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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湖神(三) ...

  •   胡成告诉少年:“这两日小妹没再看到画影,眼睛也不觉得疼痛,家中稍安。我打听到有个擅治眼疾的老大夫就住在城外的山中,故赶紧出来寻找,可惜错过了。正不知如何是好,所幸能遇到先生,还请先生无论如何随我回府,为小妹看诊。胡成感激不尽!”说罢便拜。
      少年扶住了他,说:“小姐的病情在下已经知晓,明日一早,愿随公子回府为小姐看诊。”
      胡成欢喜异常,礼道:“请先生早些歇息。”
      翌日一早,有士兵护卫着一辆马车在客栈外面等候,说是连夜从江城赶来,为首的正是昨晚跟随胡成的佩刀护卫。
      白衣少年和胡成一起坐进马车,队伍浩浩荡荡地向江城出发。约莫午时,入了江城,少年提出希望能去明湖看看,说是有助于了解小姐的病情,胡成欣然答应了他。
      还未到湖边,便听见前方喧闹异常。掀开车帘,只见湖边围了不少人,正驻足往湖面远处眺望。护卫过去打听后回来告诉胡成,有一艘花船失火。
      马车到了湖边,胡成出来站在马车上朝湖心远望,果然有一道浓烟直升天穹,船上的人有的正吊水救火,有的已跳进湖里,在水中扑腾,附近的小船正陆续赶过去。
      胡成见少年还在车篷里,只是伸着脖子,探着脑袋望向天空,便问他怎么不出来看一看。
      少年摇摇头,笑容清朗,目光依旧停留在天上,说:“是个好天。”
      胡成抬头看这万里晴空,烈日炎炎,白云慵懒,赞同道:“嗯,好天!”
      “午后会下雨。”少年道,见胡成一脸不解,少年也没有解释,只是问道:“此处距离府衙还有多远。”
      胡成四下张望了下,回到车篷里,指着自己鞋子内侧,对少年说:“咱们现在大概在湖的这个位置,府衙在湖对面,如果绕着湖走陆路,约莫要走一个半时辰,如果从湖上直接坐船过去,只消半个时辰足矣。”
      少年看了看天色,“说来惭愧,在下腹中饥饿,想先找个地方吃些东西……”
      胡成一拍脑袋,“瞧我只想着赶路,都已经这个时辰了。”说罢,胡成带着少年找了家临湖的酒楼,掌柜伙计都认得胡成,招待殷情。少年说要点菜,胡成自然应允。可令胡成不解的是,少年说是饿了,点的偏偏都是做功慢的菜,好不容易等菜上来了,吃得又不紧不慢,还不时地与胡成讲些风物趣事,就更慢了。胡成心中挂念小妹,并没有心思听,只想快点回府。
      这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不知不觉外面天色暗下,阴云低垂,后来竟真如少年所言,淋淋沥沥地下起雨来。胡成正看着满湖烟雨目瞪口呆,少年站起身来,说吃饱了。
      众人出了酒楼,少年向胡成施礼道:“在下自小进食缓慢,陋习难改,耽误了公子行程,实在过意不去。为了节省时间,在下提议行船过湖,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胡成见雨势不大,行船不难,自然同意。于是包下了一条小船,只有佩刀护卫跟随,其他人赶着马车走陆路回府。
      雨中的明湖,自是另外一番美景。那起火的花船早已被拖走,不知去向,湖面偶尔会飘来几块焦黑的木板,惊惹了那些浮在水面吐泡泡的鱼儿,鱼儿纵身一跃,扑腾出一朵水花,潜入湖底,不见踪影。小船缓行在这波烟雨中,恰有天光自云中透下,有弯弯彩虹如拱桥一般跨越天地,令胡成也不禁忘记心中烦恼,久久注目。
      到湖中位置时,少年解下了身后竹箱旁的大葫芦,俯身汲取湖水。艄公提醒道,湖水不能生饮,如若是渴了,船内有烧过的水。少年谢过,依旧灌了满满一葫芦湖水,将葫芦挂回竹箱旁。此后便端坐在船头,静静地欣赏湖景。胡成觉得奇怪,只是少年行为多古怪,所以也没说什么。
      等船靠了岸,雨恰好也停了,少年站在湖边上,张望一湖清水,说道:“把这湖比喻成鞋子实在是不妥贴,也极不雅致。”
      胡成问道:“先生有更好的一喻不成?”
      少年笑容清爽,说:“公子不觉得,此湖更像西子含情迷朦的美目吗?”
