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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芙蓉城(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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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这热闹氛围所感染,叶云徊坐下后便四处张望,很快发现不远处席上一个身着宝蓝锦袍的年轻男子很是眼熟,仔细瞧了两眼暗叫倒霉,那不正是和泽君殷可琛吗?坐在他旁边的紫袍中年男子则是他父亲、商州算学馆长史殷浩然。商州与汉州隔得天远地远的,这两人怎么也来了?要是碰了面,免不了尴尬。
正这般想着,偏巧殷可琛也看了过来,望着她的双眼含愁带郁,看来仍未释怀。叶云徊赶紧别过脸望向别处,差点就要坐不住了。
萧历瑾坐下后,自是注意到到周围投来许多目光。而在众多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有个较为特别的。他略扫一眼,却是和泽君殷可琛,此时正一脸复杂莫测的表情盯着他。他不动声色地别过眼神,接过仆人呈上的茶,优雅地饮了一口。
此时贺兰骥良看起来却有些焦急,不住往进门处张望,时不时对身边的管事们吩咐些什么。原来汉州大司马刘羽大人竟然还没有出现,眼看吉时将到,今日婚礼正该由他主持,贺兰骥良夫妇哪里还稳得住,两人都是心神不定,却又不敢怠慢贵客,不得不分心招呼。
好在这时一位管事疾步走来,对着贺兰夫妇禀报道,来了来了。刘大人来了!话音刚落,汉州大司马刘羽走了进来,步履间十分匆忙。贺兰骥良大喜过望,立刻迎了上去,却注意到刘羽面有郁色,便开口询问一番。
刘羽先道了几声恭喜,又叹了一声:“今天是大喜之日,原不该提些煞风景的话。但贺兰大人是我的左膀右臂,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这些日子你告假筹备婚事,忙成什么样子我也是知道的,因此有些事你或许没有耳闻。”
“莫非州府出了什么问题?”贺兰骥良一惊。
刘羽不无忧心道:“这几天巴郡和蜀郡连连发生大规模冲突,双方城池居然出动了军队,打得不可开交,你说可怎生是好!”
巴郡和蜀郡历来不和,下辖城池屡有嫌隙由来已久,只是如今公开化地对峙,甚至派出了军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致事态严重到了如此地步。
贺兰骥良皱起了眉头,连忙问道:“这样的大事刘大人为何不叫人来召我前去?”
刘羽道:“这些年来你一直忙于公务,很少休息。如今唯一的女儿要出嫁,我怎忍心在这个时候为你添堵,所以特地下令不要告诉你。况且还有长卿在,他已经去了蜀郡。”
刘羽所说的长卿,指的是汉州分领军务的指挥使卫长卿。
贺兰骥良又道:“那长卿那边现在情况如何?”
刘羽道:“他已派人从我这里取了虎符送到白虎营去了。若是事态恶化,只好调动州府军队。”
白虎营是汉州州府下辖主要军队,唯持有虎符才能调动,而虎符一分为二,平时由大司马和指挥使各掌其一。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原因打起来呢?”虽然头痛,贺兰骥良却也见怪不怪了,巴蜀二郡历来水火不容,这是从前朝就有的事情。
“说起来简直荒诞不堪,根本没有人会相信。”刘羽按了按太阳穴,“巴郡钓鱼城城主丁飞鹏的母亲到蜀郡华阳城去走亲戚,看望她的一位姐姐。老姐俩好些日子不见,便一起上街看热闹。正逢华阳城办庙会,自然是热闹得不得了。丁老太太在馆子里吃了一碗馄饨,不知怎么的给噎住了,一口气上不来,当场就过去了。消息一传回去,丁飞鹏当然不干了,立马派人把那个饭馆老板全家杀了个干净。华阳城主苏弃舟正是年轻气盛,岂能容忍在他的地盘上发生这样的事,自然认为丁飞鹏故意挑衅。你我都知道,巴郡和蜀郡一贯水火不容,如今更是剑拔弩张。巴郡下辖十五个城池把军队集结到了一起,而蜀郡下属的十三个城池兵勇也都横亘在了分界线那里。还不止如此,两方普通民众也是你来我往,斗殴流血屡有发生。”
越说,刘羽越是焦虑不已。
叶云徊和萧历瑾坐的地方离他们不远,自然听得一字不拉。尤其是叶云徊,耳朵都要竖起来了,简直是大开眼界,真心实意地认为这位汉州大司马即便将来不做官了,去当个说书先生必定也能闯出一番响亮的名头。正听得入迷,却见刘羽一拍脑袋,抓起贺兰骥良的手:“快走快走,一时说起停不下来,可不能误了令千金的好事!”
