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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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儿终于见到了“那个女子”。可她并没有什么倾国倾城的容貌，白嫩的脸颊上有的只是一道又深又丑的伤疤；看不出有什么绝顶聪明的才智，她蔫蔫地倒在少主的怀中，是一副尚且稚嫩的表情。
真正让她震惊的却是少主的样子。
少主惨白着脸，疯了似地叫着：“快叫方绢!快叫方绢来!”
官歧的脸也跟着青了，方绢是他们中最擅医术的，让她来，就意味着少主想要救那女子。他磨蹭着不动，少主便发火了，喝着：“听见没有!”
“少主……”官歧眼珠子一转，咧开嘴来笑嘻嘻地说道，“方绢一大早便出去采药了，前几天柳老头不是一直叫唤着自己牙疼么……”
萱儿知道他又在胡诌，她望着少主怀中的那个女孩，忽然觉得心很疼，好像她们曾经认识一般，忍不住就说道：“少主，我去帮你叫。”
“小草儿，你干什么!”官歧眉头才一皱，就听少主一声暴喝出声。
“官歧!你要再敢多说一个字，我拔了你的舌头!”少主咬牙切齿地怒视着他，浑身颤抖，那双眼睛，好像真想要把官歧生吞活剥了一样。
官歧被吓到了，呆呆地站着不敢再动。萱儿便风一般地跑去了。不多时，方绢跟来了，后头还跟着东离。
不知为什么，虽然萱儿听到的都是关于那个女子如何狠毒、如何阴险的传言，但真正见了之后，心中竟盼着她不要死。她怕方绢知道真相后会拒绝，所以只告诉她少主急着找她，请她带着草蒌快去。可偏偏让东离听见了，便说要跟着一道去。
萱儿心中很不愿意让他一起跟去，东离虽然平时话不多，但他知道的事情却是最多的，所思所想，也都和旁人不同，少主很喜欢听他说话。他若跟去了，从旁那么一劝，说不定那女子便救不成了。
方绢见了少主和他怀中的女子，微微一愣，问：“少主，她是谁？”
少主不及答应，官歧便抢着说道：“‘那个’……就是，‘那个’!”一边说，一边使着眼色。
方绢明白了，脸色顿时变得和官歧一样难看，表情一凝，冷冷道：“我不救。”
“你敢!”少主发了狠，举掌一拍，身旁的一块大石顿成粉末。
方绢不曾见过少主这样眦目欲裂的模样，不禁心中害怕，却硬梗着脖子说道：“少主若实在要生绢儿的气，便杀了我吧!”
官歧在一旁轻声赞道：“好绢儿!”
少主猛地举掌，悬在半空半晌，却终究落不下去，只好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女子，那双紫色的眸子无助地从他们脸上一个个扫过。萱儿不忍看他，立即别过了头。
这时，只听东离开口说道：“绢儿，这个人你一定要救。”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包括少主，官歧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好像他已经疯了。
东离平静地续道：“她的眼中应该就藏着少主缺失的那一小片混沌之目。若是她死了，那片混沌之目也就再也拿不出来了。于咱们的复仇大计有碍。”
官歧“哎哟”一声惊呼，连忙推着方绢：“傻愣着做什么，快救、快救啊!!你瞧她血流成这样，该不会已经来不及了吧!”
方绢也一时乱了手脚，匆匆忙忙地扑将上前审视伤口。
萱儿看到少主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目光关切地凝神着怀中的女子，一瞬不瞬。她心中竟也感到一丝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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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将她带回他们居住的山洞，其他人虽然一个个都想杀她而后快，但看着少主的样子，想着她身子里的那一小块混沌之目，终究谁也没敢动手，只是又气愤，又担忧地守着，这里的气氛一连几日都沉得教人透不过气来。
少主守在她的床前，就那样呆呆地望着她，时而微笑，时而皱眉，偶尔伸出手帮她拂去额头的发丝，指间在她的肤间划过，然后怔怔地停在她脸颊上的那道伤疤旁。
有时少主会惊慌地大叫着方绢的名字，然后拉着她的衣袖嚷嚷着：“你快看看她!是不是哪里疼了？怎么就忽然皱了下眉呢？”
方绢无奈，不论说多少遍“她没大碍了”，少主也不相信，总要缠着她再检查一遍才肯放心。
他们忧心忡忡地说，她醒来后，少主不知会怎样，若是她又蛊惑少主放弃复仇，他们可要如何才好？
第四天的傍晚，那个女孩的眼皮忽然跳动了一下。起初少主并没有发现，他已经有多日不曾合眼了，这时累得依靠在她身旁，闭目小憩。萱儿在一旁瞧见了，却怕是自己看错了，不敢惊扰少主。
可那女孩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珠子迟钝地转动了一下，然后伸出手，在少主的手背上轻轻地碰了碰。
少主如触了电一般惊醒过来，醒后迸出的第一个名字便是：“平安!”
