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之阳》朔云秋

17、第十七章 演讲

　　周一早上七点，三个年级的同学已经在操场上排好整齐的队列，穿着统一的校服，准备升旗仪式。贺律前一晚又去醉生梦死，每次周一早上都像没骨头似的趴在唐辞肩膀上，他俩差不多高位置舒服的贺律马上就又能睡着一般。操场主席台上站了十来个校领导，台下学生会纪检部来回巡视扣分。唐辞动了动肩膀把后背的东西甩了下去，贺律刚要抱怨却对上老王不善的脸色，把话头憋了下去。待老王走后又止不住抱怨，“他怎么一天天跟个幽灵似的神出鬼没啊，我有几次上课睡觉梦到他的脸，吓得立马精神了。”
　　“你怎么不说你自己跟个树袋熊一样每天花一大半时间在睡觉上。”
　　“我这个年纪不正是缺觉的时候吗，不养足精神这么专心学习啊。”
　　唐辞无语：“你是指把精神都用在球场上吗”
　　贺律深感知己难求，便去倒数第二林浩轩那里寻求认同，“浩子，年轻人多睡会儿有错吗”
　　林浩轩从单词本儿里抬起头来，“哥，您都快成睡美人，我爸说：‘生前何须多睡，死后自会长眠。’”
　　处于对长辈的尊重，贺律没有告诉他你爸在放屁。

　　台上学生会广播站的两位主持人已经在做简单的开场了。程也和方铭赫在台阶转角候场，一同候场的还有作为优秀青年教师代表发言的易周老师。易老师看起来颇为轻松，还在跟两人开玩笑，让他们别紧张。
　　易老师名校毕业直接来三中教书，家里条件殷实，年纪轻轻也没什么升职的抱负，只想当个教书匠，才二十几岁活的像六十岁那般怡然自得。程也喜欢易老师的生活态度还有对待历史的想法，跟他在一起时总是话要多一些。方铭赫除了跟程也话相对多一点儿以外对其他人全然没有兴趣，全程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不开口。
　　“这位小同学是少年班的啊，真是年少有为，青年才俊啊，好，祖国的未来在你们肩膀上。”易老师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像学长，一开口却老气横秋。
　　程也笑了笑，也打趣道：“他是去年理科班第一名呢，未来的中科院院士。”
　　方铭赫很认真地看着她：“你如果选理科，年级第一就不一定是我了。”
　　易老师笑笑：“你俩一个文科第一，一个理科第一，我说干嘛让我先开场呢，合着给你们俩重量级学霸抛转了。”
　　“我们俩顶多算承上启下，您和校长才是震场压轴呢。”
　　易周因为理科第一这句话于是多看了方铭赫两眼，忍不住感叹道：“你们俩这俊男靓女在一起多有青春活力多登对儿呀，谁愿意看我们俩遭老头儿啊。”
　　方铭赫抿着薄唇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程也知道他是理科班第一，还是因为那句登对儿。易周老师以为学霸深以为然，状似痛心的扶着胸口看向程也。程也被方铭赫笑懵了，正想说点什么安慰为老不尊的易周小公主（二班同学给易周取的外号），易公主就被叫上台了。

　　易老师并不像自己所说的糟老头一枚，反而因清秀的长相在一众中年教师里脱颖而出，被冠以“校园男神”美名，手下男粉迷妹无数。主持人报过易周老师名字之后台下掌声雷动。易老师清清嗓子开了个场，台下一阵哄笑，易老师平时太可爱了，以至于他做什么大家都会觉得很可爱，即使是在这么严肃的场合。
　　就连平时一副冷脸的程也看着易老师也眼含笑意。方铭赫见程也笑的机会并不多，三年前她比现在还要冷，方铭赫唯一一次见她笑是一种很倨傲阴狠的冷笑，下一秒对面的人就被掀翻在地卸了一条胳膊。于对方而言，可能是一辈子的噩梦，于方铭赫而言其实可以算作为数不多美好的回忆。

　　“快到我们了，紧张吗”程也看他出神，忍不住提醒。
　　“没有，还好.......”方铭赫从回忆里抽出神来，台上易周讲到高潮，又收获一票掌声。
　　“易周老师很受欢迎。”
　　程也眨眨眼，“当然啦，他可是校园男神。”程也和听秦怀坐一起时听她说的，她说这是三中微博超话里票选结果，她还给高二的黄梓衫学长投了票呢，可惜易周凭借个人魅力大比分获胜，听起来颇为心有不甘。

　　方铭赫想起了什么，“那你知道校园女神吗？”
　　“嗯？抱歉，我不怎么上网，不过我猜是我们政治老师吗？我们私下都叫她女神。”
　　方铭赫咬着嘴唇摇摇头不置可否，程也也不是八卦的人，就没再问。
　　易周老师演讲完下台，路过他俩，冲着程也眨眨眼，“你们俩要好好表现，我给你们提供拍照留念服务。”
　　主持人先报了一下上周演讲比赛获奖情况。公布第一名程也的时候掌声大了起来，隔着半个操场都能听到二班掌声最响，程也心里有点暖。

　　贺律其实并不知道程也那天第几名，他听完前三个演讲就走了。程也就没在班里说过这次比赛，只和杜格说了自己的了第一，让她不要再和别人讨论，杜格纳了个大闷，这么好的成绩有什么好不讨论的。二班同学最后还是从别班人嘴里才知道学霸演讲比赛第一的消息，纷纷觉得学霸也太低调了。唐辞知道她不声张大概是为了不让姜宛难堪，这个同桌，看上去冷漠不好相处，其实内心体贴又温柔吧。
　　反正他们现在听到“一等奖高一二班程也”纷纷感到与有荣焉，班魂熊熊燃烧。林浩轩是学霸的忠实学业粉，比自己得了奖还要激动，“学霸也太强了，学习一直碾压我们就算了，还多才多艺，还漂亮霸气！程也女王！”贺律难得没呛他，只盯着演讲台鼓掌嘴角扬起微笑。