      胡成大笑,应付也似地拍手道:“先生好雅兴,好雅兴。”
      少年听出胡成话中讽意,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语。胡成雇了两台轿子,一行人急急地朝府衙进发。
      大概是佩刀的护卫已经通报过,府衙门口早有家丁等候,一见到胡成归来,便迎接出来。胡成带着少年直朝后院过去。
      一进客厅,就看见一个虎背熊腰,身穿便袍的长须大汉背着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满面愁容。胡成快步走过去,拜见父亲,并引荐了少年。
      胡父上下粗略地打量了下少年,眸色中透着一抹顾虑,粗声说道:“先生即刻入内看诊吧,方才小女眼疾复发,疼痛难忍,又昏过去了。”
      胡成听了大吃一惊,赶忙走在前面为少年引路。后院的石板路湿漉漉的,为了防止人行走时滑倒,上面铺了稻草。后院一角有间小阁楼,楼外种有一丛芭蕉,打了雨后,叶子油得发亮。
      胡成带少年上了阁楼,闺房外的婢女见到,急忙进去禀报。没过一会儿,婢女扶着一名双目红肿的妇人出来,胡成上前呼“母亲!”,急切地询问小妹病情。
      胡母用丝帕擦拭眼泪,声音沙哑,说:“方才大夫来看过了,只是昏过去,没有大碍,现在已经醒了。”
      胡成问道:“怎么又突然发作了呢?”
      “一向不都是如此,哪有个准?”胡母面容哀伤,眼睛瞟到了旁边的白衣少年,像想起了什么,又定定地看着胡成,不相信似的,问道:“你果真回来了?”
      胡母这话问得胡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胡母也自觉语失,解释道:“方才小妹晕厥前,说看到哥哥回来了,身边还带了个不认识的人,随后眼睛就疼痛得紧。没成想才半个时辰不到,你就真的回来了。”
      胡成与白衣少年面面相觑。胡成向母亲介绍少年,胡母听是请回来看病的大夫,看少年如此年轻,有些担忧,最后还是请他进去。
      房内布置雅致,采光明亮,一位奇美的少女闭着双眼,躺在床榻上,一身红裙,好似片娇柔的荷花瓣。榻后立有一叠六扇山水屏风。
      “新大夫来了?”少女朗声问道。
      胡成笑了,逗道:“你怎么知是新大夫?”
      “你们的脚步声我都听得出来,唯有这人的脚步声从未听过。能让你们放进我闺房里的,不是新大夫还会是谁?”
      胡母嗔怒道:“这都什么样子了,还有心思打趣。”
      少女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白衣少年解下背上竹箱,在婢女为其搬来的绳床上坐下。少女已把右手掌心朝上,枕在榻沿上,等着少年号脉。少年微微一笑,并不动手,而是聊家常似地问道:“今天早上,明湖上花船失火了,小姐可知晓?”
      “花船着火了?”少女来了兴趣,“火势大吗?”
      “不算大,万幸无人伤亡。”
      少女囔囔道:“只看到湖面上漂着那些大木头。”
      “看来小姐是不知情了。”少年站起身来,寻到了房间里洗脸的盆子,将里面的水倒掉,然后解下竹箱旁的大葫芦,将里面的湖水倒进脸盆里,问少女:“可有看到些什么?”
      少女摇头说没有。少年请求胡成准备几口火炉以及水壶。房中人无不对少年的要求感到怪异,胡成因见识过少年以非常手法治病,所以还是让婢女按照要求去置办了。
      很快,小火炉和水壶准备好了。少年将房间门窗关闭,把三个大水壶放在炉上烧,等壶里的水烧开,少年把壶盖打开,任由水汽滚滚而出,转眼间,整个房间里都是白茫茫的蒸汽。
      胡母脸涨得通红,一直看着少年在房间里跳梁小丑似的鼓捣,正要发作,床上的少女忽然大喊眼睛疼。
      少年面露喜色,随手拿起一个东西放进刚才的脸盆里,少女随即大喊说眼前有把刀。少年问刀上有什么,少女便将刀上花纹刻字描述出来。少年微笑着将脸盆里的东西拿出来,正是一把小刀,刀上花纹与少女描绘无二。
      少女双眼越发疼痛,少年便命婢女把火炉和水壶撤去,同时打开门窗将水汽散去。没过多久,少女便说眼前的画影消失了,只是眼睛依然疼痛难忍,好像随时要跳出来一般。
      胡母惊讶不已,胡成在旁边细说了路上所见,胡母这才信服了少年的医术,朝他行礼,请他无论如何要救治女儿。
      少年还礼道:“在下自当竭尽全力。”
      少年打开竹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药丸到杯子里,用筷子碾碎,然后倒入茶水化开。少年请婢女喂少女饮下,少女饮下去后没过一会儿便昏沉睡去。
      少年走到床边,俯下身子,用手指撑开她的眼皮,细细查看。只见少女的眼眶中蓝盈盈、明晃晃,仿佛两汪深不见底的清泉。
      少年双眉紧锁,又小心翼翼地分开遮盖住少女额头的乌发,只见少女眉心上,有一块小指甲盖大小,形似桃花瓣的红色印记。
      少年用指尖轻触,只觉得冰凉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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