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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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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二千在酒店里触景伤情的当儿,傅之迁已经绕着蔺朝花的房子走了好几圈了。他最初的想法最好是能够从松动的窗口爬进去,但那些窗看着松松的,却有三层玻璃,最里面那层是做死的,并没有给他可趁之机。傅之迁摇头叹气,蔺朝花和张二千一个样,完全不像是会生活的人。
从窗户往里看,傅之迁只觉得有一间房间很奇怪。那间房间与其他房间一样拉着厚厚的窗帘,除了不透光之外,他直觉地相信里面还有不正常的摆设,至于那摆设是什么,他不知道。在他点亮手电筒往里照的时候,眼前貌似掠过玩野战游戏时会暴露狙击手的反光……且不只一道反光。
傅之迁看看天色,决定还是先去吃个饭再回来等。好在他的车里有备胎和工具,自己把爆掉的胎给换了,为此他还是要感谢一下自己的老爸。永远在车里放备胎就是他老爸最后嘱咐他的话。
这中间他的手机一直在响,傅之迁看看号码大多数不接。现在的傅少爷拥有一家已经上了正轨的护理中心,精明的他没有把机构直接送给女友,而是摇身一变成了机构的新老板。他认为这样的二人关系才更加稳定,而且自己还可以有不错的收入。这位傅少爷本来已经相当于无业游民,整日里忙着四处躲债和筹备一些自己也知道可行性很低的新项目,其中躲债的百分比更高些。前两天他给自己找了个税务顾问,又专研了些新方法令他有信心缩短一半的债务周期,别提多有干劲了。张二千对他无异于再生父母,所有的电话他都可以不着急接,但委托去调查张二千的那个私家侦探的电话他一定要接。
“你上次是让我去查张二千手下的人对吧,”侦探老倪在电话那头说,“不太对啊,你说她在国内工作过五年?”
傅之迁皱起眉头,他当然不能说那是张二千亲口告诉他的,只好说:“我肯定没记错。她应该在零售业工作过一段时间,手下带过大概八个人……你有没有照我说的去外企查过?”
“查不了啊,”老倪苦恼地说,“张二千明明是一回国就死了,怎么可能会工作五年呢?”
“什么?”傅少爷握着电话呆住了。
“她回国是为了参加A大的一个学科项目,等于是要继续搞科研的,那个项目的课题我正在查,但肯定与零售业没关系。另外你算算,她5月2日回国,6月14日一个人去钓鱼出的事,这么短的时间还能带出八个徒弟来,不现实啊。”老倪专业地补充说明。
“会不会是她回国时带来的人?”
“不可能。5月2日的航班,座椅号我都有,她绝对是一个人回的国。”
傅之迁握着电话的手心里出汗了,他只能咬牙说继续查,然后匆匆挂了机。
居然被鬼骗了,这没有道理啊!傅之迁想不出张二千骗他的理由。怎么说这样的谎言都很容易被拆穿,以张二千的头脑不会做这种事吧。现在她还能靠谁,不就是靠他嘛,虽然他也很需要大仙提携,但究其根源应该是张二千更需要他才是!他是她的手也是她的口,没有他,大仙再厉害也啥都做不了,所以傅之迁完全不理解她还能有背着他的秘密?回忆她说话当时的那个语气样子都给傅之迁以真实的印象,根本她就是这么认为的。
想不通只好先去吃饭,傅之迁把车开出去的一路上脑子里转的都是张二千骗他这一件事。那么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张二千是这么说的:“回国后做了五年零售,一事无成,只带了八个徒弟,有几个出息得不错,大概已经不记得我了。”
傅之迁不认为老倪这样干了一辈子刑侦临老开个私家侦探社的老同志能连个回国日期都查错,张二千一定如老倪所说,是在回国后一个半月里升得仙,也一定正如老倪所说,到死都没有离开过科研工作。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以傅之迁的理解,前言不搭后语的人他遇到过很多,无外乎“试探”二字。也就是张二千在试探他。她想观察他到底可不可以相信。
