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明月》云桢

9、第九章

　　从洗手间出来，莱洁一边拿着纸巾擦着手，一边走向薛迎光那桌。本想去吓吓他们，可惜还没走近，周妙言一抬头就看到了，满脸惊喜的喊她过来一起坐。
　　看到莱洁过来，薛迎光楞了一下。“你今天没去上课？”他对于她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感到非常惊讶。
　　莱洁稍稍的尴尬了一下，摸着脑袋打哈哈：“睡过头了，来不及赶去上课。”她自来熟得拉开椅子坐下，笑着解释道：“我就过来跟你们打个招呼。我们寝室在这边吃饭，刚点了菜，马上要过去吃的。”
　　“早上给你电话，看到了没。” 薛迎光切了一块披萨放在周妙言的碟子里，然后给自己的碟子里也放了一块。看着莱洁盯着他手里的动作，不禁莞尔，“你也想吃？”然后恶趣味地摇摇头，“没有。”
　　莱洁感觉委屈极了，咬着嘴唇眼巴巴的望着他。一旁的周妙言笑了，赶紧把自己没吃过的碟子推到莱洁面前，打趣道：“别看你哥了，吃我的那块好了。”
　　莱洁也丝毫不客气，拿了薛迎光边上的叉子，用纸巾一擦，直接把披萨叉起来吃。薛迎光看得相当无语，“你可真不见外。”
　　“你们又不是外人。”莱洁嘴里塞着披萨，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口齿不清的说道：“要是有别人在，我会注意形象的。”
　　薛迎光拿她没有办法，只能随她去了。他把自己这边没吃过的碟子推到周妙言面前，示意她可以吃他这边的披萨。
　　周妙言咬着杯子里的吸管，微笑的看着他们，摇头拒绝了。
　　“我朋友给我推荐这家店，说是披萨特别棒，正好今天有空，就过来尝尝。洁洁，你觉得好吃吗？”周妙言笑眯眯的说道。
　　桌面上只有莱洁一个人尝过了披萨。
　　莱洁看着铁盘里的大披萨，含糊得说道：“我也是朋友推荐过来的，看来广告做的真好。”
　　薛迎光喝了一口蜂蜜姜茶，摩挲着玻璃杯，问莱洁：“下午你有什么安排？”
　　莱洁看他一脸平静，淡得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吃不准这是什么意思，略略的思索一下，“去图书馆看书。”
　　“这么用功？”周妙言有些吃惊，“现在还没到期末吧。哎，想当年我都是快期末考才会去图书馆努力看书，平时都是出去玩的。”边说边俏皮的眨着眼睛。
　　“也就你会当真，她估计也就找个位置去晒晒太阳吹空调。” 薛迎光无情的戳破这一事实。莱洁腮帮被披萨塞满，一鼓一鼓的，没法说话，只得郁闷得瞪了他一眼。
　　“有你这么看不起人的？我是真去图书馆有事情。”莱洁把手里的披萨吃完，叉子用新的纸巾擦拭过，重新放回薛迎光的手边，站起身来对他说，“跟你说话真是没劲。算了，我还是回我自己那边吃了。叉子给你擦干净了。”
　　“妙妙姐，我先过去了，下次再约时间一起出来玩吧。”莱洁笑着跟周妙言告别。
　　周妙言点点头，温柔道：“下次再约。”

