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明月》云桢

8、第八章

　　薛迎光把周妙言送回家后，转头望向莱洁：“你是要回学校，还是住我那边。”
　　莱洁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估算了来回的路程，心不在焉地说道：“送我回学校吧。住你那边不方便，东西都没拿。再说了，我把你房间占了，你又要去熬通宵工作，这样伤身体。”
　　“你今天是在生气吗？”车上暖气很足，就在莱洁快要睡过去的时候，薛迎光清冷的声音从前排传来。
　　是生气没有事先说要借用她的身份，还是生气没有事先说周妙言也会来？莱洁觉得无论哪一样，都不应该是她生气的点。
　　“没有。”莱洁下意识的否认，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有点困了，可能上课浪费太多的脑细胞。”
　　薛迎光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那个客户，今天是冲着你我两家的面子才来的。本来傲得见都不肯见。”
　　莱洁抬起头，透过后视镜，看到他满脸的自嘲。
　　“我事先没跟你说。” 薛迎光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周妙言今天来，也是客户的意思。说来也真好笑，他有求于周妙言，拿我请客来借花献佛，却没想到我跟她是老同学了。”
　　莱洁依旧沉默着，琢磨着薛迎光这话什么意思，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
　　其实，薛迎光更想问她，是不是因为周妙言才这么闷闷不乐，还想问她，两个人在洗手间里，说了些什么话。但今天这个样子，似乎说什么都不太适合，还是忍着没有提。
　　“这不是什么大事，你下一次直接说好了，或者直接拿去用好了。”莱洁避开他的话，也含糊着，“谁让你是我哥呢。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两家都这么熟了。”
　　薛迎光听闻一楞，看到后视镜中的莱洁，靠在玻璃窗边，整个人有些懒洋洋。
　　薛迎光点点头，把车子转过弯，朝着莱洁学校的方向开去。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没有了周妙言这个润滑剂，他们生涩得竟然找不到话题可以聊。明明从小就一起长大，可就是越来越沉默无言。

　　沉默了很久，莱洁忽然闷闷的说道：“我刚才其实很想跟妙妙姐说对不起，当初是我不对，是我害了你们两个分开。但是没有找到机会说，下一次方便的话，我会跟她去解释的。”
　　薛迎光把车子停在路旁，转过身对着莱洁，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温和的说道：“莱洁，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当年你没有做错什么，所以现在也不需要道歉。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跟她之间的问题，从一开始就跟你没有关系。你就不要一直钻牛角尖了，好不好？听话，把这个事情忘掉。”
　　“难道你不想跟妙妙姐重新在一起吗？”莱洁掐着手掌，努力让自己镇定，“现在好不容易又见到了，难道，你想把机会再放掉？”
　　薛迎光把玩着车上挂着的流苏，轻轻的说：“我没有想过。我现在没有精力去想这些，还是顺其自然吧。如果能在一起，无论怎么样都会在一起。如果缘分不够的话，强求也没有。当初我们会分开，就是时机不对。如果现在还是继续错过，大概，是真的没有缘分了。”
　　“可你是男人啊，总不能让妙妙姐主动吧。以前已经对不起她了，难道现在还要委屈她吗？”莱洁有些激动。
