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第 14 章 ...
-
“往忆多憾,每次反思,都告诫自己,分析成败,下次再遇,不要忘了先前教训。”
她做不到事事完美,但会始终尽力。
陆行鸯的眼中闪着晦暗,将心中重压感压下去。
出门在外,不拘礼法,四人一起用膳。
画绣和茗一讨论着菜肴,客栈大堂人愈多,嘈杂渐起。
顾小公子却依然在反思,“……原来有些理所应当的事,可能就会因为一些匪夷发展成另外模样……”
陆行鸯想了想,问他:“之前你说,或许你可以去找崔知府,若真去了,打算怎么办?”
她是商人,自有商人路子解决问题,但小公子不同,他是京中金尊玉贵的皇亲,不必如此费心乏力。
对方愣了愣,在陆掌柜询问的目光中少见的踌躇。
“我或许……会拿堂兄吓他。”
这是很平常的事,往常在京都,每有困扰,他都是让帝王堂兄撑腰的,后者也无有不应。
现下却觉得有些难以说出口。
但陆行鸯却点头,认同,“身份……也是能力的一种,你若去,或许最后也能异曲同工。”
她的肯定唤来顾小公子没来由的一句,“以后我要多向陆掌柜学习!”
稀奇。陆行鸯心想。
高子回来了,结果不出意料,米农同意了。
陆行鸯吩咐他告知管家,请何管家到崔知府那儿去一趟,带些薄礼,让他对外就说是米农算错了钱,这件事掀开不谈了。
米农那儿不会到处说什么闲话——陆家已经打点好了,至于他与陈员外的交易,只说成陈员外见他家穷、可怜,稚子娇妻养活不易,发了善心让他长期为陈府供货,也算是以后有安稳营生。
高子拉长一张脸,他想来想去最终还是他们陆家吃亏,倒让别人赢得好生意和好名声。
陆行鸯发现,没理会。
等到小伙计离开,她提醒顾寻安:“尝尝炸虾。”
顾寻安连连点头,吃了一块也笑了:“很好吃!”
结束后,小公子颇有兴致,提议:
“陆行鸯,明日走的话,下午我们去游船吧!”
陆行鸯抬起头,看见顾寻安在天光下,眼睛清亮亮,倒映出她的影子,也像周围有光:“昨日里放的花灯现在都聚到观潮河的下游了,我听说那边现在有游船,秋光明媚,我们不如去泛舟吧!”
陆行鸯在心中叹口气。
小公子每每提出一件事,明明本该商量,但他语调中的期待明显,像知道她不会拒绝,总提前露出满足的笑意。
他总能得逞。
果然,在陆行鸯点头的同时,顾寻安欢呼起来:“我就知道你会答应!”
“游船只有几只,我让茗一提前去定了,再过一个多时辰,我们就能登船。”
他狡黠眨眼,为陆行鸯提前描述:“午后湖面有微风,我们备上茶水点心,再带些酒水瓜果,看岸边风景——下游有片枫叶树林,远远看上去连成一片火红,热烈得很!”
他说得那样兴高采烈,就差手舞足蹈了。
陆行鸯莞尔。
时辰将近时,陆行鸯洗漱出门。
下了楼,见到顾寻安早在大堂等着。
小公子今日装束和游玩很称。
她再次见到顾寻安今天的衣着,隐隐想着。
两人上马车时,忽然听到一声呼喊自远传来:
“顾寻安,你给我等等!”
陆行鸯侧眸看去,是一个身着碧色衣袍的清秀公子,正向他们急急奔来。
顾寻安显然惊极了:“赵广源?你这家伙这么来了?!”
赵广源,赵丞相的独子,名号声震京都。
此人到了两人面前,捏起袖子擦擦额角的薄汗,气喘吁吁:“你准备去哪?还好我在这撞见你了,不然还要花功夫找你!”
他说完,偏了偏头,看见从马车上收回半步的陆行鸯:“这位是?”
陆行鸯还未说话,身旁的顾寻安开口:“是陆行鸯,京城的陆掌柜。”
像是还觉不够,他又补上:“我新友,与我一同要去西河,我们刚刚准备去泛舟游玩。”
陆行鸯等他说完,向赵广源问好。
赵广源也笑了:“原来是陆掌柜,经常听人说起你,今日总算见着了。”
他虽笑着,面上仍带愁色,这话说完,他又看向顾寻安,似乎有什么急事。
街上人来人往,陆行鸯提议进去说话。
顾小公子却不情愿,对着赵广源唉声叹气:
“你说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我登船的时辰快到了,要不你随我们一起吧?”