刘羽正待要走,贺兰骥良忙给他使了个颜色。两人同僚已久,十分有默契,刘羽当即明白过来,脑袋只略转了转,立刻朝萧历瑾这边走了过来,人还未到问候声已经响了起来。萧历瑾也起身见礼,和刘羽及贺兰骥良一起说了些场面话,简单交流了公事一二。
对于玄山君身边的叶云徊,刘羽早就注意到并猜到她是谁。外甥温平岚在昆仑修习,他原本对昆仑派的人是很有好感的,然而前不久无双大会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也有所闻知,这才知道自己那个出众的外甥喜欢的人竟然是玄山君的未婚妻。如此一来,就不免有些尴尬了。玄山君他不想得罪,外甥的面子他也要顾,着实叫他为难,于是有意避免与叶云徊多接触,只略略寒暄了一下。
见刘大人不讲故事了,叶云徊失望地将原本斜坐着的身子转了回来,却无意撞上前方两道炯炯目光,竟是殷可琛还在盯着她看,目光中既深情又不舍,看得她心里发毛。赶紧垂下头,眼角余光却瞟见那位爷站了起来,似乎是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她蓦然一惊,搞不清楚他要干什么。万一和泽君想不开,在这喜宴上说一些有失体面的话,坏了贺兰师姐的好事不说,更会害玄山君在人前失了颜面。想到这里,叶云徊顿时头大如斗,赶紧站了起来,尽量不让人注意到地悄声溜走。
她一边在如云的宾客中穿行,一边不时往后偷看两眼,果然见那殷可琛跟了过来。情急之下慌不择路,只管往偏僻的地方去,过了一阵人声渐低,身后似乎也不再有动静,这才放慢了脚步,望着周围打量起来。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花园,披了满墙盛开的芙蓉,映着天边的落日霞光,平添许多盎然喜气。举目望去,满眼都是绿意森森的树木,园中还有一方阔大的池塘,种了密密的莲花,片片碧色莲叶在微风中摇摆,粉色花苞星星点点,塘中数条花色锦鲤摆尾游动,很有一番意趣。池边的山石奇丽嶙峋,上面零星种植了不少奇异花草。园中地上铺着光亮可鉴的大理石,打磨得极为光滑,颇让人疑心走上去会不会摔跤。
这花园极为阔大,重叠回绕,简直像个迷宫。叶云徊走来走去好一阵了,也不知出口在哪里,想来是迷了路,生怕赶不上新人行礼,心里不由急了起来。
忽听不远处传来人声,隐约听得是个女子带着几个随侍,正唧唧喳喳得讨论着什么,听着很是热烈。叶云徊本想搭句话,问对方能不能顺道带她出去。若是忙起来不得空,给指个路也是好的。然而耳朵里飘进了几句她们所谈的内容,又觉得自己现下看起来实在窘迫,于是急忙隐到一丛山石后藏了起来。
“小姐,你刚才怎么没有趁机跟和泽君多说几句话呢?从家里出来前不是一直在念叨吗?这次好不容易见到了,却没有搭上一句话。”一个声音清脆的侍女说道。
另一个婉转的女声答:“他爹爹不是在吗?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小姐你没注意到有很多女宾都在看他吗?你要是不主动些,给他留下点印象,说不定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先前说话的侍女道。
那小姐道:“那倒未必,我看更多的人都在看玄山君呢。早就听说过他如何出众,今日一见果然将其他人都比了下去,可惜呀,已经定了亲。”
叶云徊的耳朵已然竖了起来。
侍女忙道:“要说那昆仑的叶云徊也不知走了什么样的运,竟然会嫁给玄山君。听说此前和泽君也曾亲上昆仑求娶,却被她给拒了。明明是个废物,眼光却不是一般的高。偏她运气好,和泽君这样的人物看不上,还有更出色的玄山君等着娶她。也不知道娶回去做什么,家世身份都不清白,一点都不相配,对他没有半点益处,说出去都笑死人了!”
这时那小姐“嘘”了一声,想来是她担心惹祸上身,赶紧提醒侍女小声点,道:“这些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出门在外须得注意。这里是贺兰府,听说今天要嫁人的贺兰熏与叶云徊极为交好,还是小心为上。”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远了。叶云徊从山石后走了出来,呆呆地坐到一旁的石阶上,全身笼罩在落日余晖里,内心一片茫然。
“一个人在这里欣赏美景?”身边忽然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仔细听还有几分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