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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拜师 ...

  •   李如年听说陆芷清要见他,半夜披了衣服出来,方小寂带他到了别菀,李如年推门进屋,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陆芷清,问她身体感觉怎样。

      陆芷清只道没有什么大碍,她招呼李如年坐了,在床上沉默了一会,突然道:“李舵主,今日在武联大会上的事,是我不对,我让九华堡丢脸了。”她说着抬头问李如年,“您不会生芷清的气吧?”

      “小姐这话怎么说的?”李如年微微有些吃惊,“今日的事,怪得了小姐什么事,倒是我们……”

      “李伯伯,”陆芷清打断他道,“我是太年轻资浅了,爹爹去了这几个月,堡里的大小事务都是您与孙护法操持着,芷清都未曾说谢过。”陆芷清说着下了床,慢慢走到李如年面前,她轻轻委了委身,似要拜谢。李如年一惊,赶紧起身托住了她:“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李伯伯以前虽在西南分舵外驻,但爹爹却也时常提到您的好,这两个月相处下来,芷清看得出您是真心为着九华堡与芷清的。”陆芷清继续道,“明日是十二,听说各舵主明日要动身回分舵去。如今堡内三大护法只剩了孙护法一人,芷清怕他一人力不从心,所以想请李舵主也留下来,给堡里当一根支柱,西南分舵的舵主另派人选……不知李舵主怎样想?”

      “好好,我自然答应!”李如年道,“陆堡主于我有救命之恩,小姐你有什么吩咐,我这把老骨头定是拼了命去办的,哪些有不答应的道理!”

      “那真是太好了。”陆芷清闻言一笑,又道,“对了,前些日子您与我说的南山拜师的事我也想通了,我想去见他一见,明日就动身。”

      “明日?小姐你身有伤,过几日再去不迟。”李如年劝道。

      “不用。”陆芷清一摆手道,“从这到南山,马车要走三日,在马车内,我也可以养伤。”
      李如年知道她的脾气,再劝无用,只好道是。

      第二日,陆芷清一大早就动身准备出堡,她一行只带了八名褚衣刀卫和一辆马车,同行的还有李如年,和以前的她比起来,可谓轻车简出。

      一行人刚到大门口,突听得一声清脆的马蹄声,陆芷清撩开描花帘子,看到方小寂正从后面催马上来。她大声朝她道:“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去的吗?你的伤还没好到底呢!”

      方小寂坐在马上,一身白衣清飒如雪,脸上粉扑扑的,如三月的桃瓣杏香,她侧首避开陆芷清的眼光,轻声坚决道:“我要去。”

      “我的话你不听了是吗?”陆芷清皱眉道。

      方小寂不语,她坐着,只待出发,全没有要打马回去的意思。陆芷清看了她许久,落了帘再不理她。

      众人出堡,方小寂的马悠悠在流苏马车边上踢踏,晨光拂面,风和日丽。行出一里,那车帘被轻轻撩起,陆芷清探出头来,瞧了一眼方小寂,道:“进马车里来吧,颠簸轻一些……”

      一行人十五到了山南寺,陆芷清先去寺里拜了香,又特地去见了住持。南山的住持是陆云海多年的朋友,看到陆芷清不免多了几分亲近,他问了九华堡最近的境况,叫陆芷清看得开些,泡了壶清茶,两人相对坐着说了些话。言谈之间,陆芷清试探着提起陆云柏,那老住持面露不解。陆芷清立即想到父亲必是连这位老住持也瞒了,她立即转了话:“以前父亲每年来南山寺,都会拜见一位故友,不知方丈可知此事?”

