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生存指南》云小羊

6、幻境

　　千年前的神魔大战沧霁天尊将老魔君封印于无妄海底，然这封印近年来开始松动，经常在无妄海掀起风浪。现任小魔君炎闭关魔山，看似安分，实则暗地里厉兵秣马，待老魔君冲破封印，魔族壮大，天地又将面临一场浩劫。

　　而无妄海的封印松动，唯有女娲石可以加固法印。女娲石此时被盗，很难不联想到魔族。

　　加之今日土地公来报，无妄海又有异动，风浪之大前所未有，大有翻江倒海之势。许多镇压在海里的妖魔趁机逃出，流窜于三界。

　　师尊便带着我进入无妄海底查看封印，只见封印老魔君的东皇钟，钟身隐隐可见几道裂痕，从中不断向外涌出黑色的魔气。

　　有东皇钟的压制，老魔君能释放的功力不过一两成，如此便可以翻江倒海，若等他功力十成十的恢复，冲破东皇钟，恐我师尊也不好对付。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上次神魔大战，虽是我师尊占了上风，封印了魔君，可也代价惨重，万世修为散尽至今尚未修炼完全。

　　看了看站在我旁边的师尊，清面朗目，仙气飘飘，我才不舍得他受伤衣带沾血。

　　这时，东皇钟里传出一道苍老阴沉的声音:“沧霁，这无妄海的风终于把你给吹来了？”

　　师尊不言，快速结了个印，施加在东皇钟上。

　　钟里传出老魔君痛苦的闷哼，随即却开始狂笑:“沧霁，你怕了！”

　　师尊还是不说话，可我眼见他脸色沉了下去，手上的法力又强了几分。

　　老魔君还在不知死活地挑衅:“待我冲破封印，我要当着你的面杀光你所爱所护之人。我要让世人看看，和我魔族作对是什么下场！”

　　“你也配！”我听的怒火中烧，提起一掌，隔空重重击在东皇钟上，在老魔君的惨叫声中，破口大骂:“下场？你一个阶下囚跟我谈下场？好啊，我现在就去把小炎君绑来，当着你的面日夜折磨，先让你知道得罪我师尊的下场！”

　　忽而又想起师尊千年前修为散尽遗落人间，不知受了何等磋磨。话哽在喉头，我侧首看向师尊，他也正看着我，眼眸深似这海底。

　　我一贯把师尊当成我的后盾，可今天面对魔君我才发现，师尊他并没有后盾，千年前他独自一人对抗魔君，千年后众神还是仰赖着他。

　　师尊他会害怕吗？我看着他长睫微动，不言不语的样子，心中心疼，同时也更坚定，道:“倘若有一天真的会有什么下场，无论怎样的下场，我都和师尊一同承担。”

　　说完，我拉起师尊的手，飞出了无妄海。

　　放心吧师尊，既然你收了我当徒弟，以后就不是一个人了，你守护苍生，我守着你。

　　到了南天门，我很识趣的放开师尊的手，他停下脚步，看着我。我摆出一个笑容:“师尊，你先回去吧，我方才想起来司命今日邀我去看他新写的话本。”

　　师尊不疑有他，点点头，道:“晚上记得回家吃饭。”

　　“好嘞！”

　　等月亮爬上屋脊，天庭也变得静谧，月光如水，夜风徐徐。我拎着几坛清酒从浅草丛中穿过，再钻过一片月麟花树林就到了九重宫的后院。

　　师尊他果然在院子里，我拂去身上的落花，对师尊笑道:“咱们九重宫的月麟花初夏季节开的最好了。”

　　师尊也难得的笑了:“我记得千年前你初来天庭时，还拿月麟花酿了酒，可惜味道酸涩。”

　　“月麟花中看不中吃，师尊你尝尝这个”我变幻出一对酒杯，趁机给师尊满上，道:“这也是我初上天庭时酿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给忘了。”

　　师尊端起酒杯闻了闻，道:“这酒很是浓烈。”

　　当然烈，不烈怎么把你灌醉。我双手举起酒杯:“师尊，这第一杯寅和敬你，从前不知你有诸多难处，今后寅和不会胡来了。”

　　师尊眼中满是讶异，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说这么懂事的话，但还是仰头一饮而尽。

　　对，就是这个喝法。我立即给师尊添上，他端起，盯着酒杯，有些怅然:“好久未曾这样喝过酒了。”

　　“师父以前都跟谁喝酒？”两杯酒下肚，师尊已是眉头紧皱，耳根发红，他一向不胜酒力，平日里我也没见过他跟哪个神仙喝酒。

　　见我问他，师尊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神有点奇怪，他一直不说话，我便又喊了声:“师尊？”

　　师尊道:“是个凡人。每年生辰的时候都要灌我三杯。”

