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生存指南》云小羊

3、运气

　　今日我路过南天门的时候，瞧见一群神仙围在门口/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他们背对着我围成了一个圈，似乎在围观什么，看众神的模样还挺起兴。

　　丹禹和雪霓也在其中，不同的是雪霓双眉紧蹙，似乎很为难。

　　这时丹禹转头看到了我，高高举起胳膊挥手道:“寅和！”

　　我运起轻功飞了过去，刚到丹禹跟前还没着地，就被他拉着一头撞进围观的神仙堆里。

　　我赔笑道:“见谅，各位仙友！”

　　扭头便看到包围圈里坐着一个清秀少年，清凌凌的大眼里满是惊慌失措，双手撑在身后地上，想跑又不敢跑的样子。

　　淦！这群老不死的神仙，一个个胡子比头发还长，围着一个凡间十六七岁的少年，是想吓/死人家孩子吗？！

　　我冲少年抛了个飞眼:“别怕，神仙不吃小孩。”

　　谁知他却突然扑过来抱住了我的腿:“这位神仙姐姐，你人美心善，救救我娘子吧！”他一咬牙闭上眼，钳住我腿的力道又大了几分:“不然我就不走，你把我扔下去我也不走！”

　　我懵了，脱口而出:“你小小年纪都有娘子啦？”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眶红红的，复又低下头去，声若蚊呐:“还没过门的娘子，但……但我已经认定她是我的娘子了！”

　　我只好拍拍他的头，以示安慰，随口问道:“欸你是怎么到天庭来的？”抬眼看向雪霓:“他是这一批飞升的凡仙吗？”

　　雪霓摇了摇头:“不是。今日五彩祥云去引飞升的凡仙，他从悬崖上掉下来，恰好掉在了云上。便被一同接到了天庭。”

　　我哑然失笑，这运气，天选之子啊，就该你飞升。

　　于是我用腿拱拱他:“小朋友，按理说凡人只要是乘飞升云到天庭的就能当神仙，天庭是不能驱逐你的，去留在你。”我伸出一根手指挑了挑他的下巴逗他道:“考虑一下要不要留下来当神仙啊？”

　　雪霓立即出声制止我:“寅和！”

　　我看了她一眼，玩笑归玩笑，我明白雪霓的难处。自古都是有功德之人才能飞升成仙，这种巧合，啧啧，怕是周广美那十万卷天书上都没有记载。

　　那少年见状扯住我衣服下摆，苦苦央求:“我不为难神仙姐姐，我不想当神仙，我只求神仙姐姐能赐我几株十荀草救救我病重的娘子！”

　　十荀草？听完他的话，我倒吸一口凉气:“你去爬巫山了？”

　　那地界常有妖魔出没，寻常凡人没人敢去那里，可巫山上长着能延长阳寿的十荀草，一株便可延长十年阳寿。因此凡间为它铤而走险的能人异士也不在少数，山中白骨堆积，经年累月形成了一种毒障，弥漫不散，连神仙腾云经过也要掩住口鼻。我看了看坐在地上眉眼哀伤的少年，这一遭算他命大。

　　少年点点头，乖巧的躲在我身后。我看着他，心说眼前的人平时也不见得多么勇敢，可为了心爱的人连命都豁得出去。这不活脱人间话本男主么！俊美深情，愿意为你生为你死。可惜本元君比较喜欢看悲剧。

　　我拎着他的后领子将他从地上拎起来，丹禹和雪霓立刻跟上:“寅和，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啊？”

　　我面无表情:“我带他看看这人人向往的天庭，说不定他就不想回去了。”

　　啊这……手里提的人爆发出一声惨叫，围观的众仙面面相觑，本君不用回头看，也知众仙定是一脸鄙夷的表情。毕竟在如此感人的氛围中无动于衷，甚至还要棒打鸳鸯，也只有本元君干得出来。

　　我跟雪霓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把他扔到飞升上来的凡仙未册封前暂住的星宫。他一直黏着我，可九重宫他不能去，而丹禹和雪霓在女娲座下当差，自是也不能带他回去。

　　一路上他都低着头不说话，眼睛里浓浓的悲伤，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可怜见的。我和雪霓对视一眼，忍不住偷乐，丹禹看在眼里频频摇头。

　　到了星宫门前，他最后看了我一眼，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盼，我板着脸用下巴指指大门:“进去吧”。

　　他哦了一声，委委屈屈的样子像只垂下耳朵的小狼，转身刚走几步，又回过头来，认真对我说:“我叫陵游，我娘子叫青葙，神仙姐姐替我去看看她吧，我怕她一个人生这么重的病害怕。”

　　我点了点头，目送他走入星宫，在星宫大门即将关上的一瞬，我喊住了他:“陵游，若你三日后还是不想当神仙，我便送你回去。”