      “哦。”那老方丈恍然道:“是他?不错,你父亲每次来都少不了去看他。那人啊,十五年前被你父亲送来安置在后山,不知是什么来历,双腿瘫痪,人不多言,也不喜与人亲近,我也只是受了你父亲的托付时常让人去照顾着他。”

      陆芷清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如此又天南地北了说了些话,最后起身寒暄了几句便说要告辞了。她出得寺院,将人马安置在山下客栈,与李如年方小寂一齐去了南山寺的后山。

      后山是一片枫柚林,去得山上只有一条小径,三人沿路而去,不多时便见到一舍山房。山房四周有种花草,门口放着水缸,缸中水满清澈,花草摆放有序,看上去时常有人拾掇整理的样子。

      山房之门大开,一眼便见门里坐着一位白发老者。那人坐在长椅中,双眼微阖,看上去却像是睡了。“你们在门外等着,让我先去说上几句。”李如年说完便往那人走了过去。

      陆芷清在门外几丈外看着,见那李如年进得门去同那人打了招呼,片刻,隐约见得那人的嘴皮子动了一动,却是无心多理的样子。李如年的的嘴巴张张合合,侧站在那人身旁说着话。片刻,突听一声大笑,只见那老者猛然睁眼盯着李如年,面上表情又似惊奇又似兴奋,大声道:“他死了?他竟死了?!哈哈哈……陆云海啊陆云海……你竟这样就死了!”他说完又突然沉默,片刻之后又忍不住呵呵呵地笑出声来,仿佛在回味一个有趣的笑话,连眼泪都笑了些出来。

      陆芷清在门外站着,听完他的笑骂声走过去,李如年上前拦住她轻声道:“不要冲动。”却见陆芷清摆了摆手走到老者跟前,她打量了那人几眼,片刻,平静又恭敬道:“三叔。”

      那人鹤发枯颜,看上去生龄近百,可他那双睁着的眼睛却像是吸收了他全身的精气一般,灼灼有神。隐恨、凶厉、不甘,犹如大愿未酬的死士的眼,与这山房小屋的恬淡格格不入。他抬眼瞧了李如年一眼,侧头对陆芷清嗤笑道:“听他说,你想拜我为师?”

      “是。还望三叔成全”陆芷清拱手低头道。

      “哈哈哈……”那人听闻大笑起来,“真难为你想得起我来……”

      “请三叔看在与爹爹的情分上……”

      “情分?哈哈,娃儿,我这一身都是拜你爹所赐!”陆云柏打断她,指了指自己的双腿道,“救了我,却又废了我一身的修为!让我白白多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哈,原来他与我还有情分……他救我,我却恨他不及!”陆云柏哈哈大笑了片刻,一个不呼吸不畅,害得自己猛咳了几声,他长吁一口气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沉下心绪仰头闭了眼。

      这人时而激奋时而大笑,心绪波动极大,任谁相处下来也不免觉得寒碜。方小寂在一旁皱眉看着,不由觉得这人有些恐怖。

      “你爹这一生,就是败在念情。”那人突然又开口,气沉声稳全然不似同一人,“须知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他这一点……想拜我为师?九华堡的人死光了想起我了么?”陆云柏慢慢睁眼哼一声,指了指门外,轻笑道:“在我门前跪个三天,我或许会考虑考虑。”

      “陆先生你这是……!”李如年闻言面有微怒,却听陆芷清道:“可以。”方小寂一惊,正欲劝,陆芷清已一个撩摆,利索地跪了下来。

      “谁让你跪这里?”陆云柏悠悠道,“出去跪,别碍着我的视眼。”

      陆芷清低头沉默了片刻,唰然起身往外走了几步,正对着山房之门,决然相跪。

      陆芷清能接得了如此刁难,李如年还有什么好说的。

      入夜,山风微凉。陆芷清偏了偏头,对一旁的李如年道你回客栈去吧。李如年道这怎么行,哪有扔你俩人在这里的道理。陆芷清不悦道:“你站在这是能帮上什么?徒多一人受罪!你想陪我我还不想让你看着呢。”李如年看她说话似有不耐,只得顺着她的意思下得山去了。
      方小寂站在陆芷清边上,不言也不语。

