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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回 ...

  •   在听到之前,白展堂全没料到黛玉说出的会是这样的话。
      他听到“薛姨表哥”便已意识到,女孩刚才陷入了什么样的恐惧。
      她想到她母亲的家族或许正是她父亲身处的漩涡的推手之一。
      但她这次没有哭。他不知为何想起最初见面,她怀疑自己是劫匪的时候,也是用珠花抵着咽喉强忍眼泪。
      女孩虽然很爱哭,但重要关头却不会哭。她没有哭,没有向他求助。可也没有因为“这会很难很危险”,劝阻他别再掺合。
      只是,对他说要小心。
      原因很简单,只因为,她在关心他的同时,也认为——这是对的。
      即便对她没有什么好处,但那是对的。
      少年晃了晃神,还没有想到要怎么回答才对,就已经下意识轻声应道:“好。”
      他想问“那你呢”但又咽下,因为现在其实也无法劝解她什么。
      也许要等他再弄明白一点。前提是他没有突然回去。
      突然想起这一点令白展堂顿了一下,他是一定要回去的,要找的“那个”还没有找到,逃离葵花派、参加盗王争霸赛、成为盗圣……一切都只属于“那一边”。
      他偷了再喜欢的物件,最后也会还回去,因为主人会心急。何况黛玉并不是什么物件。
      立刻打断了往这个方向转去的思绪,他只顺着刚才答应女孩的劲,想找个别的什么岔开话头,视线随便一扫,便落在了桌上的匣子上。
      那正是他进来前黛玉拨弄着的东西,里头是两朵纱堆宫花,色泽红艳,出奇精致,可微妙地与小姑娘气质不太相符。
      “这谁给你的?”
      正要顾左右而言他,这可不就是个挺合适的话题。
      黛玉刚因他回答时的语气微一怔,便听见新的问题,也未多想,就顺着白展堂的视线看向宫花。
      那是傍晚周瑞家的捎来的薛家的礼,她先前本来因落在最后又收了红花有些气恼,又毕竟是礼不好扔了,可刚才只想着父亲和眼前的乱局,全忘了这事,被提醒了,纵然知道白展堂并不晓得白天的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胡乱往妆奁里一丢:“不过是别人送的,我又戴不得。”
      如此一打岔,刚才隐约微妙的气氛少不得被打散,白展堂又看了一眼黛玉,想了想道:“那我先回去了。”
      他这句话又和前头压根毫不连贯,说出来之后差点咬舌头,看到黛玉又怔了一下,连自己都觉得傻气直冒。不过已经很晚了,从哪个角度说他也的确该走了。
      黛玉手指轻抬,触及妆奁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又想去拉住他,所幸动作甚小,几乎是立刻将手指蜷缩回袖内,她唇齿微动,话语将出口时终于想到,换作另外一件事:“兄长稍慢……日前因我怕那被争买的丫头因此出事,向薛家提了一句,只说那丫头于此案关系甚重不可亏待,不知之后于此案究竟如何。”
      果然白展堂看起来并未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不假思索便道:“这有什么,都是小事……你早点睡啊,别回头落黑眼圈。”
      他不再耽搁,再耽搁就不知道耽搁到什么时候了,闪身便出了黛玉闺房。黛玉裹着斗篷,垂了垂眼,伸手慢慢把斗篷解下,搭回柜中,又绕过紫鹃钻回床上。
      这下却又睡不着了。每每意识要陷入混沌时,便不知不觉往“江南”二字上滑。
      好在她习惯了失眠,也不焦躁,只自己掖好了被角,合上双眼。便睡不着,好歹闭眼能养神也是好的。
      此时已近三更,她耳畔是紫鹃极轻极浅的呼吸、值夜婆子极远的一点碎屑似的声响、时而掠过的夜风。若着意分辨,那也没有什么,但闭目养神时,这些声音却又格外分明些。
      就在其中,一丝笛音萦绕着缠了进去。
      黛玉并未听过此调,也不知是从何而来,那笛音极细极弱,似有若无,但清婉悠扬,如吟如诉,恰是江南的调子。
      她不觉间便听了进去,听着听着,也就把念头从烦杂抽开,不知不觉沉进那乐声。
      ……
      一曲才结,白展堂随手将那笛挂回,转身真的离去,月光细碎洒在身后。
      次日他起得便不早,日上三竿才打了个哈欠醒过来。
      醒来时候王家已准备了一些吃的,味道照例不错——王刘氏的手艺很好,但凡有点肉做出来味道就不差。
      洗漱又吃过之后,他便进了城。
      那当然不是真的投亲,他哪有能投的亲戚,进了城之后也没多绕圈子,朝着上次跟踪时去的那老者家就过去了。径直到了那老者所住的地方。
      他不确定自己会在这里留多久,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才能回去,但既然动了手总不能不收场。为今之计,总要分个重要程度和工作效率的先后。
      扬汤止沸虽快,本质却没用,釜底抽薪怕就怕抽到一半人没了。不过好歹有一个好办的地方,这边哪哪也没见着什么高手,顶多就是捕快和山贼的水平。
      先来这儿就是先看看,顺天府的拖延究竟是怎么个拖延法。
      毕竟那老人若是因此遭遇什么不测,那可不就成他害人了。
      白展堂在附近找了个茶馆坐下,正好消消食,这两天城里加严戒备,生意也清淡,店家见有生意,态度那叫一个周到,他挑了个平时不太易得的靠窗的座,慢悠悠喝了小半天茶。
      然后呛咳起来,险些没把喝进去的茶全咳出来。就咳到一抬头看到店里人全围上来怕他是来讹钱那程度。
      出息。出息!
