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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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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云间是个了不得的地方,明面上是江湖门派,暗地里却倚靠朝廷,是皇帝监视江湖的眼,也是行暗杀之事的刀。
路寒雨委实吃了一惊,前世她干的是谋天下的大事,自然免不了要防着水云间,因此对于这位少主,她也是熟悉的不得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按照不是道理的道理,水云间中人非召不入盛京,他们要来也该是等下半年皇后薨逝才对。
水戌溟重新蹲下,路寒雨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可至于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自然是奉诏而来。”
八岁的路寒雨不该知晓水云间与朝廷的关系,她忍住没问下去,而是装作一派天真。
“陛下下诏让你在我爷爷院子里做贼吗?”
水戌溟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扇窗,“我是跟着别人来的,可没有偷你家东西。”
路寒雨记得院门是锁上的,若见正经客人肯定不必如此,可路寒雨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家公正不阿的爷爷竟也会瞒着人私下会客?
想来这客人不简单。
“你跟着谁来的?”
“杭州苏家的老爷子。”
苏家如今是老爷子苏哲当家,路寒雨的母亲便是苏家的女儿,那不是一家人吗?
“是外公来了啊,那我去看看。”
路寒雨正要起身,却被水戌溟一把拉了回来。
“还是别看了吧。”
水戌溟的目光沉了沉,迅速收回抓住路寒雨手臂的手。
“两位老爷子现在恐怕不希望被人打扰,你冒冒失失的过去,会被骂的。”
路寒雨看向不远处的窗口。
“好,那我不去了。”
她话音刚落,整个人就像一只粉色的兔子似的窜出去,转眼到了窗下,悄悄扒着一条缝往里看。
水戌溟无奈,也跟了上去。
屋子里两位老爷子似乎意见不合,争论的声音很大,意外地方便了他们偷听。
路寒雨哪怕是上一世也没怎么见过自己的外公,但她能区分出路玮铭的声音。
路玮铭:“寒雨是我路家的骨肉,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带走她!”
苏哲:“她是我女儿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便不是我苏家的骨肉了吗?!如今我女儿走了,她就是我们苏家的指望!”
路玮铭:“你把她当作女儿了吗?你若有一刻将她当女儿看了,今日就不会来祸害她的女儿!”
两位老爷子越吵越凶,女儿来女儿去绕的路寒雨头晕,她恍惚之际,突然被一双手捂住了耳朵。
争吵声远去,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这张脸上。
男孩剑眉凤目,稚嫩的五官已初见绝色,长大后不知会祸害多少姑娘。
但路寒雨知道他祸害不了姑娘。
上一世的记忆中,水云间的少主一生凄惨,他年幼时父亲去世,被叔父夺了权柄,又常年食用慢性毒药,少年时便病入膏肓,顶着一个少主的名头,在水云间被软禁了一辈子。
路寒雨知晓这件事还是在当朝陛下口中。
她当时为水戌溟不平,第一次顶撞了皇帝,皇帝却说,“水云间的主人一向是能者居之,他既然败了,就该接受自己的命运。”
路寒雨是唯二知道水戌溟遭遇的人,她原本有机会救他,但为了自己的大业,她没有。
谁知道重活一世,竟会在此地遇见“故人”呢。
水戌溟拽着路寒雨翻墙离开了院子,他会轻功,但带着一个人不容易,落地时摔了一跤,两个人滚在一起。
“我真是欠了你。”
路寒雨揉着摔疼了的胳膊,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欠了他,故并没有抱怨的意思。
水戌溟从小练武练皮实了,这么一摔半点事都没有,他十分歉疚地看着面前的姑娘,手一时不知道该往哪放。
“方才情急,冒犯了。”
“你方才为什么捂我的耳朵?害我没听见下面的话。”
水戌溟犹豫半晌,最后说了个莫名其妙的词。
“少儿不宜。”
路寒雨笑了,“你不也是个孩子?”
水戌溟又露出那种奇怪的眼神。
路寒雨的心没来由的乱了,她匆匆爬起来,掸去身上的灰尘。
“你如果是偷偷来的,趁现在快走吧。如果是受邀来参加宴会的,就到外院去,免得被人发现了。”
“你不告发我?”
路寒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我告发你做什么?咱们是共犯,爷爷要是知道,是会罚我抄书的。”
上辈子的路寒雨在路玮铭在世时隔三岔五便抄书,这辈子她可不想再体会了。
“没事,我帮你抄。”水戌溟看上去开心极了。
路寒雨瞪他,“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着嘴,转眼已经走出去很远,路寒雨觉得奇怪。
“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水戌溟理所当然,甚至还有点得意,“我不认得路了,可否劳烦路小姐带路?”
