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挖心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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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就是巍峨高大的皇宫城墙，金瓦琼楼连绵不尽。沉杳一路向着宫门走去，却在三十丈外被一个无形的屏障挡住了去路。
身旁的百姓来来往往，没有人受屏障的影响。沉杳抬起头，远远地望过去。看到巍峨的皇宫里矗立着一个宝塔，塔上悬挂着什么，那东西阻挡着她的脚步。
沉杳不服输，硬生生要往里闯。她用力撕开屏障，从裂缝里挤进去。
几乎是在她挤进去的同时，无数根看不见摸不着的箭矢从宝塔上朝她射过来。
沉杳左右躲避着，却还是被射中，然后被屏障甩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身上冒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途径的凡人被吓了一跳，停下脚步看着。
“那是妖怪吗？”
“不是吧，妖怪怎么敢光天化日地出来。”
“那她为什么身上会那样。”
“是啊，赶快禀报上去，让官府来处理。”
周围的百姓指指点点，都不敢上前。有胆大的，捡起身边的石子、烂菜叶试探着扔过来。
祝离赶到现场，扶起地上的沉杳，朝旁边的百姓怒吼：“滚开！”
“姑姑！”纤纤也赶了过来，哭着要奔过来。
祝离赶紧扭头阻止：“别过来，离远点！”
纤纤不明所以，却还是停住脚步，捂着嘴巴，眼泪扑簌簌地落下，低声啜泣。
祝离搀扶着沉杳远离皇宫，沉杳的脸色慢慢恢复过来，渐渐也能喘过气了。
“姑姑，你这是怎么了？”纤纤伸出手，却不知道要怎么做，整个人慌乱无主。
“没事，咳！”沉杳本想安慰纤纤，却咳出一口血来。
吓得纤纤眼泪又流了一襟。
“伤重就别说话了。”祝离扶着沉杳到一个僻静的小巷，命纤纤守在门口，盘腿坐下给沉杳疗伤。
一盏茶时间过去后，沉杳终于恢复过来，苍白着脸向祝离道谢。
“多谢上仙出手相救。”
祝离拧着眉，一脸凝思。如今这情况，不问问沉杳的过去是不行了。不然她要是又去皇宫拼命，可怎么向青丘交代。
此时的祝离肠子都悔青了，深感杜钦太狡猾，居然把这么个烫手山芋交给自己。
两人在巷子里相对无言，祝离在心里默默措辞着怎么询问沉杳的事，又或者怎么把她送回妖界。
还没等祝离发问，沉杳却率先开口，以自嘲的口气说道：“上仙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拼了命也要进去。”
“呃，要是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祝离被说中心事，尴尬地客气了两句。
沉杳一边摇头，一边捂上心口，神色晦暗不明，“我这里，是空的。”
“嗯？”祝离没听懂。
“我的心，在那里面。二十五年前，有个人挖走了它。现在，他又在上面挂了宝器，不让我拿回来。”沉杳指着皇宫的方向，满脸恨意，语气沉郁。
“他在那里面？”祝离心下一惊，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他得偿所愿，成了人间熹云帝。我受尽苦楚，囚禁二十五年。”沉杳的往事，其实简单说来，就是遇人不淑，一腔真心被狗吃了。
二十五年前，沉杳还是青丘的天之娇女，全族的人都认为她会是下一个飞升天界。
那一天，妖王过二千岁的生日，因青丘与妖王是亲家，沉杳应邀参宴。
许是宿命使然，从来不喝酒的沉杳那天醉了。迷迷糊糊中独自回青丘，却半路走迷了路，误打误撞来到这个小世界。
一开始发现自己跑到人间的沉杳并没有慌张，她只是想先找个树洞睡一觉，天亮了再回去。当然，现在沉杳回想起来，宁愿当初赶整夜的路，也不要再逗留人间。
“喂！你在找什么？”沉杳醒来时，发现自己栖身的老树下有个人在扒拉着寻找什么。
那人闻声抬头，露出沾了些许灰尘却难掩俊美的脸庞，他的眉毛又直又黑，慢慢地拧起来。
他问：“你是这山上的药女？”
沉杳好以整暇地靠在树干上，却被底下这个有眼不识泰山的凡人逗笑了，她答：“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告诉你。”
树底下的人拧着眉想了一会儿，解释道：“我在找一种地菇，《山物志》上说可以治心疾。”
“原来你是来找药材啊。”沉杳恍然大悟，指着不远处一脸防备的几个人，“那他们也是和你一起的？”
“嗯。”树底下的人穿着暗纹玄色锦袍，腰间挂着如意白玉佩，而远处的人布衣简服，应当是主仆关系。
“那你们找吧，我先走了。”沉杳从树干上跳下来，不打算打扰凡人找药材，拍拍衣袖就准备要走。
可那人却喊住她，疾走两步拦住了沉杳的去路，诚恳道：“姑娘是山中的药女，可否替我寻来地菇，我必有重谢。”
沉杳向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澄清道：“我不是药女，也不识得什么地菇，你认错人了。”
