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遇繁

3、03 黄沙

　　03 黄沙
　　少年“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漫不经心的道：“咱们这个村子走进来的竟都是一些文邹邹的人呢。”
　　村长点起了油灯，他的脸终于又露出来，复檩注意到，家中似乎只有村长一人。
　　“檩，可是支撑房屋顶的那种檩木？”
　　复檩心下升起无数个疑惑，她这个字较偏僻，以前读书时大家都不太了解，怎么这个村长一听就知道了？
　　“我年轻的时候曾去外面读过几年书。”村长似乎是看穿了她的疑虑，不急不缓的解释道。
　　靠在门边的少年又开口了，“村长老头儿也有一个文邹邹的名字呢。”
　　他转过头，看着她，“老头儿叫佘昙。”
　　她突然好奇他叫什么名字了。
　　借着油灯，四目对视间少年似乎是读懂了她的想法，他不屑的轻笑道：“我叫隋晅，小妹妹。”
　　佘村长站起身来，最后道：“今儿天色不早了，你就跟着去阿晅家凑活一下吧。”
　　说完，他自顾自的提起油灯走进里屋，也未再管两个不熟识的少年。
　　天色已完全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复檩的神经又再度紧绷起来，害怕，恐惧，再次紧紧的缠绕上她。
　　像毒蛇缠住自己宝贵的猎物。

　　隋晅的家住在村子的西边，和村长家一东一西，但好在村子不大，没多久便到可。
　　复檩注意到村子里有一条小小的河，看不见源头。
　　“这河的源头在哪？”
　　“天上。”
　　少年晅随意的答道。他似是嫌老牛走的有些慢了，用手里的鞭子随意的抽了一下它。
　　老牛发出哞哞的声音，巨大的鼻翼狠狠的抽动了两下。
　　复檩短暂的沉默，难道黄沙的中央，真有绿洲？
　　“山的那边有一条大河。”隋晅到也没在意她的沉默，自顾自的说下去。 “前些年村里来了一个戴眼镜的先生，他说那座山旁有条大河，村子里的人可以去引水，于是老头儿便带着一帮壮年去了。”
　　他用脚随意的将一个小石块踢进水中，“就有了这条小河咯。”
　　“那座山叫什么名字？”
　　“王山。”
　　王山。
　　她是从那边逃过来的。
　　“这儿的山其实没有名字，除了那座。”
　　为什么？
　　“因为那个先生姓王，他给村人引来了水，便用他的姓称呼那座山了。”
　　少年晅像是会读心术。
　　复檩没再讲话，她沉默的跟在他后面。
　　隋晅家门前有一个半人高的木桩，他刚将老牛拴在上面，屋的大门便被人“吱拉”一声推开了。
　　“上哪去了？怎么晚才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被狼叼走了！”
　　是一个皮肤略黑，身材有些微胖的女人。
　　应该是隋晅的妈妈。
　　“去捡了个妹妹。”
　　隋晅转过头，朝复檩笑了笑，狭长的眼睛弯起来，有些像狐狸。
　　复檩有些不好意思。
　　她现在浑身邋里邋遢的，出现在别人家，还要在别人家借住，着实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晅的妈妈却没太在意。
　　“噢，那加个碗一起吃饭便是。”

　　饭食很简单。
　　只是单薄的几根面条浮在白汤中。
　　隋晅一家三口人有说有笑的坐在桌上，复檩独自吃着。
　　她饿得狠了，几乎是三两口就嗦完了面。
　　隋晅的妈妈见状，用胳膊肘怼了怼他的爸爸，“去，给人姑娘拿几个馒头。”
　　复檩于是又获得了三个馒头。
　　她突然觉得很感动，明明不久前，她的吃食比这丰富的多。
　　盘盘都色香味俱全，她盘盘都吃一点，但鲜少吃完。
　　家里的客厅很大，长长的黑色大理石餐桌上只倒映出她一个人的身影。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后来多了三个人，客厅里开始有欢声笑语了。
　　可她还是那样。
　　该怎样怎样。
　　破镜是不能再圆的。
　　“吃饱了吗？”
　　晅的妈妈问她。
　　哒。
　　她不知怎么的就哭了。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冲去了一些血污和泥土。
　　不知道是一路的害怕与恐惧终于发酵还是许久未见的寻常关心令她措不及防。
　　复檩也不知道。
　　究竟哪一种占的比例多一点。
　　不知道远在天边的父母会不会知道她不见了。
　　“嗳，女娃子你哭什么？”
　　“不够就再吃，没事的。”
　　复檩伸手擦掉掉落的眼泪，她很少哭。
　　大多数时候，她觉得她没有立场哭。
　　她其实也不过是渴望餐桌旁能做满人，而不是仅仅是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