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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阿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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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迟殿是帝尊的住所,一直都是寂枢打扫,很干净。
寂枢走到殿外,望着那棵晚樱,一个人立在那里,好久都没有动。
早应该知道的,那个人没有来,他没来。
忽然间花树旁钻出一只小猕猴来,蹦蹦跳跳的,看到来人是寂枢,便幻成了人形,手里拿着一把扫把,连忙走到寂枢面前:“阿庆见过仙君”。
阿庆是一只小猴子,于多年前为帝尊和寂枢所救,因其无家可归,心思纯洁,便把他带回了天宫,这之后便一直在栖迟殿做着扫地的差事。
其实当年,要不是有帝尊和寂枢,阿庆可能就已经丧命了。
自古以来,属妖界种族最多,鸟兽鱼虫基本都来自妖界,而有一个种族,名曰:朱厌。
这是一种上古凶兽,往往与灾难相伴而行,让人望而生畏。
在朱厌的少年时期都还是只可爱的小猕猴,到了成年时期,便极易暴躁,很容易入魔,而且杀心极重。
当然,心中清明的朱厌自是不会这样,一旦他们内心有私欲,便会失去控制。
正因为这一点,在那个时候,朱厌一族几乎被消灭殆尽,妖界没有一处是他们的容身之所,被抓住的朱厌,受尽各种折磨,有的直接活活绞死,有的甚至被剁成了肉泥。
阿庆一家三口,自然是逃不掉,也遭受了此迫害,他的父亲为了救他和他的母亲,被烈火焚身。
只剩了他和母亲两个人,他们来不及悲痛,来不及,根本来不及,妖界视他们为眼中钉,怕他们毁了妖界,就是怀着这种憎恨又怖惧的心情,屠杀了妖界几乎所有朱厌的生命......
阿庆和母亲逃出来的那一天,突然就下起了一场大雨,很大很大,大到在雨里都看不清面前的人。
他们从阿庆父亲被烧死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跑,在逃离那个地方,连阿庆自己都忘了,自己跑了多久。
再后来,阿庆的母亲也死了,那天......
“发现他们了,快追!”奉命诛杀朱厌余孽的妖兵正从四面八方赶来。
雨突然间停了,天象诡异,月亮黑的发紫,阵阵妖风吹过,伴随着树叶的哀嚎,刹那间带来了嗜血的蝙蝠,他们乱飞,在黑夜中露出狰狞的面孔,斗篷似的笼罩了半边天空。
“小心!”扑通一声,小阿庆重重摔在了地上。
“母亲,我......跑不动了。”小阿庆满脸污秽,衣衫破烂不堪,正喘着粗气,带着哭腔和母亲说着。
“那母亲背着你跑,别怕,都会过去的。”
早已疲惫不堪的女人,未等孩子回答,便把阿庆背在了身上,继续艰难地逃生。
他们已经没有灵力在使用任何的法术了,只能这样一步一步,和凡人一样,逃跑,他们只是逃跑,不知道所去何方,因为那个家,已经容不下他们了......
突然一道绿色光剑划破天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阿庆母子的方向袭来。
一切突然静了下来。
“母亲!”
阿庆从母亲身上滚落,那道绿色光剑本来应是刺在阿庆背后,可是并没有,他的母亲及时转了过来,替他硬生生挡住了这一剑!
阿庆几乎是疯了一般从地上起来,冲向他的母亲,抱住了她,一直低声问她,声音是颤抖的:“母亲!母亲,母亲你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他哭了,泪水大颗大颗从眼眶中滚落,划过肮脏不堪的脸露出了一点那原本白皙的皮肤。
他一直在哭,他几乎是哽咽住了,说不出话来,手上一直在擦母亲嘴里吐出来的血,可是越擦越脏,他擦不干净。
他把母亲抱得更紧了,无助的看向四周:“有没有人啊,谁来救救我母亲......谁能救救她......谁能......救救她。”
母亲甚至都没能在和她说一句话,怀里的人就已经化成原形,尸体慢慢冷透,冷透......
厄运似乎是一连串的降临,那绿色光剑正是那群妖兵所射,在听不到阿庆母子逃跑的脚步声之后,便慢慢地靠近。
阿庆听到,那恐怖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他知道,自己也马上就要死了,此刻竟也是释然的,可怜他只是个几百岁的小妖,此刻却有成年妖类的气魄。
他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死亡,这几日,他太累了,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活活烧死,看着自己的母亲的尸体,在自己怀里冷透,他看着妖界众生一张张狰狞的,厌恶的,同情的,脸,他觉得好累。
刚出生时,各自的母亲给了他们一副面貌,可是这些人又悄悄给自己画了另一张面孔,真是可笑啊......
