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魇无解》胡八道

2、破梦者

　　“呼—呼—”刘芳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惊觉刚才的一切都是做梦。并且醒来后的她也意识到，相似的梦境她不止有过一次。
　　房间里除了她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长头发的女人正在收拾东西，一个年轻的男人坐在床尾处的椅子上，似乎思考着什么。对于他们的存在，刘芳并不感到意外，甚至有些安心。
　　她松了一口气，“大师，我的噩梦破除了么？”
　　“破了。”
　　床尾的男人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这个声音就是梦中那个指引她去探索柜子的声音。橘黄色的灯光温柔地打在他的脸上，将他脸上的棱角模糊掉，整个人看起来温和无害。
　　“叮铃铃～”
　　房间里挂满了红绳，它们互相穿插，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刘芳和床尾的男人笼罩其中。红绳每隔一段就挂着一个小巧的铃铛，此时因为女人收东西的动作摇晃着。
　　清脆的，悠扬的铃声破开混沌，仿佛夹着一股清润的春风扑面而来，令人眉清目朗，如获新生。
　　床尾的男人站了起来，他身形并不高大，慢慢走到门口，出去之前回头朝刘芳说了一句：“刘女士，希望不要再见了。”

　　这个世界被噩梦笼罩着，它寄居在人类的身体里，无孔不入，如影随形。通过编织各式各样荒诞不羁的梦境，从惊恐、不安等情绪中汲取生命力。由此，世界上衍生出了一种特殊的职业——破梦师：他们陪伴宿主一起进入梦境，用第三者的身份找出梦中的破绽，带领宿主冲破梦境，回归真实。
　　解长安就是一名破梦师，非但如此，他还是其中佼佼。普通破梦师破除一个噩梦往往需要多次进入宿主梦境，反复研究、尝试才能找到关键之破绽，然后再一遍一遍尝试破除梦境。重复噩梦对宿主和破梦师的精神伤害都很大，所以破梦师也算得上是一种高危职业。但解长安不同，他破梦只要一次，只要进入宿主梦境一次，就能准确地找到破梦点。他比绝大多数破梦师都年轻，他就是天赋泯然，他便是个中翘楚。
　　“老板！”女人在刘芳房间收拾好器材后追了上来，解长安真的不高，女人没穿高跟鞋都比他高出一个天灵盖，对于这点，他不是很满意。
　　这个女人是他新招的助理，名字叫景艳，今天第一天上班，高是高了点，但好在身体强健，搬搬抬抬的不成问题。
　　景艳提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木箱，倒是不显吃力。“老板，我以后的工作就是收拾器材和提箱子么？”
　　“有问题？”
　　“不是 ，我不明白老板。”景艳将箱子放进车的后备箱，“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找个男助理呢，不比我手脚麻利？”
　　“男医生单独给女病人看病的时候必须有一个女护士陪同，我们这行也一样，沉睡是一个人最不设防的时候，我在为女性顾客破梦时，必须要有另外一名女性陪同。”
　　“哦~原来是这样。”
　　“怎么，你不想干？！”
　　“干！”你开那么高工资，我怎么可能不干。“我明天就去健身房办张卡，针对臂力训练。以后啊，像这样的箱子再来两个，我照样提走，妥妥的。”
　　“好。”解长安对新助理的觉悟很满意，“顺便把车学了。”
　　“是是是，哪里有老板给助理开车的道理。老板你放心，明天一起给他把名报了，我学东西老快了。”
　　两人开着车回到了解长安的工作室，在一栋小二楼的二楼，一楼是一家早餐铺。此时夜深，早餐铺还没开门，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一盏路灯亮着。
　　解长安开门进去，他卧房就在工作室里面。“你要不就在沙发上将就一下？”言外之意我是不会送你的，当然，景艳也不敢妄想老板送她回家。
　　“好，我会自己看着办的，老板你去休息吧。”
　　解长安确实是有点累了，任谁半夜一两点上班都会累的。这些年他经历过别人许多荒唐古怪的梦，但他自己，从来不做梦。
　　楼下早餐店五点开始营业，七八点的时候是高峰，过了十点人潮渐渐平息，解长安十一点起床，经过客厅景艳还在睡。他快要对这个女人刮目相看了，这么嘈杂的地段，自己的房间是做了隔音的，而她，在这么吵闹的环境里，竟然能睡得这么熟，可以说是天赋异禀。
　　解长安用力敲击茶几案面，“起来了起来了！”
　　景艳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头发乱的像一蓬钢丝球。“老板？早。”
　　“一般情况下我们下午1点开始营业，以后你1点钟以前到就行了。每周三保洁阿姨会来收拾一次屋子，你需要帮我整理资料和一起出外勤。还有什么问题？”
　　“好饿啊老板，有吃的么？”
　　“今天下午有预约，你最好赶快收拾一下。”
　　咕——
　　景艳的肚子发出一声惊天巨响，当下解长安和她两人都很尴尬。
　　“楼下是早餐店，还可以点外卖。”
　　“哦，我没问题了。”
　　两点钟的时候预约的客人上门了，门口挂着一张捕梦网，开门时带起的风吹得它叮叮当当地响。
　　“请问，解大师在吗？”问话的是一名妇人，三十来岁模样，脸色蜡黄，神态憔悴，很符合被噩梦困扰的形象。
　　“在，老板马上出来，您请坐。”
　　“好，好。”妇人局促地坐下，她手边牵着一个男孩儿，紧挨着她坐下，低着头有些内向。
　　解长安正好从里屋出来，朝这边看了一眼，开口问道：“几岁了，什么时候开始的，有什么症状，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好，好。”妇女点头，又看了看身边的男孩。
　　景艳才意识到，原来需要破梦的并不是妇女，而是她带来的孩子。可是老板又是怎么看出来的，那个孩子坐下到现在甚至连头都没抬起过。
　　“这是我儿子乐乐，他今年8岁了，做噩梦是一个多月前开始的。乐乐他...有点特殊...”
　　妇女开口前解长安几乎已经看出来了，8岁的男孩正是对世界充满好奇，最活泼好动的时候，但这个孩子从进门开始一直跟在母亲身边，对周围的一切毫不在意，对他们的谈话也无动于衷。
　　“他患有自闭症，之前我们也找过其他的破梦师，都没办法...”妇女说及此情绪有些激动，掩面平复了许久才接着说道：“关于梦境的描述，他只说看到了稻草人...我知道像乐乐这样的情况很难，他没办法提供更多的线索，他的思考轨迹无迹可寻，但解大师你是最厉害的破梦师，你一定有办法，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
　　“没错。”
　　“啊？”
　　“我是最厉害的破梦师，所以准备一下今天晚上就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