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春风》十三经别

2、1937年的来电（2）

　　“傅清晏，虽然你我还未成婚，但我迟早是你的妻子，你现在不能仗着还未完婚便在外面朝三暮四。”

　　当周让看清那说话女孩子的面容，她不禁吓了一跳，她与面前这个女孩子长得一模一样。周让突然有种直觉，眼前的女孩儿便是傅清晏口中的“陆阮钰”。此时的陆阮钰看起来年纪还小，十七八岁左右的样子。她正对着的那个男人与周让在资料中看到的傅清晏长相一致，或许他就是傅清晏。

　　那男人轻轻笑了，将小姑娘拉了过来，“我说我没有，阮阮也不信，那我到底要怎样阮阮才相信？”

　　那女孩儿调皮地笑了，“那你亲我一下，我就信了。”

　　傅清晏微微叹了口气，“不知羞。”明明是责怪的语气可宠溺却也难以掩饰，他说完又在女孩儿的额头上留下一吻。

　　“不要，”陆阮钰生气了，她嘟着嘴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亲在这儿嘛！”

　　画面一转，今天是陆阮钰十八岁的生日。

　　陆阮钰在陆家过完了生日，晚上又偷偷溜了出来。

　　“傅清晏，你为什么没有来我家给我过生日？”她有些生气了，明明两人是未婚夫妻，天天这么避嫌干嘛。

　　那男人往上推了推眼镜，他明明生着一副刻薄的长相，眉眼间却也能似春风温柔，“对不起，阮阮，是我错了。今天父亲那边有点事情，所以耽搁了你的生日，以后不会这样了好不好？”

　　“不好！”陆阮钰很生气，“你一点都不喜欢亲近我，明明我们是未婚夫妻，却还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她越想越生气，泪水全憋在眼眶里。

　　傅清晏起身将她按在椅子上，他俯身于她的面前，看着她，目光柔和，“阮阮，这样对你的名声不好。”

　　陆阮钰脱口而出：“我不要名声，只想要你。”

　　下一秒，陆阮钰眼前一暗，一个轻薄的吻落在她的唇边，她甜甜地笑了。

　　画面变化。

　　有一女人身着旗袍，头戴白纱，穿着打扮均是典型的西式婚礼打扮。屋外人声鼎沸，有人敲了敲门，问道：“新娘子，准备好了吗？”

　　那女人应了声，“很快。”她挪动身子，将脸对着镜子前，她嘴边僵硬地动了动，似是要扯出一个笑容。

　　周让透过镜子看清镜子中的那张脸，这个女人是陆阮钰，只不过较刚才十八岁的陆阮钰看起来沉稳些。

　　周让想，今天是她与傅清晏的婚礼吗？她又想到，傅清晏终身未婚，她隐约感到不安。

　　紧接着窗户外翻进一个男人。

　　然而这女人的神情并未有丝毫惊慌，她转身面向那个男人，轻轻一笑，“你来了啊。”

　　那男人沉默，这是周让不认识的面孔。男人慢慢走向眼前的女人，他从背后抽出一把匕首，动作干净利落，刹那间，女人脖子处的大动脉瞬间被割断，鲜血喷涌而出，洁白的头纱与旗袍被女人的鲜血打湿，她干净的面部被鲜血染指。在她还有知觉的时候，她只是简单地笑了笑，而这次的笑容与刚才截然相反，似是解脱。

　　陆阮钰倒下身子，她慢慢闭上眼睛。血液流淌到周让的脚边。

　　画面一晃，有人发现这一幕，紧接着场面一片混乱，周让在这混乱中旁观，她隐约得知，今天的新郎官是徐家长子徐司铭，并非傅清晏。

　　画面破碎，周让眼前模糊不清，脑海中男人与女人的对话在她的耳边回响。

　　“我父亲明日便会来傅家解除你我这段婚约，下个月，我便要嫁给徐司铭了。 ”是陆阮钰的声音。

　　“嗯，我知道。”

　　她语调有些哽咽：“以后，我就不来见你了。”

　　男人声音克制而温柔：“好。”

　　“再见。”

　　“再见。”

　　画面再次清晰时，周让的眼前是一个书房。房间安安静静，唯有时钟在嘀嗒作响。

　　剧烈的咳嗽声吸引她的注意力，她闻声向前走去，一个身着白色长袍的男人坐在阳台前，他身旁的圆桌上还立着一个电话机。

　　他面色苍白，眼神却依旧澄清透亮，他正低头看信，嘴边时不时扬起微笑。

　　周让注意到这书房墙壁上挂着的画，每一幅都是她，不，是陆阮钰，有生气时的陆阮钰，有开心时的陆阮钰，有发呆时的陆阮钰，她不禁红了眼眶。

　　男人的咳嗽声再次打断了她的思绪，他咳得格外厉害，密集咳嗽声得像是透不过气来。周让下意识地去帮他倒水，水触碰到茶壶的那一瞬间，她的手指透了过来，她抓不到它。

　　她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周遭也只是梦境，她是局外人，她只能看他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周让站在原地的双脚发麻，男人早已安静下来，他手上握着的信件掉落在地，他安详地躺在椅子上，毫无生气。

　　周让愣愣地朝他走去，缓缓抬起手来，颤抖的食指轻轻放在他的鼻尖。

　　也就那么一瞬间，周让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泪水喷涌而出，她想触碰他的衣角，手却扑了个空。

　　她的视线从他的脸上转到墙壁上的画卷。瞬间，画卷似乎合而为一，那个生动的活泼的陆阮钰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浅笑着，一步步地朝她走去，慢慢透过她的身体。

　　——

　　周让猛然睁开眼睛，眼前是酒店的天花板，棚顶的水晶吊灯仿佛提醒她这才是现实。

　　可现实早已改变，周让坐起身来嚎啕大哭，她用胳膊胡乱蹭着眼角边流下的泪水，她像是一条被人遗失的流浪狗在街边的墙角上缩成一团，哽咽着，抽泣着。

　　手腕上青筋暴起，她抓着被子不放，以为这样便能将心中的痛楚减弱，可终究无济于事。她从未这般崩溃过，若问前夜的她为何会这般在意一个飘渺的人，她也只能说是好奇两字。但当陆阮钰朝她走过来时，她突然意识到，突然想起到，陆阮钰曾真真实实存在过这个世界上，只不过在现在的这个时间点里，她叫周让。

　　陆阮钰是她，周让亦是。

　　百年前的一谈戏文，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于她的生命之中。

　　轮回千百转，她终究逃不过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