      第二日清早,山房来了一担水的年轻和尚,那和尚是南山寺的小僧,例行来拾掇照顾陆云柏,他一眼见到房外跪着的陆芷清,不经多看了两眼。他开门去问陆云柏,陆云柏冷哼一声只道他多事,三两句说走了那小和尚,瞥了一眼门外的陆芷清,躺在长椅上闭目养神。

      第二日黄昏,膝间的痛楚达到了极点,陆芷清一张原本无谓的脸色早已变得青白扭曲了。方小寂静看着心痛不已,她手握成拳,直恨不能以身代劳,“我能为你做些什么?”轻轻一句,似相问又似自语。

      入夜时分,山房房门一闭,方小寂轻道了声:“我下山一趟,马上回来。”说完扭头就往山下去了。不过一刻钟时间,方小寂就回来了,她从怀里取出一包方绢慢慢展了开来,竟是三个包子。方小寂将它递到陆芷清手里,轻声道:“他只说了让小姐跪着,没说不让小姐吃东西吧。”

      陆芷清手里握着包子,缭绕的热气让她的心都暖了一暖。她实在是饿极了,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方小寂看着理了理她的头发问:“膝盖很痛吗?”陆芷清摇了摇头,苦笑道,“快没知觉了。”她嘴里含着包子,突然噗嗤笑了一声,道:“这情境,倒让我想起以前的事来。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因为做错事被爹爹罚跪在祖祠的事不?爹爹那时还狠心说了一天不准我吃饭,然后晚上你偷偷溜进祖祠堂屋里给我送饺子。”

      方小寂轻笑:“小姐还道堡主狠心呢,那饺子是堡主偷偷托我送的啦……”她说到这里突得收了口,实怕触了陆芷清的伤心事。

      陆芷清一愣,默默低头啃了两口包子,一双大眼低垂着,长睫盈盈润湿,她抬手粗粗抹了抹,笑道:“这包子,挺不错的啊……”

      第三日清早,方小寂蹲下身来瞧了一眼陆芷清,轻声道:“小姐,实在支持不住就算了行不行……”

      陆芷清脸色苍白如纸,语气却是不容商量的决绝:“我已跪了这么长时间,只要坚持到明早就行,这个点上,你让我放弃?”

      第三日黄昏,山中落了雨。

      陆芷清的脸色差得吓人,好似立时要死去的样子。

      夜色渐浓,方小寂撑着伞,她紧挨陆芷清站着,低头静静看着。长夜,冷雨,陆芷清苍白的脸色映在眼里,慢慢在方小寂脑中牵引出许多恐怖的画面来:父亲厌恶冷漠的双眼,母亲临死的哀怨,陆云海在棺中的颜面,甚至,一赤门刑房中狰狞的血色,男人变态豪放的笑声……一声一色,走马观花似的交错相映。方小寂突觉得陆芷清苍白的脸色如此可怕,让她一动都不敢动一下。夜雨不大不小,落在伞上啪啪地响,每一声清响都如同恐吓。陆芷清身形突然一晃,方小寂突然如遭重击般连忙扔了伞蹲身下去,她抓住陆芷清的双肩急唤道:“小姐!小姐!”

      陆芷清了清神,轻声笑道:“我还没死呢……”方小寂闻言愣了两愣,突然抱住了陆芷清失声痛哭了起来。她哭声极大,好似有几百年的委屈要在一时之间发泄出来,号啕奔涌之间,让人失魂落魄。“我不能再失去谁了……我不想再失去谁,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最后都选择离我而去……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只想着自己,想着自己要怎样怎样,从不管别人要怎么办,为什么,为什么……”她跪着双手撑着地,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话,好似被梦魇摄住一般,全不是平时那个安安沉沉的方小寂了。

      陆芷清倒是被吓得清醒了,她抓着方小寂的肩大声道:“小寂!你怎么了!”她拉过方小寂的脸细看了看,才发现她面色通红,用手一触,是惊人的滚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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