　　“三杯！”我惊叫出声，师尊现在的样子明显是已经有些醉意，要不是今日非要把他灌醉，我断然不会让他喝三杯，便道:“哪个凡人如此大胆！再说他灌你可以不喝啊。”

　　师尊伸手示意我把酒杯满上，我便又给他倒了一杯，他端起酒杯，举到唇边时，手上忽然一顿，眉目微垂，低低笑出了声:“那可由不得我。”

　　我惊奇的瞪大了双眼，醉酒的师尊跟平时简直判若两人，神情愉悦会笑，从耳根到脖子再到脸，红霞一片，看着颇是可爱娇憨。

　　我眼见他饮下第三杯，软软地醉倒在我肩头，无需试探，我知他已是酩酊大醉，将他揽入怀中，拂去他发上落花，我看着师尊的脸，清朗的，月光尚且不及，我悄悄问他:“师尊，天庭上的神都说你是最无畏的勇者，老魔君今日却说你怕了，你真的会害怕吗？”

　　当然没有回答，我看着熟睡的师尊，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心中窃喜，这要在师尊清醒的时候想都不敢想。

　　直到空中出现司命的传书，召我速速去镜台，我才放下师尊，给他披了件薄衣裳匆忙离去。

　　今日我去找司命便是为了女娲石，他面露难色:“寅和元君，这血契之事非同小可，倘若走不出女娲石幻境，可能会灰飞烟灭啊！”

　　其实我已经找到了女娲石，但我谁都没告诉，因为我发现女娲石里存在一个幻境，由执念所化，不破除幻境，女娲石就如同一块寻常的石头，没有法力更无法加固封印。

　　女娲石落到凡间后被一位女帝所得，女帝死后执念不散，注入女娲石便形成了幻境。

　　我便到司命处查看这位女帝的运薄，想看看如何才能解得了这幻境。这女帝一生坎坷，看的我和司命泪眼涟涟，至于女帝究竟喜欢的是谁，我和司命争的死去活来，我说肯定是她遗言里写的抱玉公子，司命说不然，他觉得是与女帝生死不复相见的孟定宜。

　　可眼下我没有时间慢慢去探寻其中的奥秘了，老魔君随时都会冲破封印，我必须得赶在他之前。

　　于是，我向司命提出，请他在镜台为我护法，让我与女娲石建立血契，强行进入幻境。若是走不出这幻境，便很有可能灰飞烟灭。这也是我今日为何要把师尊灌醉，不然他肯定不会允许我这样做。

　　司命问我:“你想清楚了吗？”

　　我点点头。

　　司命叹了口气:“镜台每天只有半个时辰没有天兵把守，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开始吧，否则要来不及了。”

　　我握住匕首狠划一刀，以掌心血为祭，催动阵法，随着周身红色光芒大盛，我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控制，忽而眼前金光一闪，元神被吸入阵法之中。

　　女帝的一生在我眼前走马灯似的逝过，虽我已从司命处看过她的故事，也明白自己将会遇到什么。但真的看到她的泪，她的笑时，那种生动让人更感哀戚，奇怪的是我竟有一丝感同身受。

　　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我晕过去之前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是，对不起师尊，我又胡来了。

　　等再次醒来，眼前是一个陌生的房间，漆红镂花雕窗，黄花梨木梳妆台，屋内还烧着炭，桌子上的花瓶里斜斜插着几支红梅。

　　看来幻境里正值冬季。既然进入到了幻境，我稍感安心，头又疼的厉害，便扶额闭目养神，在幻境里我法力全失，与普通凡人无异。

　　忽然一支冷箭咻地从我耳边飞过，钉在了床头的柱子上。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刚来就开始走剧情了？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

　　我取下箭上的纸条，几个大字赫然入目:“初九，引亓珩至城外寒山寺。”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在司命那看的运薄，女帝蕴宁现在应该还只是亓府的舞娘，寒山寺事变之后，她才当上了女帝。

　　蕴宁是当朝皇帝派到亓府的细作，七日后，初九，皇帝要设局一网打尽亓家。可蕴宁在亓府生活多年，早已爱上了世子亓珩，于是将皇帝的计划和盘托出。后来亓珩造反，蕴宁却意外当上了女帝，遇到了抱玉公子，也就是她遗诏中想保全的人。

　　蕴宁的执念就是抱玉公子，只要在幻境中，抱玉公子不死，就一定可以破除幻境。

　　我既穿成了蕴宁，那么现在就由我来做选择。倘若我按皇帝的计划进行，不告密给亓珩，那蕴宁就当不了女帝，遇不到抱玉公子。这一切是不是就可以改变？

　　我正思索之际，房门忽然被打开，冲进来一个人，几步跨过来，长臂一捞将我紧紧抱在怀里:“蕴宁，你终于醒了！”

　　我楞在他的怀里不敢动，这……我分明看到这个人与我师尊沧霁长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