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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毒花最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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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否认,连扣看到叶还君那张脸的瞬时片刻,一如平常少女般失了神。
不过,也只是瞬时片刻而已。
连扣知道这种失神的表情,会出现在任何一个第一眼看到她的男人脸上。而方才,自己竟然对这书生模样的贵公子也露出了这种表情。她顿时为自己感到羞耻、厌恶。
“公子的功夫造诣当真了得。”连扣习惯性地假笑,她微抬下巴,轻而易举露出那种清澈柔媚的眼神————她一贯拿来对付男人的神态,“公子的这桩生意,一赤门风信使连扣,替一赤门接下了。”
庙外埋伏的箭尖刀光要饮血,她不得不接。
叶还君不语,他盯着眼前这个女人,也失了神。
混搅着三分痴三分愕,轻许笑容,轻许叹息。
可惜这些连扣全瞧不见,她看着叶还君眼神,只知道又一个男人恋上了她的美貌。
她想:原来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男人罢了。
她几乎是用嘲讽的语气问 :“公子,你盯着的我脸看什么?”她先抽了身,所以有资格嘲讽。
叶还君的眼睑轻合,再开,却是一片温柔清明,他笑:“这生意原就非一赤门不可胜任。二百定金明日会送至府上。”他转脸看了看站在连扣身后七人,对她道:“那,你先将第一笔生意做了吧。”
连扣对着叶还君勾笑,身后那七人未得其意,就觉寒光一晃,剑势杀气铺天盖地而来,正后的三人未及惨叫已被这横扫的一剑击得飞身出去,“啪啪”撞在柱门上没了动息。陈无血身子机敏,跳开三丈险避了剑气,他明白过来立时骂道:“王八羔子!老子买了四十年的命,不想今天要被人买!”他尖着嗓子忽地对连扣发出冷笑,簌然从袖中抖出一柄短把镔铁斧; “小免嵬子自不量力,不要怪老陈我心狠!”
其余三个也各自亮了兵刃。
他们都是老江湖了,对这种被算计的事没有激愤,因为这种情绪只会是多余:常在河边走,迟早要湿鞋。
心里看得透所以临危不惧,何况对方看上去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女子。
四个对一个。 “兵兵啪啪” 半柱香里就连拆了近百招,庙墙刀光闪映如月光折漏,火光溅射倒如元宵的烟花般热闹。
竟成平手。
陈无血感叹:江湖水真是后浪推前浪。他余光看了一眼一直站在那公子身旁的灰色侍者,心想这人若也参战,他们四人可就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了。他突然大喝一声,从战局中抽身出来,胡诌道:“老子想起来丑时还有约,先走一步!”
他这一走原本还有点胜算的合围之势立即破了个大口,对面的梅成冲一个恍神,立时被连扣的长剑刺了个对穿。另两人见势不妙也转身欲走,掠到庙门口踢飞了那残木门跟着陈无血往外冲。
陈无血第一个冲出庙门,他回头看连扣,却不见她追将出来,他正心疑,忽闻周遭一阵紧密的飞矢之声,未及反应,接听身上“夺夺”一片响!
声止,紧接一分死静。陈无血惊愕地低头,数十支铁脊箭赫然在身!砰砰两身,他身后的两人相继中箭倒地,陈无血瞪大着眼也仰栽了下去,口涌黑血,全身抽搐不止。
叶还君施然走了过来。他低头看满脸狰狞的陈无血,面上依旧是冰冷的温柔颜色,清目一眨,长睫随之一扇:“你东厂原是最有潜力接这笔生意的人,可惜你不接。我要保证从庙里走出去的只有接单的人。”他抬头看了一眼满地横尸,无奈道:“东厂陈无血,无归门梅成冲,千刀堂甘子戴,还有里面那些躺着的人,哪一个都江湖上名声赫赫的杀手信使。”他轻叹一口气道,“这些人我一个也惹不起,没办法,只能将你们都灭口。”
陈无血满是污血的手举僵如枯木,黑血堵着他的喉道以致发字不清:“我投胎……不成人……也要变成砒霜,等你来……吃死……!”他脸部涨血,咬着一个死字断了气。
叶还君轻笑一声道:“荣幸之至。”
连扣倚门打量叶还君,雪青长衣汲汲坠地,束腰广袖单衣襦衫,盘龙黑玉,及腰长发,世间如此这般美若天神,恶如罗刹之人还找得出第二个么?她兀自一笑,道:“其实公子多虑了,干这一行的口风都很紧,你放了他们,其实也无妨。”
“口风很紧?”叶还君笑,“九成把握与十成毕竟不一样,能成十就决不屈九,哪怕再花十倍苦心。”他向连扣走来,衣摆搅动月光,眉眼如画带浅笑,神色从容如春日踏青,他递给连扣一纸信封,如递一枝桃花:“这里写着暗杀陆云海的具体事宜,一过便知。”
连扣接过信封纳入袖中。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似燕归来……”叶还君突然道,“姑娘,我一直想问,我们见过么?”
连扣笑:“没有。”
“你一直姓连?”
连扣抬头,眉一皱,却不再答。为了搭讪无话找话的男人她见得多了,从没人张口会问这么个奇怪的问题,这未免关心得过多了吧!她习惯性地勾笑:“公子,今晚明月妩媚,你多赏赏,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得已要别过了。”
驱客么?叶还君低头一笑,眉梢登时飞起万种风情温柔,笑出于心,完全不似之前的机械冰冷,连扣看着,以为他还要说什么,不想他带笑转身,踏步走了。
“你看明月多妩媚,料明月,看你亦如是。”风中飘来一句,犹有一分笑。
月瘦如刀。
叶还君趁着夜色回了堡,他没回上景楼又往陆云千的上风楼去了。
楼外院墙站着两个侍卫,更深夜静以致睡眼朦胧,叶还君行到近前了竟还不知有人。叶还君身后的贴身灰衣卫赵龄皱了眉,上得前来,不耐地在一人胸口拍了拍,那人轻啊一声睁了眼,却是从梦中惊醒般,他一转眼看到了叶还君,忙结巴道:“公……公子……”
赵龄轻声骂道:“公什么,快开门!”
“是是!”那侍卫忙躬身将门开了,心中不禁自恼忐忑。
有一次他也是这般值守时贪睡了一会儿,被半夜造访的大护法江东来撞到,硬生生大半夜被拖去起生宛的前门打了五十板子,打完顺手就丢给了起生宛,大医师狠狠在他屁股上涂了一层接骨金粟兰的药泥,边涂边怪他的惨叫搅了他的好梦。这次叶还君半夜造访,他又睡了还不曾行礼,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真怕叶还君一气到二堡主面前说他这别宛门卫的不是,这可就不是多少板子的问题了。他开了门,忍不住偷眼去瞄叶还君的脸色,却见他面如清霜,却是无风无波,门卫的视线偷递过来,他清目一转,竟送了一丝淡笑:“张守卫辛苦。”
张守卫立时一股激血上涌,感动到恨不得扑到他脚下哭泣,他守了这门三四年,有谁知道过他姓张,有谁说过他辛苦阿!他伸直手做了请字,几乎要到泪眼婆挲的地步:“更深露重,公子请进去罢,二堡主等您多时了!”他低着头年看叶还君坠地衣摆浮动而过,心中又是敬慕又是感叹:这天上地下再无人比这叶公子担得起君子如玉四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