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生存指南》云小羊

7、荣妃

　　我处于震惊之中久不能缓过神来，他扳过我的肩头，关切地喊我:“蕴宁？”

　　我看着他那张与师尊一模一样的脸，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吓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见我这幅模样，果然皱起了眉头，吩咐侍从请医倌来。

　　再看向我时，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似乎每一下细微的颤抖，如最柔软的细羽，都要把人心给拂化了。

　　我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拉过他，看向他的耳后，一朵红色的月麟花印记赫然在目。

　　完了完了，心拔凉拔凉的，他竟真是师尊的元神所化。

　　这下完了，本想着不按蕴宁之前的选择，而是舍弃亓珩，保全抱玉公子，那我应该很快就能走出幻境。

　　可亓珩既是师尊所化，断然不能让他受到伤害，否则师尊的元神肯定会受损。恰逢天界危难之际，师尊他决不能出现一丝意外。

　　我想事正出神，亓珩忽然凑过来，我下意识抬眼看他，谁料他低头在我唇上啄了一口，我大惊失色，本能的想要后退，慌乱中脚软打趔，身体后仰栽去，惊呼中被一只大手稳稳托住腰部，而后被那只大手一捞，撞上一个梅花和冰雪味儿的胸膛。

　　我承认我慌了，我真的慌了，我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还没办法接受眼前的这个人是我师尊，要在这幻境里与我爱恨纠葛的这个人也是我师尊。

　　他在我耳边低低笑道:“你一想事情就喜欢咬嘴唇。怎么样？咬的疼不疼？”

　　？？！

　　我在他怀里瑟瑟发抖，难以置信的看了他一眼，高洁、高冷、高高在上的沧霁天尊，元神怎会化成如此放浪之人！一面在心中叫苦不迭，司命啊，你可真是什么都敢写！！

　　正巧侍女来报:“亓世子，荣妃娘娘来看望蕴宁姑娘了。”

　　荣妃？

　　这名字好生耳熟，我在脑海中快速回忆蕴宁的运薄，却悲凉的发现荣妃只是这场宫变的炮灰而已。

　　可此时她就像我的救星，我趁机挣脱开亓珩的怀抱:“荣妃来了！我们快去接驾吧！”

　　亓珩点点头:“先带荣妃娘娘去暖阁。”

　　“□□妃娘娘说想和蕴宁姑娘单独叙叙旧。”

　　这……

　　我心中了然，荣妃今日来是为了初九的计划，可亓珩并不知情，还在因不能和我一起，满脸委屈，我本想出言安慰几句，只是目光刚一相碰，他立马又要靠过来。

　　啊这遭不住遭不住，这样撒娇求抱抱的沧霁天尊委实让人难以招架。我连忙去拉侍女:“莫要让荣妃娘娘久等了。”

　　一件狐裘兜头罩下，落在我的肩膀上，亓珩将我转向他，替我把系带系上，嘴角噙着点坏笑:“跑什么？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我大窘，根本不敢看他，只觉耳根阵阵发热。系好后他拍拍我的后脑勺:“外边冷，别再冻着了。你呀，要学乖长个教训。”

　　这话听着倒有点我师尊那意思了，只不过我师尊不会同他这般温声细语。大白天的无故晕倒，他们都以为我是冻的，殊不知，蕴宁已不再是蕴宁。

　　走到屋外才发现地冻天寒，纵然日光晴朗，可置身于中还是冷嗖嗖的，寒意从脊背爬上去，我忍不住打了个抖。

　　侍女道:“今年冬天来的早了些，雪也下的早，说来也怪，这雪就零零星星飘了一阵儿，却冷如隆冬。”

　　呃，我眨巴眨巴眼，听她的描述这雪十有八九是我那日偷蟠桃时，冒充雪女下的。本来只是唬人的场面雪，谁料飘到凡间来了。

　　自作孽，我还能说什么呢，心虚地抱住双臂搓了搓，附和她道:“是怪冷的。”

　　通传过后，我伸手推开暖阁的门，只觉热气扑面，阁中静悄悄的，我也下意识放轻了动作，合上门后，浑身更是立即被温热的气流包裹。

　　怪不得叫暖阁，舒服，卸下一身寒意我忍不住动动脖子舒展筋骨，忽听西偏殿里传出咳嗽声，便循声走了进去。

　　入目景象美的像幅画，半人高的镂花窗前，身着华服的女子娉婷玉立，头上凤凰样式的金钗翩然若飞。她背对着我而立，我虽看不见她的容貌，单是这份优雅的气度已然光彩照人。

　　这定然是荣妃了。

　　我走过去喊她:“荣妃娘娘。”

