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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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了人，只因阳光太刺眼……
——《局外人》
横滨的天很蓝。
少年游走在破败的街角，顺着石梯而下。许是刚下过雨，布满坑洞的路面积着深深浅浅的水，折射着刺目的光。
横滨的天很蓝，然而横滨的阳光是否太刺目了些？少年这般想着，浑浑噩噩地走在这方土地，他不知道他要到哪里去，却只是不停地向前，茫然却又明晰——那是一种怎样糟糕的状况？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他身后尾随的更为年长的少年们——他实在是异类。上佳柔软的面料，剪裁得体的衣裳，纤尘不染的一切。他太干净了，像是一张初生的白纸，与周围格格不入。
他忽然想起来他的母亲，是两年前吧，母亲的葬礼，在世界最大的大陆的另一个尽头——那是相当遥远的距离。
「这跟那天是同样的太阳，就像那天，我的额头难受得紧，血管群起极速跳动，就想要爆裂开来。①」
他拐进一条小巷，年长的少年们也紧随其后。然而他们没有看到任何人——那是一条死路——直到转身。
「但天气实在太热，站在从天而降叫人眼花的光幕里不动，也让我觉得辛苦。不管留在原地或去到哪里，结果都是一样。②」
他像是被山羊的灵魂附身③，逆着光站在巷口，阴郁沉闷的神色与衣着全然不符，却散发着与周遭相同的污浊的气息。
「我脑中完全放空，头顶上的熊熊烈日晒得我又进入半昏迷状态。④」
他半睁着眼，深棕色的瞳孔中空无一物，仿佛神明一般，高高在疯狂却冷静上却又包容一切。他迷茫而昏沉，。
「柏油的稠黑、丧服的暗黑、灵车的漆黑……泛滥成灾的日光融化了一路的风景，最终留下的只是单调乏味的颜色而已。⑤」
他是否也曾有过选择的机会？或是这命运早已注定？
「我摇头甩开汗水和挥之不去的烈焰，发觉自己毁掉了这一天的完美。⑥」
……
赤红的鲜血顺着小路流淌，飞溅到斑驳黯淡的墙面，渗透进泥土、砖瓦，又被半颓的杂草青苔视作养料，随着虫、风、雨水，散播到这片土地的各个角落。
肮脏，是的。
他注视着一切，几欲作呕，不知为何又习以为常。空间扭曲的痕迹正待平复，他见证着不曾窥探的一切，却仿佛旧友的重逢，如此熟悉又何等陌生。
“你是谁？”他在心里问。
“我是局外之人，异乡之客，我不应存在世间，我将归于虚无……”他又回答，早已分不清现实与幻境。
少年挣扎着离开小巷，不过几步，便脱力地倒在地上。硌骨的路面点缀着不知疲倦地卖力生长着的苍翠青草，不担心被人采撷，不在乎倾轧颓倒，只是用尽每一分养分生存着、活着。
真好。他近乎刻薄地评价。
他仰躺着，半敛着眸，右手挡下刺目的光，却慢慢合上眼，失去了意识。
……
还是刺目的白，但并不是炽热的阳光与惨淡的天空。
手术室？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初醒的朦胧阻碍了他的思考，却有这样的字眼叫嚣着粗鲁地撕裂混沌，闯入脑海。
太奇怪了。
当他终于脱离神游的状态时，感觉到了违和，却无法找出哪里出了问题，最终颓靡放弃。
“感觉怎么样？”清朗的男声从帘外传入，紧接着不透明的布帘被拉开，只见一个白袍医生正牵着金发红裙的女孩——那女孩着实吸引人，尤其在这样一个色彩单调的空间。
“唔……大概还好。”他斟酌着字词，似是而非地回答，但他并没有撒谎。
他素来不屑谎言。那是荒谬的，是虚假的。即便是所谓善意的谎言，也不过是由幻想构筑的镜花水月，只待打破，露出残酷悲哀的真实。而恶意，它是否过于普遍而平凡？只要存在这个世间，作为“人类”，便无法不接受来自并不存在的恶意的祝福。
“我昨天捡到你时你已经昏迷，所以就自作主张带你回了我的诊所。”医生抱着女孩坐在一侧的椅子上，正专心地逗弄着小姑娘，但小姑娘似乎对此感觉相当不满，自顾自推开医生，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麻烦您了，但是我并没有能够作为诊金支付的东西。”是诊所啊。
“不，这并不重要。”年轻的医生笑眯眯地看着少年，精细地计算着，“我听说附近发生了可怕的杀人事件……”
“啊，是我，”他没有否认，如果这时候还无法看出医生先生的目的，那么用“愚蠢”二字形容也绝对不为过。此外，他有种诡异的有熟悉感，但并不是对医生此人，而是那眼中闪烁的光芒，无故让他觉得似曾相识——他们应该从未见过，“即便并不清楚当时的情况，但无疑是我。那么，您需要我做什么？”
“看起来你无处可去，那不妨考虑留在我的诊所？爱丽丝酱也需要一个玩伴呢。”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半躺着的少年，仍旧完美地维持着温和的伪装。
“那么你能给我想要的吗。”他不曾有一丝迟滞，这种凉爽的感觉似乎将他混乱的思绪拉回了正轨，他无疑是聪明的，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心思缜密，而非智多近妖。
“我想我给不了，而你明明很清楚这一点。”
他沉默半晌，似是在思考对方并未隐瞒的话语：“我答应你。”
“很高兴你做出了这个决定，我叫森鸥外，是一名地下医生。”少年突然发现，青年医生身上有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那是深沉的爱意，在目的达成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刻骨的温情。
对于他而言，那是致命的。他很清楚，他将如扑火的飞蛾在烈焰中化为灰烬，然而他必不会后悔。
“阿尔贝·加缪，这是我的名字，未来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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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②④⑥：引自《异乡人》
③：山羊在《圣经》中有恶魔的含义
⑤：《局外人》中有相关描述
作者有话说第1章 Chapter.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