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遇繁

12、12 黄沙

　　12 黄沙

　　不断有沙子轻抚过面庞。
　　头上的云不断的变化着，复檩才意识到她已经躺在沙堆上有些光景了。
　　她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好像说尽了自己的前十八年人生。
　　隋晅躺在她身侧，两个人并肩躺着，五指紧扣，像汲取温暖动物不愿离开。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她讲着。
　　听着她时而哽咽的声音，听着她若有若无的气音，最终连带着她所有的故事一起随着太阳升起在这茫茫大漠中。
　　像越升越高的雾气，像煮饭时径直向上冒的炊烟。
　　无论如何，最终都会散去，隐于茫茫天地。
　　“复檩，”他喊她，“你没有杀人。”
　　她转过头，眼里隐隐有水光，是刚刚哽咽时强压下的眼泪，她的瞳孔中像有玻璃折射般，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我也不是逃犯。”
　　她说。

　　两个人从沙丘上下来时已接近正午，太阳太过猛烈，晒的复檩有些许不适。
　　隋晅拿出家里备着的草药，边碾碎边数落道：“娇气。”
　　复檩没有吱声。
　　她其实不太懂得怎么定义娇气这个词，她的物质生活向来富足，与之相斥的则是情感上的亏空，相比大多数人，她的生活是可以称上“娇气”的。
　　“手伸出来。”
　　复檩伸出手，少年把碾的细碎的草药敷在她手上，白皙的手臂有些泛红，衬着伤口尚未好全的伤痕，看着分外可怜。
　　“痛就告诉我。”
　　复檩摇了摇头，“阿姨给我涂的药很好，已经快结痂了。”
　　隋晅没接话，只是静静的给她敷着药。
　　复檩垂眸，便看到少年高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从眉骨下伸出，像出墙的红杏。
　　出墙的红杏……
　　她突然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会想到这个比喻。
　　隋晅抬起头，无声的质问她。
　　她轻笑着摇头，他于是又把头低下去。
　　手臂上传来凉凉的触感，像仲夏天里吃的冰淇淋。
　　最好是牛奶味的，混着奶香，带着丝绒般细腻的触感，直击人最柔软的心房。
　　“好了。”
　　隋晅收起手，站起来，“你在这坐着，别乱跑，我去做午饭。”
　　复檩直着两条手臂，让它们像筷子一样躺在桌面上。
　　自己的目光看着门外，正是正午，外面的阳光猛烈，把沙子照的金黄，远远看去似是金子般。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
　　村子里偶尔会听见小孩的哭闹声，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里比她刚来时更有人情味。
　　院子里的老牛又开始叫了，她听见隋晅在厨房里不耐烦的大骂：“叫什么叫，等等吃饱了就给你喂饭了！人都还没吃呢，你急个什么……”
　　隔壁院传来婴孩的啼哭，长他几岁的姐姐正在笨拙的哄着：“不哭不哭，姐姐给你煮面糊吃……”
　　再远点，河里有小男孩在打水仗，“啊呀，你干什么泼我！”“看招！”
　　头顶上。偶有飞鸟飞过的破空声与啼叫，打了寂静的长空，是大漠自然的演唱会。
　　人间烟火味。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