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生存指南》云小羊

2、被罚

　　被师尊拎去金乌殿赔礼道歉后，我独自背着布雨的法器，架着心爱的小白云，踏上了去凡间布雨的漫漫长路。

　　风好大，吹的我长发飞扬，衣袂飘飘，隐隐有几分仙风道骨那样儿了。我满意的点点头，颇沉迷于自己的仙姿，前面就是梁歌城，大袖一挥，转势向下，却猝不及防被大风吹裹起的发丝糊了脸，脚下打晃，差点摔下云端去。

　　咳，应该没人看见叭。我赶紧稳住身形，左右顾盼，确认无人目睹我的糗态后，自己偏偏忍不住笑出声来。寅和啊寅和，成仙一千年，还是没半点老神仙的样子，怪不得师尊要罚你。

　　腾云于梁歌城上空，凡间灯火初上，此值上巳节，城内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我唤出法器，开始施降甘霖，梁歌久旱不雨，适逢佳节天降润露，城中立刻沸腾欢呼，看的我甚感欣慰。

　　亥时他们要开始接夜游神了，这是每年上巳节凡间都会举行的活动。看了看星斗，还有一个时辰，我催动法器，将雨调的大了些，到亥时再收。

　　大雨滂沱，我捏了个避水诀护身立于云端之上，雷鸣电闪一瞬，有道黑影从我眼前划过。他飞的极快，我来不及看清他的样子，但空气中残留的气味告诉我，他是魔。

　　我立刻飞身追去，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凡间最热闹人最多的时候，万不可让妖魔在此时生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雨着实有些大了，我渐渐有些睁不开眼，心中着急之际，前边那位似乎也受了影响，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我已经能看见他穿一身黑色斗篷，从头到脚罩的严严实实。忽然，他偏过头，露出小半块脸，肤色莹洁如玉，唇角尖尖弯起。

　　也不知是否是错觉，我看见他向我伸出了手，似乎在等我。

　　美男计？

　　这些妖魔恐怕是低估了我的定力，我手上暗暗捏了个起风诀，待与他几尺之距时，猛地向他身上丢去。大风直灌进他的斗篷，瞬间膨胀鼓起，我目光紧盯着那张藏于暗篷下的脸，蓬帽被吹下的那瞬，他立刻将脸扭了过去。一缕额发，隐约的眉眼，我却莫名感到熟悉。

　　我怔了一下，他趁机想逃离，于是我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只好冲他的背影喊道:“等等，你到底是谁？”

　　他不答，双手一展，以更快的速度飞落向凡间。

　　坏了，大事不好。我挥开风雾，直追而去。凡间亥时已到，雨消云散，接夜游神的活动已经开始，大街上满是带着面具的人。我落入熙攘的人群中，再也寻他不得。

　　罢了，只要他不作恶便好。我撇撇嘴，边走边看起满城的节庆光景，忽然有人伸手拦住了我的去路，是个油腔滑调的声音:“姑娘，怎么一个人在此？”

　　我这才看了看自己，好像真是我自己一个人来的。正茫然之际，一只大手将我护在身后，头顶传来淡淡的嗓音:“莫扰我徒儿。”

　　鼻尖处萦绕着月麟花的香味，配上那深蓝色缀白月麟的袍子，还未看到脸，我便惊喜的叫出声:“啊师父！”

　　他转过身低眼看我，眸子里好似盛满清冷星辉，没有多余的情绪，连关心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都冷了不少:“淋雨了？”

　　“不重要！”我笑嘻嘻的把脸凑到他跟前:“师父是来陪我过节的？”

　　啪嗒一声，一张面具扣在我的脸上，随风是转身离去的声音:“传报有妖魔在城中出没，我来看看。”

　　嘶…无情，我摇了摇头，心中有些愤懑，追上去拉起他的袖子，恨恨道:“师父啊，你知不知道现在已经不时兴你这种冷面款了，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元羽上神那种风趣又懂情趣的。”

　　“你也喜欢？”