　　莱洁回到自己那桌，发现点的东西全都上齐了，杨晓嘉和宋菁菁也已经开吃了。
　　“上哪里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你手机都落在这里，想找你都找不到。东西都快被我们吃完了。”宋菁菁咬着薯条，边说便把披萨往莱洁那边递过去，“喏，快点，好东西都给你留着呢。”
　　莱洁赶紧摆摆手，示意不要：“我刚看到我哥他们，过去说了几句话。吃了他们的一块披萨，这会儿有点撑，吃不下了。”
　　“什么，吃不下了！我们点了这么多，那怎么办？”杨晓佳看着桌子上一大堆食物，有些着急。
　　“吃不完打包拿回寝室，晚上还能继续吃。”宋菁菁倒是想到办法了。
　　莱洁握着杯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柠檬红茶，时不时还回过头去看看薛迎光那桌。柠檬茶味道酸酸甜甜的，隐约还有点苦涩。
　　宋菁菁跟着看过去，好奇的问道问：“你哥和他女朋友？长得都挺好看的么。”
　　莱洁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大概是吧。反正他的私事也不会告诉我。”
　　杨晓佳也凑过来一起打量，然后得出结论，“莱洁，你和你哥不是亲生的吧，明显不是一个层次的。”
　　莱洁叹了一口气，解释道：“他就我家邻居，大我几岁，从小当哥哥罢了。”手指点了下杨晓佳的额头，“你是想气死我么，不带你这么损我的。”
　　杨晓佳谄笑着切了一小块牛排放进莱洁面前的碟子，努努嘴讨好道：“来，亲爱的，给你尝尝，味道不错。”
　　莱洁看看杨晓佳，又看看碟子里的小牛排，吸吸鼻子，拿起叉子吃起来。果然很好吃。好像刚才看到薛迎光他们也点了一份，想着又转头去看了一眼他。
　　他们的位置靠近露台，中午阳光正好，照在他们身上，让人迷了眼。
　　薛迎光一边切着手边牛排，一边微笑的点着头，大概是在听周妙言讲话。也不知道周妙言讲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让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不是之前矜持又含蓄的假笑，而是全身心的愉悦。周妙言扶着头，微微偏向，露出两个小酒窝，看上去又娇又憨。
　　莱洁回头看着杨晓佳切牛排，心不在焉地感慨道：“白嫩修长的手，果然做什么都好看。”
　　宋菁菁和杨晓佳被莱洁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弄得有着摸不着头脑。杨晓佳还特别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点头赞同道：“我也觉得我这双特别好看，又白又嫩，大概比脸蛋都好看。”

　　“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喜欢穿黄色衣服。”薛迎光靠在椅背上，有些懒洋洋。
　　闻言，周妙言低头看看自己，象牙白的线衫，姜黄的风衣，最爱的搭配。她有些得意，自夸道：“是不是显得我很美呀。”
　　薛迎光哑然失笑，点点头：“这颜色很衬你。”
　　周妙言指着窗外的那棵树：“你看，它的叶子跟我衣服的颜色很像。”鼓着脸，双手撑在桌子上：“我像不像一棵树啊。”
　　薛迎光认真得看看窗外的树，再回头看看周妙言：“那树明显比你苗条。”
　　“你怎么这么讨厌啊。”周妙言娇嗔地横了他一眼，“不知道女孩子只能夸，不能损的么。”
　　薛迎光赶紧认错，态度特别端正：“好吧，我错了，不该说实话。”
　　周妙言抓牙舞爪的挥了挥手中的叉子，假装很生气。而他则好笑地看着她。

