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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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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未央宫灯火通明,在寝殿中的帘子被晚风轻轻的掀了起来,只见拔步床躺着一个五官惊艳却脸色苍白的女子。
在床边守夜的小桃瞧见慕婤柳眉皱起,看着嘴边似乎在说着什么,靠近一听只听到慕婤在喊疼。刚想帮慕婤盖好被子叫守值太医的时候,却看到青色绣并蒂莲的锦被变成了血红色。掀开被子一看,被吓得坐在地上:“快来人,快来人啊!”
在寝室另一头蜷缩睡在美人塌上的景帝,听到小桃的叫声后,被惊醒滚下了床,在一旁瞌睡的寿锦公公也醒了过来,马上跑去了偏殿去找太医。
摔倒在塌边的景帝,朝着拔步床看去只见小桃跪倒在地上面色惊恐,躺在床上的慕婤身下却不断的流血,景帝忍着腰上的疼痛,一步三踉跄的跑到了床边,摁住了抽搐的慕婤。惊恐道:“绾绾,绾绾!”
很快寿锦带着陆院判跑进了寝殿,陆院判看到慕婤情况也是惊呆了,呆滞了片刻之后便立马跪在床边为慕婤把脉,一边诊脉的陆院判一边吩咐旁边的助手准备好金针银针。
被陆院判扎过针,服过了安神汤之后,慕婤身下的血止住了,眉头舒展开了之后又昏睡了过去。
陆院判见状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之后,朝景帝行礼,神色凝重道:“陛下,请随微臣去正殿一趟,微臣有事告知。”
景帝看着宫人换过被褥,帮慕婤擦过身子盖好被子后。衣服也没换,穿着一身里衣负手出了往正殿走去。
未央宫正殿
景帝到了正殿后,一脚踹倒了跪在地等待的陆院判:“绾绾已服过驻颜草,为何会如此。”候在一旁的寿锦还是第一次见这个一向温和的天子愤怒成这样。
跪在地上的陆院判禁不住的颤抖:“陛下息怒,今日娘娘生产过后,脉息一度消失,可服过驻颜草之后脉息虽说不强但也算平稳,娘娘体弱等缓过来再慢慢调理定能再延长寿命,可微臣实在不知为何娘娘今夜会崩漏之症啊,依微臣看娘娘似是接触过活血之物!”
站在正厅上的景帝抬手抹了一把这几天因担心恐惧悲切而憔悴的脸,而后哑哑的问道:“如今绾绾这种情况,要如何医治,医不好绾绾朕定当治你死罪。”
陆院判把头狠狠的往地上磕了好几下,哀切地道:“臣罪该万死,娘娘怕是不成了,娘娘适才流了那么多的血,耗尽了心神,哪怕是再来一百株驻颜草也无法把娘娘从灯油枯竭之际给拉回来啊。”言尽陆院判把头垂到了地下长跪不起。
只见那平时在朝堂上温和却又带着天子威严的身子男人一软,好在寿锦眼疾手快扶住了那差点儿倒在地上的景帝。
站直的景帝勒紧双手,通红眼睛望着那长跪不起的陆院判,嘶哑地问道:“绾绾,还有多少日子。”
陆院判道:“微臣尽毕生所学,只能将娘娘的寿命延长月余。”
景帝无力的摆了摆手:“退下吧。”
一个月后
未央宫院子里的茉莉花全部开了,秋风卷起了散落在地上的花瓣,整个宫殿花香四溢。屋檐底下摆放着两个精致的摇篮。穿着白色绣暗花褙子面容清丽坐在摇篮旁弯着腰逗弄孩子的女子,正是一个月前醒来的慕婤。
“娘娘快些进屋吧,外面风大。”小桃拿着披风披到慕婤身上。
慕婤理了理身上的披风,眉眼弯弯对着小桃轻轻的笑了一下,模样还是那么的明艳动人,只是如今多了一丝的病气,如同一个娇弱的束之高阁的病美人,总归不是从前那个翩翩起舞的娇俏女子了。
慕婤俯下身子亲了亲熟睡的小公主,而后又抱起了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的小皇子:“你好呀,小宝贝,我是你的娘亲,真想你快点长大叫我一声娘啊。”说完眼前一黑,眼见着就要倒下。
幸好被端着花瓶出来的小和子扶住:“娘娘,您怎么样了?”
