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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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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局终于以主力人员烂醉如泥告终。李游夏看着醉倒的何照叹气,我不生产醉鬼,我只是醉鬼的搬运工。
李游夏架起何照有些吃力,毕竟这是个重量级选手。他自己其实是偏瘦弱类型的,从初中就不高,到现在止步176,成功成为寝室里最矮的那个。最矮的这个现在要扛184的何照。
他将何照左手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站起来,自己又扶着他的腰将他架着走。
“游夏,”许栀年站起身,“我来吧。”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许栀年已经从他手里接过何照,扶着他走了。
只剩李游夏一个人傻在原地。
许栀年刚刚叫他了……他竟然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就像回到七年前的夏天,十四岁的许栀年远远喊着十三岁的自己。
回宿舍的路上气氛很奇怪,他们俩中间加了一个喝醉了的何照,谁也没开口说话。一路上寂静得可怕。
李游夏觉得自己应该也不清醒,不然许栀年怎么会出现在旁边还帮他把何照抗回宿舍?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许栀年也不清醒。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
今夜夜色很美,无边得兀自撩人,李游夏心跳似乎也加速了。酒精上头的感觉来得迟,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呼吸急促。
他不敢看许栀年,但觉得这个人在旁边连空气都是滚烫的。
“你什么时候回去?”许栀年莫名开口,隔着何照的头顶问他,“我是说放假。”
“不、不清楚,我还有个美术实习,应该还要一个星期吧。”李游夏耷拉着脑袋,把头埋的更深,像做错时一般心虚,又小心翼翼,“你问这个干嘛?”
许栀年静静看着他因低头露出来的白皙脖颈,以及那块明显突出的脊骨,像弯折的小勾:“我想,”他顿了一顿,“如果时间合适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回去。”
夜幕中炸开一朵烟花,在漆黑的天里散落成一颗颗星,炽热得落下,滚烫得拥抱柔软的大地。李游夏感觉被一点点的火花密密麻麻得炙烤着,他漆黑的心里唰得被点燃了一盏灯,又灭得猝不及防,火光触及处,在冰冷坚硬上划出一道道裂痕。
“什、什么?”他不可置信得转头看他。许栀年的侧脸触手可及,面色如常,眸光却晦暗不清。
许栀年侧过头认真得看了他几秒,叹气,语气有些无奈:“你喝醉了吗?”
脸唰得烧了起来,从颊蔓延到耳,李游夏突然觉得头脑发热,视线也好像模糊不清。他可以敢肯定自己的脸红了,连耳朵应该也是红的,滚烫的感觉席卷他整个大脑,过分延缓的酒精作用终于在许栀年的一言一语中被催化,啪——主板烧了——
他知道现在说话一定不利索,因为控制语言功能的大脑皮层已经坏掉了。逐渐应该连手脚也不利索了,小脑被完全麻痹……明明只是几杯酒啊。
许栀年见他很长时间不答话,神色也呆滞,面色潮红得不正常,架着何照掉了个头换到他身边,伸手覆上了他的额头。
手心的温度滚烫的不自然,李游夏一时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许栀年的手一直覆在他额顶,轻轻喊他:“游夏?没发烧啊,脸怎么这么红……”他的语调很慢,很有耐心,又过分得温柔。
半晌,李游夏呆滞得点了个头,反应很迟缓。
“真醉了……”许栀年似乎是笑了,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顶,“我带你回去。”
水星这下应该是真逆行了,哦不,是脱轨了。
他被许栀年牵着手腕,像幼稚园被家长接回家的小朋友,一路被拉着走。而家长本人另一手还夹了个一米八的壮汉。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
看来神经系统已经紊乱了。
李游夏被一路拽回了宿舍楼下,然后拽着他的人终于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似的,转头问他:“几楼?”
“三、三。”李游夏朝他比了“OK”的手势。
许栀年:“……”
一脸头疼得扛着一个还要顾着另一个,许栀年耗了些时间才把他们弄上了三楼。
然后面对一扇扇门他还想再问,李游夏终于自己走到了一扇门前停下:“这边。”
他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钥匙倒是插上了,但凭他怎么转都打不开那门,见鬼,坏了吗?
“我来。”许栀年压力过来,温柔的气息缠上他后背,右手从他右腰侧穿过接过他手中的钥匙一转。
李游夏觉得自己好像靠在他怀里,退半步就能贴上他的胸膛;感受他鼻息打在自己颈间的炙热;甚至抬头面颊就能擦过他干燥的唇——
咔哒——
门开了,幻想结束。
“你俩可算回来了,打了那么多个电话不接——”高达从床上滚下来,刚滚到地上看到门外就一愣:门开了一半,李游夏呆呆得站在门口,而他身后站了一个高大的陌生男人,手还环在前者腰间,像是从后背抱住他。
我靠——高达的直男脑电波极速调频然后接上了某个未知频道,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这时半死不活的何照终于醒了,嘟囔了几句发现自己还被人架着于是好死不死得把一旁的人推——
“放开我,我还要继续喝……”
喝你妹的大头鬼。
许栀年完完全全抱住了李游夏,因为被突然一推没站稳身子前倾差点把李游夏推到,所幸他反应快将还没收回的手往后一览。
高达说不出话。
何照继续嚷嚷。
李游夏大脑当机。
许栀年面不改色。
“站稳了,”许栀年揽在他腰间的手一松,推了半步,把大门推开,二话不说把发酒疯的何照赶了回去,把何照按回椅子上后才回头看愣在原地的李游夏,“站着干什么?进来啊。”
李游夏失智一般哦了几下进门、习惯性锁门,坐会自己的椅子上,先是正襟危坐然后逐渐往下瘫……
高达赶紧去制住张牙舞爪的何照,颇有些尴尬得看向许栀年:“那个谢谢啊,你是……”
“他同学,”许栀年指了指瘫在椅子上的一摊李游夏,“不用谢。”
他又走到李游夏旁边,弯腰凑到他面前:“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噢。”李游夏点头。
许栀年起身,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高达:“你们这里有蜂蜜吗?”