　　面前的人闻声转过身来，杏目温柔，未言先笑，如同春风撩起澜漪，痒痒的，轻轻的。

　　看着她，我忽然犹豫了，运薄上记载荣妃是蕴宁的好友，蕴宁被送到亓府卧底后，荣婉则被封做帝妃留在宫中，实为皇帝用来控制蕴宁的人质。原先的剧情中蕴宁背叛皇帝，荣妃被牵连死于宫变。

　　从前荣婉在我这里只是运薄上的一个名字，我从未考虑过她。可现在她就鲜活明媚的站在我面前，让我不得不顾念她的生死。

　　然我已经选择了孟定宜，大难来临之际，沧霁天尊他不能发生一点意外，事关三界安危，我只能顾全大局。

　　她喊我:“蕴宁”。

　　我却如鲠在喉，发不出声音。

　　荣婉见状，走过来拉起我的手，压低声音附在我耳边问:“是不是害怕了？”

　　“没有！没有……”我立马弹开，连声否认。

　　红泥小火炉上清酒煮的滚沸，白烟袅袅成雾，随着那水雾升起的酒香和梅香，四散开来。

　　荣婉看了我一眼，转身在矮几旁坐下，纤纤玉手端起酒盏，笑盈盈地邀我:“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我勉强报以一笑:“不胜荣幸”。

　　放下酒盏，荣婉眼眶红红地看着我，带着哭腔道:“你是不是很恨我？”

　　我一愣:“荣妃娘娘怕是醉了吧？”

　　她摇了摇头:“蕴宁，我知道你已经爱上了亓珩。当初若不是我贪恋梁……他的爱，又怎会逼你到如此境地。”

　　“可惜我贪恋的终究是镜花水月”荣婉自嘲地苦笑，泪珠顺着脸颊簌簌滚下。

　　我看着她这幅伤心模样，不知几分真假，她爱皇帝梁洛才甘愿留在他身边为质，此时她忽然对我说镜花水月这样的话，难免让我怀疑她是在试探。

　　但我对她和蕴宁的过往又知之甚少，无法论断她是真情还是假意，见炉子上的酒冷了些，便拿起银签拨弄炭火。

　　她注视着我:“蕴宁，我知道你不信我。从我做帝妃的那一天起，就注定我们无法再像从前那般亲密无间。”

　　她顿了顿，道:“陛下这次让我过来确实是为了探明你的心意。”

　　闻言我手上动作一顿，但并没有抬头看她。

　　余光瞥见她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说:“这是陛下在你身上下的毒的解药。”

　　我惊讶地抬头看她，不可置信她就这么把解药给了我。

　　当初梁洛为了控制蕴宁，不仅把她亲如姐妹的好友荣婉留在身边，还在蕴宁身上下了毒。每个月圆之夜都会毒发，倘若没有解药，会被活活疼死，以此来牵制蕴宁。

　　可她不是替梁洛来试探我的吗？怎会在计划执行之前就把解药给了我？这转变太过突然，我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她:“荣婉，你，你这是做什么？”

　　她眼里噙着泪花，向我咧嘴一笑:“蕴宁，你自由了。”

　　傍晚残阳如血，我目送荣婉的马车慢慢驶出巷子，消失在视线里。

　　蕴宁，你放弃荣婉的时候也一定很难过吧。

　　我立在将夜的寒风中，手指早已冻的僵硬，脸上冰凉的没有知觉，唯独眼眶发酸发肿。

　　天上渐渐落起了小雪，我拔腿向府中跑去，疯了一般穿过回廊厅堂，胸腔里满是雪的味道。

　　亓珩正在花园里练剑，我跑着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泣不成声。他被我吓了一跳，但还是用力地抱住了我，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荣婉做出的牺牲，可我也无法为了她改变我的决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心里实在是压抑的难受。

　　难道重来一遍，荣婉还是要丧命于宫变吗？她不该被舍弃第二次。

　　我起身握住亓珩的肩头:“亓珩，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伤害荣婉！”

　　亓珩看着我的目光一点点深沉下去，良久，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