　　“你还小，感情的事情也没经历过。现在的我和她，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们了。正是以前让她受过伤，现在才要更谨慎。我不想在没有能力护住她的时候，再去伤害她一次。她是个好姑娘。” 薛迎光斟酌很久，一字一句说道。
　　明明他说得不带任何情绪，偏偏莱洁觉得一片伤感。这条路，无论怎么走下去，她都觉得自己心痛的不能呼吸，她想回去放声大哭一场。
　　薛迎光重新发动车子，加快了车速往莱洁学校的方向开去。一直把莱洁送到了寝室楼下，看到她进们，然后离开。开着开着，实在是觉得心情不舒畅，便又停在路边，从兜里掏出香烟，点了一根。狠狠的吸了几口，又觉得索然无味，掐掉。掏出电话，约了陶铮铮一起去俱乐部打球。
　　薛迎光到得比较早，换好运动服，拿着拍子，一个人打壁球。等到陶铮铮来的时候，薛迎光已经在中场休息，拿着毛巾狂擦汗，旁边的水瓶已经喝掉了一半。
　　“一个人就打的这么激烈？还有力气来跟我单挑吗？行不行啊。”陶铮铮说得极为挑衅，单手摸着下巴，皱着眉毛踢了踢薛迎光的腿。
　　薛迎光没好气的把毛巾搁一边，站起身来，拿着拍子往手上敲敲，无声的示意开始。
　　三局打下来，最终还是薛迎光赢。只是赢的很艰难，险胜而已。陶铮铮把拍子扔一边，丝毫不顾形象的躺在地板上，喘着粗气，“吃激素啦，打得这么猛，我可都一把老骨头，经不起你么拉练。”
　　薛迎光也没好到哪里去，学着陶铮铮的模样，大大咧咧的躺在地板上大口喘气，“你今天跟董老板喝茶喝出什么结果没？”
　　“他答应考虑考虑，老狐狸一只，还等着风向呢。”陶铮铮咬着水瓶，含糊不清，“你呢，今天跟你的大客户商谈的如何？听说某人今天也是座上宾，见着了？”
　　薛迎光挑着眉，不说话。
　　“我得到消息，说是你找的那位老板有个事情卡在她手里，现在一门心思的讨好着周美女。”陶铮铮耸耸肩，“你知道的，在圈子里是没有什么秘密。特别是这么有价值的新闻，你说是不是？”
　　“我今天把莱洁也带去了。原以为他会看在她家的面子，可以稍微松松口。谁知道，他这个老狐狸，还是在那边打马虎眼。” 薛迎光拿起毛巾盖在脸上，让陶铮铮看不清表情，只能透过毛巾，听到沉闷的声音，“这个老狐狸就是狡猾，口风咬得紧紧的。”
　　“什么，你把莱家都绕进去？”陶铮铮爬了起来，掀掉唐立羽脸上的毛巾，“你可真是下了血本的。他还是没有反应？” 薛迎光闭着眼睛，挫败地点点头。
　　陶铮铮面无表情的盘腿而坐，一手握着水瓶，一手敲着腿，“会不会我们都想错了？或者应该重新考虑周妙言？”
　　薛迎光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陶铮铮推了他一把，没好气道：“少给我摆出一副萎靡不振的挫样，不就遇上暂时攻克不了的人么，有必要这样忧心忡忡？说出去多丢人？”
　　“我只是很沮丧，当初答应好老头子来这里帮他稳定后方，协助好小叔。但是，一直到现在，还混在不上不下的位置，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你说，圈子里的人，哪有我混的这么窝囊！谁不是风光不限！” 薛迎光把双手叠在脑后，轻轻的说着。
　　陶铮铮拍拍他的肩膀，“一切都会好起来，现在是最困难的时候。只要我们咬咬牙一起撑过去，一定会好的，”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家老头子还有多少把握，我听说可能形势不是很好。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添把火，索性烧的更旺些。”
　　“我也想着，先跟小叔谈谈，看能不能把这里的情况稳定下来，然后再回趟家，跟老头子好好谈，往后的路，到底要怎么走下来。”
　　薛迎光也坐起身来，自嘲道：“我们这些人，也不过是看着风光些。若真没这些身份陪衬着，谁会把你当成一回事。”
　　“你这话说的可真伤感情。”陶铮铮望着远处的门，淡淡的说道：“不过，还真就这么回事。真想去喝一杯。烦心。”
　　薛迎光站起来，开始整理拍子，“没兴趣，我现在就想洗个澡，回去赶紧睡觉。明天还有好多事情等着做呢。”