抱着孩子坐在椅子上的慕婤此时已经清醒过来,赶紧低头看了看小皇子,小小的人儿还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正在美美的吮着自己的小手指。
叫过一旁的小和子抱回去摇篮里,慕婤边摇着摇篮边想着如此闹腾的自己竟生出了那么乖巧的两小孩,定是学了他们父皇那稳重的性子,不过这样也好,乖巧的小孩总是格外的惹人怜爱,等自己走了之后也好有很多的人关照着。
慕婤心里正想着以后孩子会像自己多一点还是景帝多一点的时候,忽然被捧着药汤来的小桃打断了:“娘娘,该喝药了。”
慕婤闻着这苦涩的药味,自己私底下已问过陆院判,心知自己已是灯油枯竭之际,能活不过月余,景帝从孩子出生就没有上过朝天天陪着自己,每天都有谏官跪在乾清宫外,景帝也不去管,每天就在这未央宫中陪着慕婤。
慕婤最近是越发的无力,有时一睡便是大半天,今天难得精神好一点,心中苦笑不过是强弩之末而已,看着院子外茉莉花瓣落了一地想起当年与景帝相见也是这样茉莉飘香的季节。
慕婤强忍着不适喝完药后对着小桃说:“小桃,扶本宫内殿更衣吧。”
慕婤让小桃将她当年在养心殿给景帝生辰跳舞的那套红色绫罗裙拿了出来,换上之后问“陛下如今在何处?”最近景帝总是粘着慕婤,就算慕婤在昏睡的时候也要守在床边,不过今天从慕婤起床到现在都还没见过景帝
小桃边给慕婤整理长发边回答道:“陛下,今儿起了个大早,带着寿锦在后院弹琴呢,娘娘不如奴婢今天给您梳个流云髻吧”
正在抹着口脂的慕婤摆了摆手给小桃递了一条红绸带“不必了,给本宫随意绑上即可。”
换过裙子的慕婤独自走到了后院,如前院一般后院也种满了茉莉花,百年槐树底下摆着一架成色极好的古琴,穿着月白色绣青竹的景帝正坐在琴前弹奏着曲子。
慕婤轻轻地走到景帝的身旁坐下,待景帝将曲子结束后,头靠在景帝的慕婤轻声说道:“陛下的琴声还如以往一样动听,不过其中却多了很多的愁绪。”
正抚摸着慕婤头发的景帝手一顿:“绾绾,也如以往一样的光彩动人,让朕沉迷而无法自拔。”
慕婤闻言坐直了身子,侧身亲了一下景帝的下颌。今天上了浓妆的慕婤褪去了往日的病容,露出了一个明艳的笑容“陛下在奏一曲吧,臣妾想跳舞给你看,这次过后也不知臣妾这病弱的身子何时再能再跳了。”
景帝环在慕婤腰上的手忽然的收紧,原本温润的声音,此时嘶哑的不像话:“好……”
慕婤起身走到了院中,待琴声想起翩翩起舞,踢腿,转身,甩袖每个动作都做得美轮美奂,被裙摆掀起的茉莉花瓣纷纷扬扬,彷佛天上下起了茉莉雨。
小桃和小和子抱着小公主和小皇子,来到后院时看到的便是一个穿着艳红色襦裙,三千青丝披散只绑着一根红绸带的舞动的女子与雪白的茉莉花融合在了一起,彷佛一只在花中嬉戏的精灵,而在一旁树下的眉眼俊朗的男子不断的拨动琴弦与女子形成了一幅唯美的画。
正当小桃和小和子陶醉其中的时候,不远处传来琴弦断裂的尖刺声。两人回神往院中望去时只见原本抚琴的景帝此时正跪坐在地上抱着慕婤,便立即抱着孩子向院中跑去。
躺在景帝怀中的慕婤,废力地抬起手想抚平景帝蹙起的眉头,虚弱的出声:“陛下,臣妾终究是不成了,臣妾还没问过您,您爱臣妾吗?”
景帝闻言,浑身颤抖最终把自己的脸放在慕婤的手中什么话说不出来,只能如失神般不断的点头。
慕婤感到自己的手中有温温热热的液体流过,被小桃和小和子抱着的小公主和小皇子,此时也像有了感应般一个接着一个大声的啼哭。
慕婤听到孩子的啼哭声之后,心脏像被勒住了一样难以呼吸,疼的她不断喘气“小公主叫安然,小皇子叫无恙,好,好吗,陛下求您好好的护住我们的孩子。”
景帝眼睛通红不断地流泪,大声喊道:“不!绾绾不要走,不要离开朕和孩子,不要,朕此生唯一爱过的就是你,你走了朕怎么办,你忘了吗你说过你要与朕相伴一生的!”
慕婤笑着流下了泪水,此时已大气小气出了,费尽最后一点力气说道:“若有来生绾绾定当与怀瑾哥哥偕老!”
景帝二十一年,皇贵妃慕氏薨。
景帝不顾朝堂反对,不顾礼法,追封皇贵妃慕氏为懿成皇后,并下旨令前朝后宫守丧一年。
景帝四十一年,景帝病重,未央宫私下召见四皇子赵无恙和三公主赵安然,在懿成皇后过世的二十年里,景帝从未入过后宫,固执地守在未央宫亲自抚养着四皇子和三公主。
躺在拔步床上的景帝,未到五十却早早的满头白发,模糊的视线里看着两个孩子跪在床边不断的用衣袖擦拭着眼泪,抬起了枯瘦惨白的手摸了摸安然的头,看着这两个酷似慕婤的孩子,温柔地笑了起来,而后道:“别哭,别哭,父皇只是去寻你们的母亲而已,她等了朕太久了。”
夜半,宫中丧钟响起。
今夜站在玄云山上看到东侧帝星骤然陨落的青云道长,将挂在手边的拂尘甩到另一边,侧身问一旁的小童子:“祭坛准备好了吗?”
童子点了点头“景帝和懿成皇后已在正殿,师傅请速速开祭坛,不要耽误了良时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