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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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醒来的时候，没有看见霄宿，不由得心中一沉，喃喃自语着：“哎，又是在做梦。”抬起头来四下张望，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黑漆漆的一片，辩不清是哪儿，空气阴冷潮湿，但躺着的地方却温暖无比。往身下摸去，原来是铺了一整张的熊皮，身上盖的被子也很柔软，透着一股好闻的味道。
眼角的余光中有什么跳动不已，她转首望去，只见青青的石板上，燃着一小截蜡烛。蓦地心头一震，腾地一下坐起身来。
只听一个温婉如水的声音在问：“你醒啦？”
平安寻声望去，身子却像被重重地打了一锤，瞪大了眼睛动弹不得。跳跃的烛火中，紫衣女子的笑容温柔可亲，盈盈立着的模样就像是昨天才见过的一样。
紫衣女子见她那样怔怔地瞧着自己，不禁笑了，走上前去轻轻地搭着她的额头，问道：“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伤口痛不痛？”
“筱、筱柊！”平安的神情恍惚，使劲地揉着眼睛。
那女子愣了一愣，继而笑了：“你叫筱柊吗？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我是平安啊！筱柊是你呀，你......你不认识我了？”
“我叫萱儿。”她笑得有些迟疑，连带着平安也不敢确认了。
“你不是筱柊么？”平安问，那烛火闪烁不定，借着洞中苍白浅薄的光线，她亦不敢确认了。
只听那女子用她记忆中的那个声音清清楚楚地答道：“不是，我叫萱儿。这个名字还是少主亲自为我取的呢。”
平安不禁失望之极，垂头丧气地答道：“噢，对不住，是我认错啦。我有个朋友，和你长得好像。”
萱儿好奇地问：“真的吗？她也是昆仑的弟子么？怎么会与我长得像？”
已经有好多年不曾提起那些人和事了，平安一下子兴奋了起来：“何止像？简直是一模一样呢！她可不是昆仑的人，她呀，是个紫草精。”
萱儿甚是惊讶，道：“真的？我也是个紫草精呀。”
“怪不得你们长得这样像了。”平安恍然大悟，心中顿生亲切，拉着萱儿的手说道，“你知道吗，筱柊是这个世上最温柔，最漂亮的人了。我在昆仑上见了许多女子，都比不上她！她喜欢的人叫梓轩，就是我从前的师兄。梓轩其实也是喜欢她的，只是这人脸皮薄，不敢说。不过，我也是后来才明白他的心思。若是早知道了......哎......”
萱儿听得出神，见她忽而黯然不语，忍不住说道：“他们后来怎样了？”
平安正要说，洞口的大石猛地被搬开，光如流水一般涌进来，耀得她睁不开眼来。一片明晃晃的白色之中，只听霄宿的声音说道：“萱儿，你下去吧。”
萱儿应了一声，待四周重新暗下来后，她已不见了。
平安的眼睛被光灼得眼泪直流，霄宿“哎哟”一声惊呼，扑过来扳起她的脑袋，懊恼地说道：“我怎么竟会忘了……真是个呆子！”说着，在自己的头上狠狠捶了两下，关切地问，“痛吗？好些了没？”
“嗯。”平安怕他继续自责，急忙抹掉了眼泪，摇头道，“已经好了。”
霄宿松了口气，道：“你睡进去些。”
平安向里侧挪了挪，霄宿便挤进来，两手扶着她的肩头，摆在自己怀中靠好，然后轻手轻脚地环着她，头便舒舒服服地搭在她的肩膀上，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平安问他：“刚才那位姐姐，长得好像筱柊。”
霄宿愣了愣，声音变得有些清淡：“是么？”
“嗯，简直一模一样，我都险些认错了呢！噢，你不认识筱柊。她是我在师父那儿交的朋友，是一棵紫草！她被梓轩伤了身子，是萤将她重新拼凑起来的。不过梓轩也不是故意的，他心里其实很喜欢筱柊呢！”
忽听霄宿“噗”地一声笑了，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呀，小时候不说话，如今长大会说了，说出的话，却还是教人听不懂。”
平安有些意外，问道：“听不懂吗？”
“嗯，听不懂。”霄宿忍着笑说。
平安自己也笑了：“是么，听不懂么？难怪景初哥哥每次都不听我说的呢。原来他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些什么呀。”
“景初哥哥？”
“嗯，我在昆仑的哥哥。虽说不是亲生的，但他比亲生的哥哥还要好呢。你知道吗？我在昆仑的名字不叫‘平安’噢。景初哥哥说，师父和昆仑的镜真人不和，如果他们知道我是师父的弟子，日子会很不好过，所以他给了我另一个名字，叫‘花景灿’。”
“‘花景灿’？”霄宿皱了下眉，摇头说道，“不好听，你自己喜欢吗？”
“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我就叫‘平安’呀，花景灿是另一个人的名字，不过是景初哥哥暂时借我用一下罢了。”
霄宿得意地一笑，道：“是呀，你就是平安，什么花呀草呀的，和你没半点关系。”
平安点了点头，休息了一会儿，又说道：“霄宿，我在昆仑呀……”忽然觉得靠着的那个身子微微一僵，她不禁一顿，停下来问，“霄宿？”
“平安，别再说昆仑的事了好不好？我不想听。”
平安立时醒悟，道：“嗯，不说了，不说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的日子每一天都过得差不多。你呢？你过得好不好？我瞧你的道法大进，变得好是厉害。”
霄宿淡淡一笑，道：“比起昆仑的那些人来，怎么样？”
“昆仑厉害的那大真人，我没几个见过的。不过你的本事比子皇兄厉害多了……呀！”说到这里，她才猛得想起钟子皇受重伤的事，心中不禁踌躇，不知该不该再问下去。
只听霄宿冷冷笑道：“噢，那个人很厉害？”
“嗯，厉害极了。他即便受了重伤，也只用一根手指就把我弹得好远!”平安随口说着，却不想霄宿的身子忽然一僵，冷冷地问：
“脸上的伤就是他弄的？”
“那个……不是……”
“胡说!不是说日子一直过得好好的么，这道口子又是怎么来的!”