“霄宿？”她瞪着眼睛，有些迷惑地望着少主。
少主也望着她，两人都是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顿了半晌，少主忽然伸出双手将她一把揽进了怀中，疯笑着：“你醒啦!平安，你醒啦!”
他的叫喊声惊动了洞外的狼群们，他们飞奔而来，却又纷纷止步于洞口，不敢踏进一步，似是洞口被下了什么结印一般。萱儿看到他们的脸色，都透着一种复杂古怪的表情。
少主却对这些置若罔闻，他的眼里如今就只装得下这个叫平安的女子。眼角湿润，却傻傻地笑着，轻轻端着她的脸，瞧个不停。
平安也在笑，她重伤初愈，再加上几日不曾进食，身子虚弱得很，说话的声音也棉软无力：“我在哪儿呀？”
“我这儿。”霄宿答道，“你现在没事了，别怕。”
“嗯。”平安安心地闭上了眼睛，霄宿在一旁静静守着，不敢打扰她。过了一会儿，她又睁开眼来，叫道：“霄宿!”
“怎么了？”
“你掐我一下，瞧瞧是不是在做梦？”
霄宿“噗”地笑了，伸手在自己的臂上重重一拧，道：“疼!不是梦。”
平安惊讶地望着他手上那青紫的一块，急道：“你做什么!这么用力地掐你自己？”
“我恨不得打自己一顿才好呢。”霄宿垂下头来，目光中缓缓流淌过忧感，“平安，对不住，我真的没想伤你。或许……没见到你的时候，我也想过，如果再见了面，我要狠狠地对你，一剑刺得你再也不能骗我。可是我一见到你流了这么多血，我就害怕了，我以为你要死了……我真的害怕!我想，若是我的小平安死了，我怎么办？什么昆仑，什么白狼，我都不要了，我就陪你一起……”
平安猛地伸出手来在他的唇上一捂，却太过用力牵动了伤口，立即弓背弯腰痛呼了一声：“哎哟!”
霄宿着了慌，忙扶着她的身子连声问：“怎么了？痛不痛？”
“嗯，痛！”平安皱眉道，“你别再说那些话了，我不要听到你死。”
“好，我不说了。”顿了顿，他又轻声说道，“平安，对不起。”
“嗯。”平安微笑道，“我知道啦。”
霄宿也跟着笑了，平安望着他的笑脸，忽然觉得很安心，那笑终于是和从前一样的了。
他们手牵着手，静静地倚靠在一起，平安到底气力不济，很快又沉沉睡去了。待她睡熟，霄宿便蹑手蹑脚地将她在床上放好，然后走出了寝穴。洞穴外，八双森蓝的眼睛一齐射向他，他淡淡一笑，食指微扣，一块大石便轻轻悠悠地堵上了穴口。
“走远些说，她才刚睡。”霄宿轻声说着，神色愉悦，似乎心情甚好。
萱儿却不禁为他担心，他难产不曾看见他们那副想吃人的表情吗？为何还能笑得出来？
众人来到寝穴所连的另一个山洞中，霄宿依旧怕洞中的回音会吵到平安，将这个洞的洞口也封住了。
官歧最沉不住气，首先叫嚷道：“少主!您真要留着这祸害？”
“是啊，而且再也不要和她分开了。”霄宿说这话的时候，唇角不自觉地就扬了起来。
“您疯了!”
“平安差点死掉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要疯了。”霄宿说道，“幸好她又活过来了……不过，还好她死了这么一回，让我害怕成这样，不然我还心心念念地想要找她报仇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傻傻地笑了起来，“要真像之前想的那样狠狠地报了仇，只怕事后，我得杀我自己一百遍才肯罢休。”
官歧气得倒吸一口气，呲着嘴露出两边的尖牙，刚要发作，却被柳元拦了下来。
柳元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大的，白眉白须，瘦骨嶙峋，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目光灼灼地望着霄宿，缓缓问道：“那少主现在想要如何？”
“我能不能……不当你们的少主了？邱萤我一定会杀，可是夺回昆仑、光复种族什么的，我真的不感兴趣，也做不好，所以你们能不能放过我？”他向四周望了望，眼睛一亮，又道，“我看东离不错，智计又多，遇事又沉着，不如推他为首领如何？我首先举双手赞同!”
柳元怒喝道：“胡闹!”
霄宿那张嘻笑着的脸忽然迅速黯淡了下来，勉强抬了抬嘴角，失望地说道：“哎……果然不行的，是不是？不帮你们做完你们想做的事，我永远也不能去过自己的生活，对吗？”
他们望着他，谁也没有回答。
霄宿自嘲似地苦苦一笑，道：“那至少不要杀她，行不行？”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一齐看着柳元。柳元沉吟半晌，终于重重地一点头，道：“那要少主答应我们，永不背弃白狼一脉。”
“答应啦，还能不答应吗？”霄宿深深地叹了口气，忽而低低说道，“你若不答应，可有多好。这样我便冲进那穴中，抱着她一齐死去，也好得很呢。”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