可是,四周的鬼哭狼嚎好像突然间消失了,月亮重新披上了白纱轻衣,恐怖的蝙蝠也悄悄藏了起来,风也不再吹得那么粗鲁......
阿庆重新睁开眼睛,他隐隐约约看到远处有两个人,一个高一个矮,矮的那个提着灯笼,他们正在向自己缓缓走来。
“你们......是谁?”
可未等阿庆仔细看,他已经不堪重负地昏了过去。
阿庆是在寂枢的星辰殿内醒来的,当时寂枢正坐在他旁边照顾他,他问了寂枢很多事,问他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问他自己现在何处,问他......
前面这些问题寂枢都一一作答,可问到是谁救了他,寂枢却不愿开口了,说这是个秘密。
其实是那个时候我们的帝尊不让寂枢说,觉得没必要。
可是事情总会有被发现的那么一天,到后来阿庆也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危在旦夕,命不久矣,是帝尊耗费千年灵力把自己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为了报答帝尊,阿庆才揽了这么个扫地的活。
事实上九怀宫真的不需要仆从,帝尊本人也不愿意那么多人走来走去,偌大九怀宫,除了帝尊自己住的栖迟殿,寂枢的星辰殿、听雪阁,还有这栖迟殿前的院落,剩下大片的宫殿都是空着的。
但是小猕猴报恩心切,帝尊看院落里花瓣总是落一地,就让那个小家伙扫地去了,这一扫便一直到了现在。
他白日里扫地,晚上就直接窝着睡在自己的小扫把上,不冷。其实帝尊有想过给他开辟一住处的,但是小猕猴自己不愿意,就不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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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帝尊他......”寂枢问道。
“帝尊未归。”阿庆说着,又连忙补充道:“阿庆每日都认真扫地,从未敢懈怠。”
“我知道,不然帝尊也不会把这栖迟宫的院落交给你,尤其是这晚樱花树。”
寂枢慢慢走近那棵花树,坐了下来,靠在树旁,就像那个人一样,但他不睡,他睡不着。
“仙君有烦恼?”在一旁的阿庆忽然看到清冷寡淡的寂枢有点不习惯,因为平日里他都是那种闹翻天的角色,怎的现在......
“并无。”
“那是饿了?”
“没有。”
“那......”
“阿庆,别问了好吗,我有点累。”
寂枢合上了双目,并未入睡。
“嗯好,我不问,那就让阿庆陪着仙君。”阿庆说完也坐了下来,就坐在寂枢旁边,将扫把用灵力收回。
阿庆试图和寂枢说话:“仙君还记得我初见你与帝尊之时吗?”
闭着眼睛的那个说:“记得,怎么不记得,那一次,帝尊为你耗了千年灵力,才把你救回来。”
为这事儿我心里还堵了好久呢,寂枢心里想着。
“是啊,阿庆那个时候其实已经濒死了,换作旁人,定是不会再浪费灵力救我一个苟延残喘的小猕猴。”阿庆把头搁在了膝盖上,看着晚樱花树上慢慢落下来的花瓣慢慢掉落,忽然伸出手去接住了它,放在手里看。
“他总是表面冰凉,内心炽热。”寂枢轻笑一声,淡淡道。
“那仙君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闷闷不乐呢。”
“我......”
“仙君是不是想他了?”阿庆问道,还未等寂枢回答,阿庆又补充道:“我也是,我也想他了,好久都没有唤帝尊二字了。”
我也好久没有唤他“君”了。
寂枢心里这样想,但没有说出来,他怕自己表露的太多,虽然阿庆天真无邪,但还是不愿。因为他总觉得,他的君对这只小猕猴比对自己还要好,在这只小猕猴的身上,他可没少吃醋。
他想郑重其事地和这只小猕猴说:“我想他跟你想他可不是一个意思,他是我的。”
可他最终都没有这样说过,面对阿庆说出的这句话,寂枢也只是愣了一下,继而又道:“嗯,是许久未见了。”
他们正聊着,突然间空中一声长啸,“该死,是那只死鹰!”
寂枢猛然睁开眼睛站了起来,因为心情着实不好,再加上那只不知疲倦的鹰,眼里冒着火光。
“什么......鹰?”阿庆不解地望着他。
“就是穆雪山玉清天尊那里送来的金羽枭隼。”
“什么,金羽枭隼?这不是一品神鹰吗?”
“是的,但也很讨厌。”寂枢一边说一边用怨恨的表情盯着那长啸发出的方向,“
阿庆,这只死鹰着实讨厌,大晚上的还来搅扰人,我这便前去捉拿。”
“嗯?哦......好......好吧,那你......”
别忘了休息。
还没等阿庆说完,寂枢就往枭隼的方向掠去。
休息?不可能,追那个鸟玩意儿,估计永远都不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