　　主持人说出演讲者”高一二班程也，高一三十一班方铭赫”时，底下炸开了锅，尤其是高一理科班的同学，大家纷纷踮脚，探头往台上看。方铭赫大家开学典礼见过，程也大多数人都是只闻其名却很少有人见过。在那些理科生眼里程也可是比方铭赫更传奇的大神级存在。开学三次月考，次次第一，文理科哪门成绩单拎出来都够把高一同学按在地上摩擦。结果她最终选了文，打破了“理科差，则学文”的恒久定律，给文科班带来了好大的底气，更是在理科界留下了，如果程也当初选了理科，这天下那轮得着方铭赫做主的传说。

　　不过程也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自己分班前在一班的时候就有别的班同学跑到班门口，偷偷指自己，捂着嘴小声议论。他们以为自己隐藏的挺好，结果有两次都被程也抬头时撞见。刚分班的时候来偶然路过的人更多了，有时候还要指指她一副惋惜的样子，弄的程也莫名其妙。
　　唐辞作为前一班唯二选择文科班的人，一路见证了程也被围观的全过程，早就见怪不怪了，她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焦点，自己不自知罢了。

　　程也选文科这事儿估计给三中教师界带来了挺大冲击，据说刚分班那几天，几个年级的老师每次上课都是以这件事开场。最后还要附带一些可惜啊，奇葩啊的感叹词。

　　底下议论什么程也浑然不知，也可能早已经习以为常。七点半的太阳已经全部高出地平线，今天天气很好，两人迎着朝阳走过去的时候，白色的校服上沾了一身金灿灿的阳光。方铭赫心满意足又有点紧张，仿佛两人不是要做一场演讲，而是要在大家的见证下赴一场有关于余生的约定。

　　程也抬起下巴，桃花眼里瞳孔清明，阳光洒在她的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鸦羽般的阴影，骨瓷般的皮肤经太阳一照，亮的有些耀眼，微弯下腰鞠躬，从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再抬起眼时眼里全是坚定和专业。
　　前排同学自他们走上台已经发出小小的惊呼了，后排有人赶紧戴上眼镜张望，然后整个操场像是突然到达沸点，炸开了锅，本着法不责众的自我安慰，议论声，小声尖叫声此起彼伏。老范看不下去了，从方铭赫手里夺过话筒，大声呵斥：“安静！”看了程也和方铭赫一眼，眼里却是藏不住的满意和得意。

　　程也与方铭赫对视了一眼，致开场词：“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上午好。”“我是来自高一二班的程也。”“我是来自高一三十一班的方铭赫。”台下又一阵震耳欲聋的鼓掌声，

　　程也等掌声将歇再次开口：“感谢大家的热情，我与搭档和各位老师已经感受到了大家的青春朝气，我们今天演讲的主题，是五四精神，精神这个词，单拉出来是非常抽象的，王安石有言：‘糟粕所传非粹美，丹青难写是精神。’而我站在这里才意识到同学们身上的热情和朝气不正是五四精神的具象化吗？而我和搭档站在这里有幸作为三中优秀青年的发声者，还请各位拨冗垂听。”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给台下同学找回了补，又稳住了场面，几位校领导也面露微笑，点头赞同，老范绷着嘴故作云淡风轻。
　　场下终于安静了下来。两人开始演讲，程也声音清亮，娓娓道来搭配方铭赫声音浑厚，铿锵有力，无疑是非常成功。
　　女主持人接过方铭赫话筒时抬头偷看，脸都是红的。俩人下台时从主席台中间绕到队伍后方回班级队列，那些同学们像向日葵一样脑袋跟着转，让台上做总结的校长有些尴尬，心里猛戳团委李老师小人，就该让这俩学霸压轴才对。

　　“合作愉快，再见啦。”
　　“再见，程也。”
　　程也挑了下嘴角转身向二班队伍走去。
　　二班在高一队伍的最南段，三十一班在队伍的最北端。
　　方铭赫修长好看的眼里盛满了落寞，像是被抛弃了一样，但也只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像每天课间跑操还有晚自习放学一样。

　　程也像感知到了什么，加快了脚步往二班跑，呼，终于结束了，她至今都觉得俩人相处挺尴尬的。

　　她不会知道，自己以为的偶然合作，其实是另一个人的蓄谋已久。这个学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想永远见不到另一个人太简单了，同样，想每天见到一个人，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只要对方不回头看，就永远不知道，会有一个人的目光一直在她身后如影随形。

　　程也不会回头，她永远向前看。

　　面前二班队尾的贺律正皱着眉看着她。
　　程也控制住面部表情才没有翻白眼。林浩轩从前面探过脑袋来：“学霸，你好厉害，你是我的偶像！”程也不懂上台演个讲怎么就厉害了，还是礼貌的说声谢谢。
　　贺律阴阴地插嘴：“你和方铭赫，你们俩认识吗？”
　　听这话贺律和方铭赫应该认识。
　　程也整理文件夹，头也没抬：“嗯，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咳咳，你们俩，挺有默契的。”
　　程也抬头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不怪她大惊小怪，狗嘴里吐出象牙这种当世罕事，是要送进科学院里研究并载入史册的。
　　“哦，谢谢。”
　　贺律分班前在七班，和方铭赫做过三个月的同学，“学霸果然脾气古怪”这句话放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了，刚刚他看程也的那种眼神，实在.........太违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