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幺蛾逍遥游》池梦烛光

2、十五年华

　　说来也怪，肖幺蛾出生前后那股风雨欲来之势诡异的在她取名并且圈上那串项链后彻底停息，之后的十五年更是安宁得就像当年之事从未发生一般。——就连那颗一瞬间极亮的星星，也从那天中午之前的某一时刻暗淡得像是从未亮起过一样。
　　如果不是那天的记忆对于肖家而言太过“惨痛”，那年的事真的如假象一般。
　　十五年前的事情彻底揭过，十五年风云变幻，肖幺蛾算是被保护的很好。
　　十五年，肖幺蛾的成长之路算是顺利，如今基本成人，也是亭亭玉立。唯一的问题就是，十五年前渐渐衰败的国事颓势更显，近来更是内忧外患，肖家实在害怕肖幺蛾出去出什么事，所以她是被闷在家里快一年了。
　　肖家说是极大一家族，旁支亲属脉系复杂，祖祖辈辈算起来是厚厚一本家谱，然而肖家爷爷因病早逝，到了肖父一辈却是断层，如今长居此地的也只有肖幺蛾的父母，还有肖幺蛾亲哥，再就是前些年饥荒接济下来愿意留下的人。肖家从不吝惜家族资源，吃穿用度耕种技术都有分享，还常开办无偿教学活动，这多年下来，算是带富了一带人。山民淳朴，感激于肖家，肖家人也常感激于众人。以是肖家兄妹俩也便跑遍了这一带的路熟识了村中的人。
　　作为一个大家族，外界的风风雨雨肖家倒是有耳闻，然而山村之中到底和外界联系有限，虽说比不上桃花源，外界如何，此处暂时还是山居田园闲适风景。
　　这十五年肖幺蛾的成长算是顺风顺水，但那些宿命论的东西是瞒不过人的，肖幺蛾是打小就知道了不少，哪怕不大全面。虽然家人没有明说那些事，该有的议论调侃终归是有，那项链上的法器真假到底不是骗人的，当年那几十个道人“争相碰瓷”的辉煌历史她也知道，所以她心中有一种自觉的紧迫感。
　　紧迫感归紧迫感，说起那几十不靠谱道士的历史，肖幺蛾还是想翻翻书表示：再见迷信！
　　原因很简单，自古以来大事很可能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极好要么极坏。如果是天将降大任，那至少要有不被大任压死的能力；如果真是什么妖怪，也好自我救赎。
　　肖幺蛾早慧，这种道理她懂的早，所以，她就更加发奋图强了。
　　传统的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她都有熟读，耕织技术持家道理待人接物她也有了解。然而肖幺蛾的发奋图强可不是拘泥于读书背书，更不是锁在家中驻足等嫁，从打铁到配药，从算数到天文地理，奇闻异事八卦野史，她可谓什么都乐于学习，还有所精通，甚至连当时坊间传的仙界门派谱都有所了解。她背书功底实在一般，武术功底稀烂，但其余天赋却是真为天意。所以，在肖家集会之时，肖幺蛾还真“算得上一奇才”。
　　肖幺蛾能如此，还得从肖家说起。
　　肖家家谱封面翻开，找到人名，其中第一栏便是一个独独的“肖”字，也没有记载当年事迹。
　　小时候的肖幺蛾很好奇，问过家人那位先祖在书上为何无名无事只有姓。她记得那时候父亲神情十分严肃，很认真的告诉她——
　　“他如今是仙人，最后一次回来人间给自家后人留下了这本家谱，手书家规。你记好，所有的家谱，只有我们这边那本是当年那本，沾了仙人气息的。”
　　“然后呢？”
　　“尘埃落定，他从此离开凡间再也没有回来。”
　　“仙人手书的家规”对于那时想象力天马行空的肖幺蛾简直就是天一样的存在，所以她饶是背书功底一般，那家规可也是倒背如流。
　　肖家人多，家规部分有所传出也不足为奇。外界盛传诋毁的“一夫一妻不能娶妾”“男女平等”“论述道理时言论自由无论辈分”“长辈无子女性命权”在家规中算是靠前，但是，外人不知，“仙人留下的家规”第一条却是“勿随意走那仙道魔道之路，慎入仕途”。而且，说是家规严谨，怪又怪在其除了对作息和每日文化学习反省的严密要求之外算是不拘小节，竟毫不要求肖家后人做何职业，信仰何道，因此肖家此脉只是教书为文，其他的旁支，在朝为官者有之，工匠乐师者有之。
　　但“肖家”一词，加上他们的学识修养，注定让他们即使被质疑，依然被尊重。肖幺蛾能对经书之外之事了解如此透彻，正离不开她读书之际常常请教。从某种角度来说，读了一肚子书说起话来偶尔下里巴人能说能写不会背满心算学工学不务正业的肖幺蛾，也算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了。
　　因为某条家规，肖家大都老老实实立足于凡间，自然不知，那日那第十七位道士来了之后，那天真的有来过的仙家弟子也几乎都是“遂迷，不复得路”。其一是因为那山村道路确实难记，更加蹊跷的是，这些仙家弟子，功力弱些的除了记得那日的星象和那个拒绝他们的父亲以外，竟然毫无有关的其他记忆，功力强些的虽说记得也是从此全然感知不到那股气息。
　　仙界有些决策者稍微打个盹的时间，这事就被表面上暂时搁置。
　　要说变数，唯一的变数大概是肖幺蛾十四岁开始的天下的动荡。
　　十五年，君王换过两代，朝臣新旧交替，国家彻底由盛及衰，外忧内乱不断，朝堂渐渐危机四伏，肖家为官者因为一向正道逐渐遭到奸人排挤，此时更是在外奔走，顾不得朝堂。临近肖幺蛾生辰时，连要抄家问家底的风声都出来了，说白了还是因为那几个伺机已久的奸人的撺掇。
　　最让人愤怒的是刚刚上位一年的国师，也不知道他背后是谁，居然拿着仙界的名义操控权势，拿着坊间传言的“肖家家规片段”四处说肖家从家规开始就是以下犯上。这事肖幺蛾是听说了的——自家家规明摆着真是写了“以众生平等为念”一条，那昏君看了怕是混不过去。毕竟，她按那昏君的思路大致推理一下，这么说等于是皇帝和犯人平等，何况众生还包括花草植物鸡鸭猫狗。——从某种角度，她真的一直极为佩服家中那位世外高人祖先，写下这样的家规是怎样的勇气啊。
　　“于是，江湖最后成了他的传说。”这个故事真的很美好。世外高人拿着手中宝剑，淡然一笑，载着梦想，向更高远的长天飞去，只留下一个潇洒背影——这是肖幺蛾心目中的世外高人祖先形象。
　　但是，这么想来，那位祖先是因为这些思想做法成为了世外高人，还是因为这样做最后不得不成为世外高人呢？还是压根连做世外高人都是族人的一厢情愿呢？
　　啊肖幺蛾你高兴点，今天是你成年生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