　　“我果然是指望不上你了，每次只有你使唤我的份。”陶铮铮拿着毛巾擦汗，“看来我也只能回去洗洗睡了。你说，这生活怎么可以这样的没意思。”
　　“我可没拦着不让你去。” 薛迎光哑然失笑。
　　“是我哭着喊着不想去，行不行。”陶铮铮横了他一眼，拿起毛巾哀怨得说道。
　　“还是早点回去睡吧，毕竟咱们年纪大了，不适合熬夜。” 薛迎光摇摇头，转身离开了。留下陶铮铮一个人龇牙咧嘴。

　　莱洁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打开手机，有薛迎光的一个未接电话，还有洪彦临的一条未读短信。
　　点开消息，只有短短三个字：“翘课了？”
　　本该是让人开心的事，但是莱洁摸摸还肿着的眼皮，感觉不是滋味。编了一个不会出错的借口，敷衍的回道：“昨晚吹了风，有点头疼，睡过头了。”
　　薛迎光曾经批评过过她，嫌她发消息太罗嗦，常常是一大段一大段，前因后果都要说的明明白白，生怕别人看不懂似得。
　　莱洁试着改过几次，总觉得不舒服，还是喜欢说得明白一些。
　　洪彦临的消息回得很快，几乎是秒回。这次比上一条消息多了一个字，写着：“好好休息。”
　　发个消息都这么抠门，多打几个字又不费钱。莱洁觉得一点洪彦临有点像老古板，一点都没有学会年轻人发信息交流那套。
　　原本今天应该是要上课的，现在却翘课赖在床里。莱洁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觉得没有再去请假的必要，反正上午的课程都快结束了，再去请假，也太假了。
　　突然空出一天的时间，莱洁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排。昨天浑浑噩噩，都忘记给杨晓佳买东西，回到寝室，被她说了一顿。后来躺在床里，想着周妙言的事情，掉了几颗眼泪，越想越难受，一直都不想睡。到了凌晨，实在太累了才睡着，所以早上压根就醒不过来。
　　寝室里还有两个人，杨晓佳坐在桌子前玩游戏，宋菁菁在练毛笔字。另外的姑娘，赵棋媛则是和朋友逛街去了。听到动静，杨晓佳头也没回，“莱洁，你又翘课啊。”
　　莱洁盯着天花板，有气无力道：“亲爱的，你知道的太多了。”
　　宋菁菁噗的笑了出来，挽了一下头发，说道：“赶紧起来吧，我们还没去吃饭，等你一起呢。”
　　“好咧，去吃饭。”莱洁翻了个身做起来，顶着乱糟糟的发型问她们，“中午吃什么呢？每天都要考虑这个问题，真烦。”
　　杨晓佳把游戏按了暂停，转过身看着莱洁，“隔壁街新开了一家川味火锅，吃这个吧。”
　　“必须的。”莱洁伸出手，比了赞同的手势。
　　“你们也太胡闹了。莱洁才刚爬起来，早饭都没吃，怎么可以直接吃麻辣火锅。”宋菁菁搁下笔，皱着眉完全不同意她们的提议。
　　“也是，哪算了，索性下次等媛媛在了，再一起去吃吧。”杨晓佳点点头，建议道。
　　“人生真没劲，火锅都吃不成。”莱洁卷起被子，在狭小的床里翻来覆去，耍着小脾气。
　　“谁让你爬起来这么晚，跟我们一样稍微早点起来，至于吃不成么。真不知道你昨晚干什么去了，踩着点回来不说，今天还一觉醒得这么晚。”杨晓佳瞪着眼睛抱怨道。
　　“心情不爽。”莱洁回了她四个字，起床去洗漱。
　　最后杨晓佳推荐去了一家披萨店，稍微有点远，但味道不错。在服务员的推销下，他们点了店里的招牌和当季的新品。等菜的期间，莱洁觉得脸上有点痒，决定去洗手间照个镜子，看看怎么回事。刚走了几步，就看到远处靠窗边，坐着薛迎光和周妙言。桌上两个杯子，一堆食物。显然，他们来得比她早。莱洁远远地看着他们熟稔的边吃边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堵塞。
　　有必要这样吗明明昨晚才刚见过，今天又要见面了。就这么频繁的见面，是要把以前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么？
　　莱洁脑海里浮现四个字，重温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