高达痴了一般点头,又疯狂摇头。
许栀年也搞不懂怎么又醉了一个,只能耐心道:“有的话麻烦冲点蜂蜜水给他俩喝。没有的话也麻烦提醒他多喝热水。”
他说着回头看了李游夏一眼,抬手揉了揉他头顶,放慢语气:“洗完澡就早点睡。”
咔哒门开了,咔哒门又关上了。
李游夏觉得从刚才到现在都像在梦里,醉生梦死的。
极度混乱和心烦意乱让他根本无法思考,被高达强行灌水后澡都没洗就爬上床睡了。
这天晚上睡得格外香的只有真正醉的何照一人,李游夏半是在梦里半是在现实,没有丝毫酒精作用但貌似窥探到什么的高达直接失眠。
——2013年,4月2日,星期二,阴。
——今天换了一个新同桌。
春日的暖阳没有光顾这一天,天幕被大团大团的乌云遮住,明明是午间,却阴沉沉得好像要下雨。
李游夏趴在桌上发呆,他旁边的桌椅空着,格格不入。他的同桌又被叫去办公室喝茶了。
下节课是物理,他懒洋洋得把书从抽屉里拿出来,大开的窗户突然刮来一阵大风,书页被翻得哗哗响。
旁边突然哐当一声,他蓦然转头,身旁的桌椅已经被抬起。
许栀年细长的手扶住桌沿两侧将整个桌子往上一提,毫不费力将倒扣在桌上的椅子以及装满了一抽屉书的桌子搬走了。
又哐当一声,另一张桌子放在了旁边,与他的书桌隔了一尺距离,与他前后两方对比鲜明。
李游夏看着那道一尺宽的裂缝,再看了看坐在旁边的那个人,扭头趴在桌上不说话。
风呼呼得刮,吹得他头直疼。
这个家伙怎么来了。
“许栀年?你搬过来了?”前桌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怎么回事啊?”
那个轻熟的嗓音响起:“不知道。老师让换的。”他语调有点不耐烦,心情应该不好。
“唉你怎么隔的怎么远啊?我们都是对齐了的……”前桌自作主张帮他将桌子往左挪。
“不用——”许栀年制止他,甚至语调都急促起来。
“啊?你不愿意啊?那不好意思啊……”
凉风一直从窗户外往里灌,钻进校服外套里,钻进脖颈间,毫不留情得刮着李游夏露在外面的每一寸肌肤。无孔不入的风像冰梭,他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好像周围的温度也在直线下降。
有什么了不起啊……
上课铃响起,他不情不愿支起身子,头昏脑胀让他记忆力难以集中,看着黑板上的板书就犯困。
好冷啊……李游夏不经意瞥向四周,前桌将袖子往上翻,手上还拿着试卷扇风;而许栀年,也拉开了校服外套的拉链。
他们很热吗?李游夏疑惑得裹紧宽大的校服外套,将脖子缩起来,迷迷瞪瞪得听课。
风还在刮,李游夏觉得意识都要被吹散了,睡意倒是上头,上眼皮已经快和下眼皮粘上。
终于挨过漫长得物理课,他直接栽倒在桌上,闭眼蜷在一起。像是一只脱离大队伍把自己缩起来取暖的鸵鸟,头都埋在了臂膀间。
许栀年回头就看见了这一幕,嗤笑一声,埋头看书。
他觉得李游夏这个人莫名其妙,对自己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敌意,就像一只得了狂犬病的疯狗还只逮着自己咬。他本来就很不爽,这个位置的原主人同样是个麻烦精,惹了老师还连累自己换到讨厌的人身边。
他讨厌的人今天也不逮着他咬了,光顾着睡觉,许栀年更轻蔑了,只知道躲在键盘后面咬人的讨厌鬼,当着面连话都不敢讲。
四月刚开头,天气有点闷闷的。又上课了,奇怪的是旁边那人仍然趴着,连打铃都没起来。许栀年皱眉,关我什么事?
后桌戳了戳李游夏的背脊,李游夏迟钝得动了动,半晌才从桌上爬起来,他看了眼黑板,再看下自己身下的课本,皱眉,这哪个公式怎么没见到过呢?
他用力拍头,尖锐的疼痛从头顶传来,源源不断。无心学习,李游夏转头看向窗外,风直接对着他脸吹,冰冷一下拍在脸上,麻木好像让疼痛有所缓解。
但一分钟后他就笑不出来了,一时的缓解换来的是更加强烈的头痛欲裂。他觉得身上发冷,后背汗津津的。
应该是发烧了,他想。于是他抬手覆上自己的额头,手挺凉的,冰袋似的,只是额头烫不烫他感觉不出来。
烧完这阵看看会不会好吧,实在不行晚上就请假吧,他想。
“刷——”
一个黑影豁然出现在眼前,李游夏呆愣,视线被遮住两三秒后,清晰明亮的灯光再次亮起。
一直刮的冷风突然停了,耳边寂静得没了风声。
他意识到窗户被人关上了,而关窗户的是旁边的许栀年。
他蓦然转头,额头突然被一只温温热的手捂住,手心干燥温暖,而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是那个人不耐烦的侧脸。
许栀年的眉头皱成一团,薄唇轻抿,冷淡的灯光将他的侧脸勾勒得细致凛冽。
那双晦暗的眸子轻轻转动,余光像是不经意瞥他。
额头的温度以及你的目光所及之处,是我坠入火海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