　　陵游很坚定的点了点头。

　　大门在身后重重合上，我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展开双臂搂住了丹禹和雪霓的肩头:“走吧？爬巫山去！”

　　丹禹无奈的用手点点我:“你啊！跟你师尊一副脾性。”

　　我咧嘴嬉笑:“那当然，九重宫专属臭脾气，天上地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也不知道我师尊在后殿跟元羽喝茶打喷嚏了没有。

　　巫山的毒障比我想像的更厉害，我们仨腾云于山头，被呛得眼泪直流，捂住了口鼻也难当阵阵戾气如刀刮在身上。不由碎碎念叨陵游是怎么活着进到巫山里的。

　　透过团团涌动的黑气，丹禹眼尖，很快就发现了长在峭壁上的十荀草，细细长长的叶片，泛着细微的金光。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飞去，戾气扑面触发了我的法诀面罩，将半张脸遮的严严实实。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把崖上的十荀草给薅干净，陵游和他的娘子就可以相守百年了。

　　谁知指尖刚触到十荀草的叶片，却被人抢先一步，风一般卷走了所有的十荀草。

　　嗯？抢东西？全要？我来了兴致，好像有正当的理由打架了呢，可别怪本元君下手狠哈。

　　可惜这巫山的环境实在不适合长时间飞行，他跑了一会儿便跑不动了，我也追不动了，最后双双被逼落到了一处峭壁上。

　　这峭壁极其狭窄，勉强容两人站立。我借着向下俯冲的力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他向后一趔趄，便被我摁在了石壁上。我恶狠狠的说:“十荀草，拿来！”他却只是睁着一双深邃的眼睛看我，眼波流转，半响也不言语。

　　我一气之下伸手去揭他的黑色面罩，想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手还未触上，他的脸猛的偏向一边，躲开了。我不依不饶的继续去抓，忽听身后响起成群的乌鸦叫声，他眼睛里则瞬间充满惊恐。我好奇回头去看，却被他趁机反身压在石壁上。我恼羞成怒，刚想动手，却被摁住双臂，他附在我耳边轻声说:“别动。”

　　鬼使神差的我住手了，就这样被他半抱在怀里，嘶，这感觉竟然有点……嗯。我侧过头偷偷看他，虽说穿的一身黑，但身形挺拔，眼眸深邃，定是个好看的。

　　我拍拍他:“喂，抱够了吗？”

　　他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马上松开我，道:“抱歉。”

　　我探出头看了看鸦妖已然飞远，问他:“怎么？你跟他们有仇啊？”

　　面前的男子点了点头，我也点了点头，伸出手道:“十荀草给我，不然我就追上去告诉鸦妖你在这里。”

　　“你……”他显然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微微有些气结。

　　我也没了耐心:“要不是看你受伤了，我早就跟你打一架了，还用的着跟你废话？”

　　他楞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受伤的手臂，黑色衣袖上已然透出血迹。他默不作声，我以为他是不想给，便苦口劝他:“魔哥哥，这十荀草只能给凡人延年益寿，你要它也无用。别逼我动手。”

　　他将九株递给我，低声道:“给我留一株。”语气像是在同我商量。

　　本元君也不是不近人情的神仙，我收下十荀草，默许了他。

　　他看了一眼我，似乎有话想说，等我看向他时，却又移开视线。我心生奇怪却也不好说什么，便提醒了句:“这里毒障太大，你受伤了不宜久留。”

　　他笑笑:“身上有血才不敢回去。”像个怕被惩罚的小孩子。

　　本元君一心软，从衣袖里掏出九重宫秘制伤药，扔给他:“你先用这个止住血……”

　　刚要走谁料抬脚就踩到了衣摆，扑棱着向前倒去，他想扶住我却因为手臂受伤被我带着仰面倒了下去。

　　风在耳边呼呼吹过，他的眉眼近看时澄澈而忧伤，让人忍不住生出探究之心。直到他背部撞地闷哼一声，我才回神，忽觉头顶一暗，僵硬抬头，果然是丹禹和雪霓。他俩目瞪口呆，一副无法形容不敢相信的样子。

　　我挤出一个笑容，忽朝身后大吼一声:“看什么看！小心看到不该看的！”

　　那些从树枝林丛石洞里探出头的山精被我一吼立刻作鸟兽散。

　　丹禹用手指着我直哆嗦:“你你你……你要做什么！你好歹也挑个地儿啊！”

　　雪霓低声训斥丹禹道:“你胡说什么！”

　　胡不胡说的已经不重要了。我从他身上爬起来，他也得以站起来。雪霓催促着我赶紧离开，经过他旁边时，我无奈的摊摊手:“好了，这下是我回家要受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