“姑娘说笑了，我知道此言确实唐突，但这地菇对我十分重要，还请姑娘相助。”那人却不依不饶，满脸的急切，似乎一眼认定沉杳是山中药女。
“都说了，我不是药女，你认错人了。”沉杳有些厌烦，再不回去今日的修炼都要耽搁了，转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姑娘，家中病情紧急，还望姑娘施以援手。我知姑娘隐居山林，寻常金玉荣华之物难入眼中，可姑娘生得貌美如花，必有菩萨心肠，还请姑娘发发慈悲，帮我一帮。”
沉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那人面上一喜，“姑娘笑了，那就是答应了。”
“反正只是找一个地菇，于我而言不过简单易事。一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我修炼也有好处。
二来帮他找到了，也可早早脱开身去，回去修炼。”这般思虑一番，沉杳停下步子，转身提出条件：“要我帮你找也可以，只有一条，不许离我太近。”
那人喜不自胜，哪有不应，连忙表态，“多谢姑娘。”又从怀里掏出那本皱巴巴的孤本，翻给沉杳看。
“你念给我听吧，我不认识这些。”沉杳只看了一眼，那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让她头疼。
凡间与妖界通言不通文，加上天条森严，不许六界互相干涉。沉杳只学了妖族文字，不识人间文法。
那人似是一愣，有些狐疑地看向沉杳，似乎开始怀疑沉杳的能力，但很快调整过来，朗声念出孤本中的字句。
后来沉杳知道他名叫季狄，是邺朝的三皇子，此次出来寻药，是为了救心上人。而季狄要找的地菇，其实是魔茘，生长于人魔两界的交界处。
“你真的要进去？那里面还有瘴气，就算是我也不敢贸然进去。”沉杳有心劝说季狄不要找死丢了性命，虽然如今魔界无魔，但魔气丛生，依然非常危险。
季狄却面无惧色，向沉杳道谢，“此番多谢姑娘相助，若这次我能活着出来，一定好生报答姑娘。”
沉杳在心里叹了口气，感慨道：“你一定很喜欢她，不然也不会愿意冒这样的险。”
季狄却没有回应，甚至原来略带笑意的脸也沉了下来，目光幽森，脸上泛着坚硬的冷意。
沉杳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为什么会留下来，或许只是想看看这个痴情的人到底能不能感动上天活着出来。
她在洞口等了三天，就在以为季狄一定出不来时，看见他身浴血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快跑！”季狄一看见沉杳，就大喊一声，不待沉杳反应过来，已经拉着她往外围跑。
沉杳不明所以，茫然地跟着他跑，身后却传来一声兽吼。
回头一看，是一只通体乌黑，双眼发蓝光的三头狼。魔气外泄，这只狼可能误食了魔果，就变异成这样。
两人跑过几个山坡，沉杳偷偷施法，成功甩掉恶狼。
眼看解除危机，季狄气喘吁吁地道歉：“实在对不住姑娘，我没想到那里面还会有此妖物。”
“那你摘到了？”沉杳问道。
季狄摇了摇头，显得失落，“不仅没摘到，他们为了保护我都死了。”
“那现在怎么办？你还要进去吗？”沉杳发问。如果就这样进去，他必死无疑。
果然季狄也不是那么意气用事，他说道：“不去了。”
不知为何，听到他放弃，沉杳觉得有些失望。随即又听到他说：“待我回去重整旗鼓，再来取药。”
沉杳深受感动，跟着季狄去了人间，渐渐地生出了情愫。可季狄的心上人却等不及回去取药，急续立刻换心。
根据《山物志》上的记载，病心可用妖心换之，疾患永绝。
自沉杳入凡间日久，妖气亦盛，有山中道士闻妖气而来伏妖。沉杳毫无防备，生生被剜去心脏。沉杳失心入魔，幸得好友赶来，才捡回一条性命。
“我回妖界后，却被恶人先告状，天界降下惩处，青丘集全族之力却也只能保住我的性命。千年修炼，至此功亏一篑。”沉杳讲到此处，已是咬牙切齿。
祝离在一旁听完，脸上神色变幻，最终喏喏出声，“负心汉固然可恨，但这事你也有错。既然当初已知他有心上人，又为何留下。只是这掏心囚禁的代价确实重了些。”
沉杳有些震惊地看向祝离，似是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想法，半晌后才虚心承认道：“当初，确实我也有错，上仙说的没错。”
“唉，我不是你，其实也不好对你的过去多做评价。只看如今，你我都是要找那一家子的麻烦，那就是同道中人。”祝离劝了两句，却是看得很开。就是祝离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都没有资格劝沉杳放下仇恨。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你永远没办法代替别人呼吸，就像你永远没办法站在别人的角度看问题。
两人正在巷子里谈心，忽然刮起一阵大风，院墙那边的树叶猛地落下来，洒了一身一地。
风止树静，巷子里却多出一个男人来。那男人一身玄色劲装，目光阴郁，语气严厉，“沉杳，跟我回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挖心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