　　这……

　　我立马改口:“我总觉得他不及师父。”

　　这句话九成的感情都在师父救我的份上，要不是师父，我早死于千年前的那场大火，据说我凡躯垂死之际，是师父带着我到极寒之巅，启动术法，守了我九十年。

　　当时不周山的两位师叔路过，连最冷酷的乌道长见此景，也为之动容。

　　九十年的极寒之苦，眉毛都冻成冰渣了吧。一想起这般往事，后来一千年的种种便都释然，包括他对我的魔鬼训练，大惩小戒，以及他明明是天庭上最有地位的神仙之一，偏偏不准我抱他大腿。

　　梁歌城最有名的便是果脯糕点一类的甜食，师父爱吃，但他拉不下脸，我不说他也指定不会张口要，等于白来一趟。我对师父眨了眨眼:“师父，我想吃炒栗子。”

　　师父嗯了一声，我便拉起他一头扎进甜食铺子，熟练点单:“酸杏，珍珠梅，小酥饼，再来两串糖葫芦！”师父在一旁补充道:“还有炒栗子。”

　　“对！再来一包炒栗子！”我冲师父嘿笑两声，难得师父也对我勾了勾唇角，眼梢莞尔而笑。

　　“谢谢老板！”

　　我接过店家递过来的两支糖葫芦，递给师父一支:“呐！”他犹豫一下，接过拿在手上。

　　矜持归矜持，但对甜食毫无抵抗力，是我师尊没错了。

　　我接过栗子，顺势挽住他的胳膊，他低声呵斥我:“无礼。”我哦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松开，在天宫要守礼，下了凡间还守什么嘛，又没神仙看见。

　　月上柳梢头，我与师父跨出店门便听有人高喊:“我知道了！夜游神是个带猫面具的男人！”

　　“夜游神！”

　　“快找找戴猫面具的人！”

　　街上人群立刻沸腾起来，根据线索猜出夜游神，并且第一个揭下夜游神面具的人会得到夜游神的奖励，比奖励更重要的是梁城百姓将这视作一种好福气。

　　人流开始涌动，朝一个方向拥挤而去，我被挤的左摇右晃，糖葫芦也不知道粘在了谁身上被带走了，眼看我就要被裹入人海中，师父一把拉住我的手，却最终还是被人群冲散。

　　等人群过去，师父也不知所踪，凡间不能随意施展法术，否则会被仙术反噬。我便四处走着寻找师父，寻觅间，发现一个戴着猫面具的人立在离我几步远处，定定的看着我。

　　我也上下打量着他，这副装扮，莫非是夜游神？心下一喜，立刻跑向他，忽然不知从哪冒出个人，打我身旁跑过，狠狠撞了我的手肘，我手中的栗子被撞翻洒了一地。

　　“啊！我的栗子！”我惊叫出声，连忙蹲下去拾，挑挑拣拣发现都脏了，只好直起身。入眼便是有人在欢呼:“找到了找到了！我找到夜游神了！”

　　方才那个戴猫面具的人却不见了。我环顾四周，也没发现他的身影，看来他就是夜游神吧。

　　洒了栗子，又以一步之差错失夜游神，我懊恼的嘟起嘴，很不开心。身后忽然传来师父的声音:“走吧，很晚了。”

　　我转向师尊，委屈巴巴的看着他，他先是一愣，随即微微叹了口气，抬手抚上我的脑袋:“想吃栗子师父再给你买，现在我们该回家了。”

　　我识趣地点点头，忽然察觉他手上是空的，于是问他:“你的糖葫芦吃完了？”

　　他神情竟有些得意，仿佛在刚才的混乱中保住糖葫芦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我见他这幅神情，忍不住噗嗤一笑，我的神仙师父，看着高冷实则可爱爆了好吗！

　　“笑什么？”他大概被我笑的有些恼，猛地一扯，拽着我飞起来。

　　那晚银河如练，云薄如纤，我拉着师尊的袖子，仿佛摘到了天上最亮的一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