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魇无解》胡八道

5、我是谁？

　　今天的客人是一位年轻的女士，她画着精致的妆容，但和所有被噩梦困扰的客人一样，脸上有着驱之不散的疲惫。
　　“我总是梦到自己在奔跑，拼命地往家里跑，但是每次一回家就看到一个男人掐着自己的小孩想把他掐死，我要是上去阻止，就会有一个黑衣人出来拦着我。然后梦境又回到开始的地方，我又开始奔跑，每一次我都想快点，更快一点，但无论我怎么努力，回家的时候都会刚刚碰到男人掐住孩子的脖子。”
　　“嗯...”低头沉吟了一会儿，“问题应该不大，你回去准备一下，今晚入梦。”
　　女士没想到这位年轻的破梦师这么果决，一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直到景艳再度提醒，今晚准备入梦，她才回过神来答应。
　　“织网”是入梦的必备程序，为的是将破梦师与宿主的磁场结合合在一起；同时也捕捉从宿主身上溢出的噩梦。
　　景艳看到自家老板围着床拉红线，跃跃欲试。“老板，不如这种小事就让我来吧。”
　　解长安瞟了她一眼，“相信你自己，你不会。”
　　景艳不死心，“那我可以学啊，你看我很聪明的。”
　　解长安翻了个白眼，“那你看着学吧。”他开始往红绳上挂铃铛。
　　床上的宿主已经沉入梦乡，解长安也转身坐到床尾的椅子上，一合眼，侵入宿主梦中。
　　画面中有一个中年妇女在奔跑，她有点胖，跑起来很费力，但是她一步也不敢停歇，只是拼命地跑啊跑。妇女的家在村上，围墙围起一个小院子，她刚跑进院子，就看到一个男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孩，一双异常巨大的手放在小孩脖子上，作势要掐死他。妇女着急的不得了，移动肥硕的身体想扑上去阻止男人。这个时候，另外一个瘦高黑衣人凭空出现，挡在妇女面前。
　　画面一转，又回到妇女奔跑时的场景。就这样来来回回跑了六次，每一次妇女都没赶上；每一次妇女都被黑衣人拦住。
　　第七次的时候，梦境里的人隐约听见一个声音问她：“你是谁？”
　　“我是谁？”
　　“你是谁？”
　　“我是...”
　　“你几岁了？”
　　“你家住在哪里？”
　　“结婚了么？”
　　“没结婚哪里来的小孩？”
　　那个声音这样问着，梦境主人也不自觉跟着他这样问自己。
　　我没结婚，哪儿来的小孩？那我是谁？
　　梦境主人的意识在妇女、男人、黑衣人身上盘旋，最终转移到了黑衣人身上。
　　她掀开身上一席连帽黑衣长斗篷，露出精致的面容。
　　原来这才是她，原来她不是那个妇女。她既不是那个妇女，孩子自然不是她的孩子，那她为什么要阻止男人？
　　她在院子边角找个地方坐下，等着妇女来。
　　男人从屋里把婴孩抱出来，妇女赶回院子。这次她什么都没做，妇女还是没赶上。当男人将手伸向小孩的瞬间，妇女发出一声惊叫，梦境又回到开始的地方。
　　如此周而往复，她还是找不到问题关键。
　　那个声音又响起：“想一想，你既是黑衣人，那你应该做什么。你来之前，黑衣人原本是在做什么？”
　　黑衣人？
　　黑衣人原本是拦住了妇女...所以，我不是要救那小孩，而是...要杀死那个小孩！
　　她终于知道自己是谁了！
　　这一次，她没再等妇女千里迢迢赶来，她上前从男人手中夺过婴孩。凑近一看，这哪里是什么小孩，根本是一个青面獠牙，面目可憎的小鬼！
　　她将小鬼高高举起，又重重摔下。小鬼落地的一瞬间，妇女刚刚踏进院子。
　　梦境里的画面一点点剥落，妇女再也叫不出来。

　　红绳挂着的铃铛无风自动，发出铃铃铃的响声。女人意识越渐清明，然后有些激动地盯着解长安：“你是怎么做到的？”
　　“按理来说这是商业机密。”
　　“不是，我是想知道为什么你看两遍就知道哪个才是真的我，我原来是要杀死那个小孩才能解脱。”
　　“当局者迷，当你深陷噩梦的时候，本身就是噩梦的一部分。”
　　“哦~”女人似乎懂了，也似乎更迷惑了。
　　解长安笑笑，退到门边：“女士，祝你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