　　餐厅里换了一首歌。
　　“I am dialing your number
　　Now when you wave her
　　Just to say hi
　　It is hard , hard to remember
　　When we're together, when your mind”
　　这歌很好听，调子简单清新，女歌手嗓音略微有些沙哑，却富有感染力，直击人心。
　　看着眼前久别重逢成熟潇洒的薛迎光，无端的，周妙言开始怀念高中时那个安静而羞涩的少年。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周妙言从离开那个城市起，就没有想过还会再见到他。
　　“你还记得那年冬天我们一群人去爬山的情景吗？”周妙言看着他，轻轻的问说：“有时候想想，高中那几年，过得真开心。”
　　印象那么深刻的事情，薛迎光又怎么会忘记。那个时候，期中考试刚结束，学校给放了一天。难得不用补课，大家相约去城北的小公园放风。
　　“当然记得。”薛迎光想起从前，声音里不自知的带上几分温柔：“当时大家都怎么说的来说，偷来的幸福时光。”说完，自己先笑起来。
　　“偷得浮生半日闲。”周妙言看着他的眼睛，吐槽道：“当时说好去小公园看最后一波的红叶，结果你们几个男生偏要去爬山。我们几个女生都不愿意，你们不仅不让我们，还来激我们。真是太坏了”
　　“那你别上钩呀。”薛迎光毫不留情的指出事实，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呀，就是太冲动，被人拿话一激，直接往坑里跳，拦都拦不住。
　　周妙言扁着嘴有些委屈：“这不是年轻不懂事嘛。”
　　那座山叫青山，树木繁茂，常年翠绿，由此得名。说爬山其实也就是大家闹着玩，也没想真去爬。只不过那群人中有个男生对周妙言有意思，没掌握好说话的分寸，反让她误会了。
　　年轻气盛的时候，最受不了被人瞧不起，周妙言憋着一口气，咬着牙硬着头皮爬到了山顶。
　　原本薛迎光也没意识到，过了很久之后，他和周妙言因为这件事关系更加熟稔，当事人跑过来，酸溜溜得跟他说，白给别人做了嫁衣裳，他才想明白。
　　当时没有说破，时隔多年以后的现在，薛迎光还是没有打算再提这件事情。
　　“上山的时候挺厉害的，结果一下山就腿软，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直到现在想起来，薛迎光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因为憋了一口气，上山的时候，周妙言卯足劲往上冲，平常一个半小时候的路程，愣是只用了半个小时就爬到顶上了。但是高兴了没多久，周妙言就发现坏事了。由于自己很久没运动，一下子用力过猛，她的体力完全跟不上了。在大家停下来休息时，她发现自己的双腿有些打颤。她意识到坏事了，接下去下山要当心摔跤了。
　　“说真的，还是你细心，第一个发现我状态不好，过来问我怎么了。”周妙言也想到这件事了，歪着头，有些俏皮：“不过，恐高没法下山也是一部分原因。”
　　如果不是一直在关注着，又怎么能第一时间发现呢？
　　薛迎光只是淡淡的笑着，没有接话。
　　在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他觉得有些话已经错过了说得最佳时机。
　　薛迎光来回地摩挲着手中的玻璃杯，看着眼前笑语晏晏的姑娘，突然有些惆怅。记忆中那个扎着马尾，鼻子冻得通红的小姑娘，动不动就满脸通红，在失去联系的这些年里，早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现在的她变成温婉迷人的大姑娘，还是一个能干的职业女性。
　　人生中这么美好的一段时光，他却缺席了。没有他，她依旧很好。
　　若是从此不再相见，他也就断了念想，就当大家缘分不够。偏偏回国后，无意中得知她在这里，他挣扎了好几天，还是决定跟过来，他还是想试试看。这件事情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离开自己的舒适区，来到这些年她一直生活着的城市，一点点辛苦的打拼。似乎只有这样，他心里才好受一点。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这个城市很大，他在这里呆了两年，几乎走遍所有街道，尝过所有的饭馆，他始终没有遇见她。他也渐渐认命了。
　　“大概我的逻辑推理太强了。”薛迎光喝了一口柠檬水，酸得他皱起眉头，赶紧喝了一口蜂蜜姜茶缓缓劲，“你这么懒，不爱运动，上山还跑这么猛，哪来的力气下山？”
　　“所以你就看我可怜兮兮，特地找了根树枝把我拉下山？”周妙言想起这个就咯咯的笑起来。那个时候的薛迎光还是一个惜字如金的少年，对她总是爱理不理。就连帮她下山，也是找了一根稍微有点粗的树枝，酷酷的跟她说，如果腿软不能下山，就拉着树枝，他会带着她一起下去，省得摔跤。
　　不可否认，周妙言还是很感动的。看着他走在前面，一手拿着树枝，边走边回头叮嘱她小心脚下的台阶，慢慢来，走稳一点。身边的朋友们起哄，笑他这是牵着媳妇下山呢，这么温柔。周妙言听了害臊极了，整个脸涨得通红。薛迎光没好气的低声反驳，说了一句神经。周妙言悄悄抬头看看薛迎光，发现他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但耳朵红得能滴血。周妙言第一次感觉到有点甜丝丝的。
　　“不然呢，我总不方便拉着你的手带你下山吧。”薛迎光也笑了，打趣道：“我可是很怕被你说色狼，然后把我从山上一脚踢下来。”
　　周妙言哭笑不得，晃着脑袋：“拜托，我可是很温柔的。你真要拉的话，顶多也就用眼神杀死你。”边说边摆出一个凶狠的眼神。
　　薛迎光脸上的表情有些玩味：“看来我错过了一个巨大的福利。”
　　莫名的，周妙言心中一颤，有个念头从心里划过，只是快得来不及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