“因为子皇兄说……”忽然意识到霄宿的怒意，平安猛地闭上了嘴巴。正盘算着要编个什么谎将这事敷衍过去，却见霄宿的脸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平安，其实你在昆仑受欺负了，对不对？”
“没有!”这句话倒是说得诚恳急切，平安虽然一时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但光是瞧着他那副愈见森冷的表情，心中便感到不安。
“你刚才说，他叫什么？”
“没有!霄宿，咱们不说他了好不好？”
“你护着他们干吗？”霄宿伸出拇指按在她的伤疤上，虽不用力，却也不算轻柔。指腹沿着那条疤自上而下地走了一遍，然后轻喃道：“哼，好个昆仑!平安，你为什么还要护着他们？”
“昆仑上的人都待我很好。”平安答道，“霄宿，你是不是……是不是想杀他们？”
“至少也要将他们从我们的昆仑山上赶出去!”
平安双眼一亮，道：“只是赶出去吗？可以不杀他们的，是不是？”
“你觉得，他们会愿意乖乖让出昆仑吗？”
“可是，总有些人会情愿离开的。那些自愿离开的，是不是就可以不杀？”
霄宿面现踌躇，沉吟了半晌，答道：“我不知道。或许……他们若跑得够快，也能逃得一命吧……那个阵一旦开启……”
忽听洞外柳元苍老的声音说道：“少主，你若将此事泄露给平安姑娘听，便是害了她的性命。”
霄宿身子一颤，跳了起来，说道：“这事已与你无关了。平安，你安心呆在这里好好休息，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再也不离开了。”
平安低声说道：“霄宿，你能不能不报仇了？景初哥哥他们都是好人。”
霄宿幽幽地摇了摇道：“我丢不下他们……你好好休息，过会儿我再来看你。”说着，推开洞口巨石，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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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独自一人枯坐在石板床上，望着那一小截蜡烛怔怔发呆。
来到此地之前，她心中只是渴望再见霄宿一眼，哪怕只是听他再叫一回自己的名字，便也就心满意足了。但现在她已被霄宿温柔小心地抱在怀里，细心地守护着，心中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从幼年相遇的那时起，她的开心难受便是跟着霄宿心情而定的。虽然她如今心愿已达，但霄宿不开心，她便也开心不起来。
她闷闷地坐着，脑海中，霄宿、邱萤、花景初、花景末的身影不住回旋，想着，哪一个死了她都要伤心欲绝，可又有什么法子能让这些人都活下来呢？
正自出神，忽然觉得后脊传来一阵阴寒之气，不禁打了个冷颤，绻紧了身子。忽然后背一重，有什么东西重重扑倒下来，平安来不及回首，双肩便传来一阵剧痛，已被一双利爪死死地钉在了石床板上，动弹不得。
昏暗的烛光下，那双爪子反射出幽幽微光，尖利如刀，死死抵在肩头，最近的那一指就在自己脖间不到一寸远，略微一侧头，便要被割破喉咙。
只听一个声音在旁说道：“不许叫!不然就送你归天!”正是官岐。
平安细细听辩，隐约觉得这洞中应该不止两人。果然又听一个声音说道：“影杀，你轻一点，弄伤了她，少主要怪罪的。”
肩上的那双爪子不动，却有热气喷到她的脖间，身上的那人似是凑得更近了。
昏暗中，一个人蹲下身子望着她，在她耳旁轻声说道：“你若是答应我们不叫出声，我便让影杀放开你，好不好？”这人神情同他的声音一般温和平静，正是东离。
平安努力地点了点头。
东离便向她身后示意了一下。平安只觉双肩猛地一轻，身上的力量也消失无踪。弹起身子面对着后方，只见床角边蜷着一匹瘦骨嶙峋的白狼，幽蓝的双眼充满了敌意。
“咱们开门见山。”东离平静地说道，“你的命在我们手中，现在，要请你为我们办一件事。”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