      这绝对不能是顺天府想出来的招!
      他倒也不纯粹出于看不上这个招本身,毕竟招不在损和丢人,有用就行,主要出于一种油然而生的、业界前辈对后辈的恨铁不成钢心态。毕竟这踩点技术……
      是个人都知道,断案看的就是人证物证。
      这个案子人证除了管家和丫头外,要么死了要么在金陵,管家这边,尽管众目睽睽之下真要出了什么事也不好交代,可终究一个人算不得证据。至于那丫头,昨晚跟黛玉略一比对,知道她生死在薛家,不可指望。而金陵那头要来人上京,随便拖个时间便是一年半载。
      那便剩个物证。要证明冯渊被薛蟠殴打致死,一要证明冯渊是被殴打致死,二要证明确实是薛蟠打了冯渊。
      托前头断案之人的福,这二倒不必证明了,原案卷上明明白白写着确实打了,哪里还能改成没打,无非是想法子在薛蟠的动机和冯渊的死因上做功夫。而要证明冯渊的死因嘛……尸骨已埋、开棺千里迢迢时日难计,仵作验尸记录可以改,唯独冯渊当日血衣轻便好带,被老人带入京中。
      因此下,若这血衣没了,便无速断速决的道理,就算他再丢十封状子,顺天府也可顺理成章慢慢拖延,拖到江南……拖到小姑娘家里的事也有个结果。
      ……这他妈谁想出来的损招。
      白展堂匀了匀气息,怎么这头没这么好办的只要靠专业技术就能有谱的思路,不然偷个官印,偷个玉玺……是吧……
      侠以武犯禁。五个字突然在越发危险的想法前面跳出。他摇摇头挥开,反正这么做也没用,且一发不可收拾。对围上来的伙计表示自己没事,又打发了茶钱。
      转念一想,对方主动参合自己的专业,这倒也挺好的。
      毕竟……
      又坐了一回,他施施然起身晃了出去,在周围转了两圈,买起了这样那样穿的吃的,反正这些钱都是薛蟠给的,他出手很大方。
      天色渐晚,白展堂正一手拎着包袱一手啃着桃子呢,和另一个拎着行李行色匆匆的男人撞了一下。再走了两步,回手一摸自己腰上,已经空了。
      不枉钓了这么小半天的鱼,就知道是个贼都管不住手。他不紧不慢地啃干净剩下的桃核,丢掉之后擦擦手,露出一个微妙带点自嘲的笑。
      想拖延时间,把水搅浑是吧?那就再浑一点好了。他虽然不知道江南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也不认为一个薛蟠能值得上那边加快进度,可若是再加点码呢。
      毕竟,谁先急眼谁就输了这个道理,他还是深有体会的。
      “今天哥教教你啥叫化霜。”
      少年轻快地嘀咕着,转身过了街角,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这就是证物?”
      面前的包袱皮摊开,里头是一块灰扑扑脏兮兮的破抹布。被质问着的男人狼狈不堪,不敢说话,只深埋着头捧出一只荷包。
      荷包敞着,里头是几颗石头,还有一张纸条,上头写着清秀的字迹,还带着落款。
      「来而不往非礼也。白玉汤顿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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