想明白了这条,傅之迁脑门上出了些冷汗,差点就漏了馅。
算是想通了,他也终于有胃口吃饭了。在附近的一家乡土菜馆随便叫了几个外带,拎到车里又往回开。在他轻松地跟着车里的黑人Rap哼唱起来的同时,压根儿没有考虑过科研工作者与他这种从小混“官商结合部”的生意人在思维上的本质不同。
这个不同在他一直等到快零点才看到一辆黑色高尔夫的时候,傅少爷还是有点意识到的。果然是大仙估摸时间比较到位,他这么想着,那两人的默契不错哇,蔺教授原来并不是在亚太区旅游。
他闪了两下前灯打招呼,高尔夫在他前面停了下来。傅之迁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想看看蔺教授是不是和杂志上印的一个模样。
小楼前的路灯光很有限,还不如他们的车前灯亮。高尔夫的车门很快打开来,傅之迁先看到一只整洁却略显旧款的黑皮鞋,不禁撇了撇嘴,杂志上的打扮可是很高精尖的啊……然后是黑色的裤腿,又是版型虽好但极普通的西裤,不过蔺教授看起来不高啊,杂志里到底有没有真的啊。
在他不断撇嘴的当儿,蔺朝花几步走到了傅之迁车前。尽管教授戴着眼镜,还背着光,但最擅长察言观色的傅少爷还是一眼就瞥到了教授眼里的疲惫,很难说清那是对他傅之迁的不耐烦,还是对尚未到位的大仙的无可奈何。
总体来说,蔺教授的外表可以勉强打上一个七分吧。傅之迁觉得教授本人比杂志上看到的要瘦很多,那些杂志也太不靠谱,逮着个青年科学家就要往“高富帅”里靠。教授的容貌只能算是清癯,要说能把大仙迷得五迷三道的,傅之迁有点不相信,大仙那可长得真不差。
傅之迁这边正重新评价着两人的关系,蔺朝花就先开口了。
“她在这里吗?”蔺朝花问,是之前听到过的那个低沉的声音。
傅之迁下意识地四下看看,不在。
“她马上就到了。”傅少爷看了看手表,快零点了。
蔺朝花微皱了下眉头,但表情似乎松了一下,转身往大门走去。傅之迁赶紧跟上去。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傅之迁自作熟络地说,“我那天正开着车,眼看要撞到大仙……那个张小姐身上了,赶紧给停了下来,后面的车就全撞上了!你说她站路中间沉思什么嘿。”
蔺朝花睨了他一眼,掏出钥匙开门。
“不过我也就这样才发现了自己原来有点别人没有的能力,”傅之迁稍微有些显摆地说,“只有我才能看到她,教授您说这是不是有什么科学根据呀?”
蔺朝花像是没有听到,顾自进了屋。
傅之迁受了冷落,原本就对着教授稍许有点自卑,这么一冷落,又转变成了自负,他迈进门幽幽吸了口气,又道:“还有一点我也觉得神奇得很,教授你知道不,我还能摸到她……”傅少爷发现教授的脚步很明显地停了下,马上转了个比较正经的语调说,“嗯,我的意思是,我没觉得她是个鬼,我能感受到她还是个人。”
其实他这话前半截的意思就是个挑衅,但后半截的意思有点示好,就是说小爷我没嫌弃你女人是鬼,还当她是人一样平等看待。但他不知道这话效果好不好,因为蔺教授忽然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被恭维,倒更像是只听了前半句话。
“还能随意申请科研基金的人能是鬼吗?”蔺朝花说,又淡淡朝他这边扫了一眼,“还能左右别人生活的人能是鬼吗?”
虽然他语调平静,傅少爷还是感觉到教授话里浓浓的嘲讽之意。忽然间,他意识到自己的如意算盘有落空的可能——他和教授压根不是说的一国话,要互相理解成为莫逆大概比控制张二千还要难上一百倍。
“说的也是。”傅之迁强忍着不快说,“教授,麻烦你开下灯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