路寒雨原本也是要去外院的,可他这么一说,她心里偏不乐意了。
“我是府内女眷,不好与你同行。”
“我用好东西换你与我走一遭,如何?”
路寒雨蹙眉,“你当我是什么人?”
水戌溟径直从怀里掏出一枚半个巴掌大小的玉牌,玉牌精巧,其上雕刻水纹,并无半个字。
他不管那么多,先把玉牌塞到路寒雨手中。
“这是我水云间的令牌,往后你要是遇到什么难处,依照上面的水纹找人,无论什么事他们都会竭力相帮。”
路寒雨轻轻掂着玉牌,玉本寒,但因为水戌溟贴身带着,如今是温热的。
她并不敢把这话放在心上,毕竟水戌溟这少主的位置能坐多久还不一定呢。
但她忽然心念一动,抬眼看向面前的清俊少年,笑容灿烂。
“若是我想谋反呢?也帮吗?”
她并不避讳,毕竟童言无忌嘛。
原本只是想逗一逗他,水戌溟却模样认真地想了片刻。
“能帮,但这是大事,得好好筹谋。”
路寒雨:“...”
这是朝廷的狗腿子该说的话吗?
路寒雨最终还是给水戌溟带路了,她觉得这位少主虽然长得还不错,但脑子一定有问题,如果不把他甩掉,早晚会惹祸上身的。
外院的宴席正要开始,大部分人均已落座,两人在宴厅外分开,路寒雨悄悄溜到路瑾言身边坐下。
盛京虽有女子不宜抛头露面的说法,但路玮铭一向主张多让她见见世面。
路瑾言宠溺地看着自家妹妹,递给她一颗晶莹的葡萄。
“方才去哪了?采儿跑来跟我说找不着你,都快急哭了。”
这个问题不好答,路寒雨把葡萄塞进嘴里,五官顿时皱到了一起。
“好酸。”
“酸吗?”路瑾言自己也吃了一颗,却是甜的。
路寒雨的目光在场中梭巡,总算在不起眼的角落看见了水戌溟与一个中年男子坐在一起,她从前没有真正见过水云间的人,故并不知道那中年男子的身份。
她扯了扯身边人的袖子,“哥,那两人是谁?”
路瑾言顺着她藏在衣袖下的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从北地来的商贾,似乎是经营铁器。”
水云间以剑法名扬天下,听说每人入门时都会铸一把独一无二的剑,剑在人在。
这八成就是他们所谓的铁器生意吧。
路寒雨又问,“那两人是父子吗?”
“我听那位公子唤身边人‘二叔’,想来不是。”
二叔?这不正好就是那个为了权势毒害自己亲侄子的小人水庭照吗。
路寒雨眉头微蹙,她上一世干了不少昧良心的事儿,这辈子既然有机会补偿,那就再帮水戌溟一次吧。
她拎了一串葡萄,然后悄悄从座上溜走,跑到圆柱后面用葡萄往水戌溟后脑上砸。
奈何走在刀尖上的人警惕性很强,那颗葡萄没能碰到水戌溟分毫就被水庭照抬手接住,在手心捏坏了。
水庭照本以为是暗器,看着自己满手的葡萄汁有些发愣。
“二叔,怎么了?”
水戌溟见状回头,身后不远处有一根柱子,柱子后露出来一小块粉色的裙角,他忍不住就翘起了嘴角。
“二叔,这儿太闷了,我出去走走。”
“溟儿。”水庭照担忧地叫住侄子,“这儿是盛京,不是咱们千暮山,万事小心。”
“我明白的。”
水戌溟草草答应,头也不回地跑了,他绕到圆柱后,路寒雨果然在那里。
“陆小姐找我?”
路寒雨慢悠悠地吃着葡萄,又慢悠悠地说,“我从前养了只狗,长得特别可爱,每次我手里拿着吃的它就跑上来围着我转。”
水戌溟知道她是拐弯抹角地骂自己呢,但并不生气。
“那它一定是条好狗。”
“狗是好狗,可惜肉不好吃。”
“能入路小姐的腹,也是它的荣幸。”
嘴里的葡萄突然不甜了,路寒雨发现自己除了瞪他竟然毫无他法,心里窝火。
“我不跟你贫了,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若是亏本买卖我可不做。”
路寒雨拉着他往外走,直到离宴厅有一段距离,周围再看不见一个人了,她才停下来。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帮我做一件事,肯定亏不了你。”
水戌溟想都没想,“不行,亏了。”
“你都没问是什么事呢!”
路寒雨气得跳脚,她愈发觉得这人奇怪,要不是清楚自己没有能令人一见倾心的容貌,她几乎要怀疑水戌溟对自己别有所图。
不过既然不是图她,八成是图路家,她得小心些。
水戌溟见她似乎真的生气了,稍微认真了些。
“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