“你在京中还没玩够?”赵广源嗤笑,要去拉顾寻安,“陆掌柜说得对,我们进去聊。”
顾寻安沉住身子,只僵在那儿不肯走,赵广源无法,睁着双琥珀流光的眼睛,只管瞪他:“你堂兄让我来的,授印章。”又凑近一些小声说,“西河那边出了点事,那位让我与你一起,要紧事,进去我与你细说。”
他的眉眼细长,眸中闪着冷冷、沉着的光,鼻梁高挺,薄唇抿紧成一道冷峻的弧线,显得很严肃。
顾寻安也沉默下来。
他回头看了眼陆行鸯,想说什么,同时赵广源也瞥过来,像在为难。
生意人颇为识趣,向他点头:“你们聊,既然已经定船,不去浪费,我去登船。”
顾寻安偷偷松了口气,顺着她的话应下来。
陆行鸯吩咐马夫驾车。
甫一坐下,她低头,默默不做声。
画绣在身边,瞧了几眼凑上来,表示关爱:“主子,你在想什么?”
陆行鸯撑起脑袋,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问:
“刚刚你瞧见赵家身上的玉佩没?那种色泽的琥珀,里面有一块形似祥云的朱红……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当年陆家闹分家,陆行鸯将掌家大权独揽,不分旁支,终是保住陆家完整。
但阿爹的表兄——陆行鸯的三叔总归是要安抚。
陆掌柜打完巴掌再给甜枣,为其儿子陆行规开玉石商铺,这些年,一直助其发展壮大。
此去西河,也是因为要开拓铺面。
玉石成本极高。再者,陆掌柜对于玉石一窍不通,当年光是筹集本金,就已用到她的嫁妆。
瑞国已有玉石大铺,做大艰难,因而各家还未触及的西河是转机。
早在两年前,瑞帝将有意收复西河的打算告诉过她,那是位年轻有为的帝王,说到做到,出于快速控制,新开铺子必然会得到许多官府支持,陆行鸯这两年断断续续做足了货源、运输、人手等前期准备。
期间,她也见过了不少稀世美玉,因而赵广源身上玉佩的出现,立刻引起警觉。
“是吗?”画绣摸摸头,她没有注意到对方的服饰。
陆掌柜便不提了,微笑摸摸对方脑袋,“好,不去想了,午后和咱家画绣好好游船。”
顾寻安定的游船,是有两层楼板的大船。
在船的甲板上茶水点心早已摆好,真就如他说的那样,在粼粼水波上赏着岸边的红枫林,是一桩美事。
可这船未免太大了些、太——引人注目了些。
陆行鸯在与第二波以为船上是何等大人物前来问候的船只打过招呼后,对方尚未远去,她就立刻吩咐船舱里的伙计避开别的船只,行到稍微偏远的水域。
暮色降临,远处红霞漫天,夹在灰色的云层之间,有金光自上投来,在地平线上划过瑰丽的弧线。
回来时她踏和煦的晚风,和画绣一路走停,近半个时辰不觉得累,远远就望见客栈门口人马安排妥当,顾寻安握着拳头抵住下巴,正在四处张望。
那小公子瞧见她,先是惊喜地挺直了身板,下一刻似乎有些惆怅,低头犹豫了一下才向她走来:“陆掌柜!”
他隔了十几步就开始喊,陆行鸯只好紧走几步,应他:“顾公子,我回来了。”
她偏头看向坐在马车里掀开帷裳的赵广源,后者向她点头问好,她也默默回应。
“这是要走?”
她望进顾小公子一双流光潋滟的桃花眼里,周围有暮色渡上的浅浅金光,小公子的眼睛里璀璨得很。
顾寻安局促片刻,点头道:“西河那边在科考前有一次预考选拔,抓住几个作假的学生,堂兄说,有个是家父已故旧友之子,让我先行去瞧瞧。”
他交代原因,剩下的话支吾,最终吞下未说,陆行鸯不问,背后是蔼蔼暮色,她言笑晏晏向小公子招手作别,关照他一路平安,西河再见。
陆掌柜一派江湖社会的直白潇洒,顾寻安莫名对他临别时的不舍感到难为情。
他们离去了。
晚膳后,陆行鸯在屋中拿着账册,另一只手拨弄算盘,室内极静,只有书页翻动和木珠碰撞的响声。
这才是自家主子日常的状态。
画绣看着,忽然觉得顾公子跟她们在一起挺好的,起码主子本着要照顾他,不会成天待在房里不挪窝。
“主子,我可能先前对顾公子有些小气。”小丫头诚心实意。
陆行鸯颇为疑惑地挑了挑眉,笑瞥她一眼:“为何?”
“这两天顾公子又是订船、又是花灯,也花了很多心思!”
陆行鸯想了想,“嗯”了声,继续算账,不再说话了。
顾寻安走了,她原先的计划不改变,理了一会账,只剩着天还未晚,去向何管家辞行。
顾寻安比陆行鸯只早一晚出发,本可同去西河,但偏偏分成两路,其中定有她暂且不该知道的事。
第二日,陆行鸯索性磨蹭到快正午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