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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Chapter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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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马车缓缓行驶到她的面前,停稳后,里面的人打开了厢门并伸出了手,棕色的麂皮手套流畅地贴合其上。
“抱歉,我弄晚了。”
一登上车,希拉就先道歉。
“坐好,马车动了。”
见对方没有要责怪的意思,她立刻闭了嘴,今天他能找她的麻烦可不止这一点儿,没必要再给自己找事。况且她刚刚才和诺维娅造了谣,现在看到本人还是有那么点儿心虚。
要说她今天悟到什么,那就是少说话就少错事。
于是希拉慢慢挪到了车厢的另一边——这里已经是离他最远的位置了——然后把身体靠在窗边,再隔一阵就可以自然地闭上眼装睡,接下来就不用担心这段尴尬的时光该如何消磨了。
只要现在别找她说话。
不过,一切如她所愿,该隐一路上真就一句话也没说。他仍然和去的时候一样翻阅修改着手里的教案和材料,希拉眯着眼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生怕又被他注意到什么而打破了当前微妙的平衡
或许是因为精神太紧张,希拉的身体也非常紧绷,于是她总是半眯着眼一边偷偷看该隐在干什么,一边小幅度地扭动身体调整睡姿。幸好没隔多久马车已经驶入了伊堡的前庭的车道,她终于可以适时地“醒来”。
“睡好了吗?”
“嗯?嗯……”希拉慢慢坐直了身体,各处传来的酸麻感差点让她哼出声。
几分钟后马车停在了内道,该隐先下了车,希拉只好硬撑着跟下去。但当她半个身子探出车厢,才惊觉脚腕到膝盖就像完全消失了一样。
她都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踩空。
“呜——”
这下完了!
但先下车那人就稳稳站在原地,就像是等着某个意外,然后又毫不意外地接住了她。
在短暂的失觉后,那股膨胀的酸麻立刻传遍了下肢,希拉只能保持当前姿势僵在他怀里,但对方的手臂正好卡在了她腰上的酸麻处,稍一用力就她差点呻吟出来。
“别、别动!我动不了……”
正准备松开手的该隐又重新环住了她。
他悄悄在她耳边说,“啊,装睡的时候想到会这样了吗?”
周围没一个人出声,也没一个人斜视,只有希拉感到羞愤不已。虽然很想推开他,但迫于无奈,双手只能狠狠攀在他肩上。
“我没……我没有!”她别开脸忿忿道。
几分钟后,希拉的双腿终于勉强恢复了支撑力,她推开他,一瘸一拐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该隐也由着她去,直到她彻底站稳后才放下了手臂。他抿着唇角,转身往城堡里走去,后面几位侍官也随他离开,只留下一位等待领她回房。
但就在她好不容易七拐八绕走回自己的房间,刚刚对着镜子拆掉耳饰,房门却再度被侍官叩响了。
“斯克托小姐,为了消除您身体的疲惫,我们诚挚邀请您体验一下伊堡的特色疗养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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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拉将身体彻底浸在了水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由于捷勒西地区周围没有发现过任何天然的温泉泉眼,所以塞特庄园的洗浴池里长期都是接入的地下水,如果需要热水也只能由锅炉烧开后一桶一桶地搬运过去。但这样太耗费人力,希拉也只有在小时候和薇拉一起泡过几次。而其他时间里,庄园的洗浴室大多都被用作储水使用。
因此,她完全没有想到伊堡居然会有带温泉的洗浴厅!厅间虽然很宽敞,但又被分隔成几个小型的单人澡池间。由于环境潮湿,隔间没有安装厚质的木门,但为隐私遮蔽又挂上了透气的纱帘。希拉仰着头望了一圈,室内的墙上是一些颜色丰富的马赛克壁画,弧形的穹顶有一个小小的弯月型透气口,以至于不会闷热。
入水口不停往池子里噗噗注入的温泉水,她又舒了口气,往池子另一边移动,换了个姿势趴起来。
身体的酸胀和疲惫现在已经全然被热乎乎的泉水治愈了,她闭上眼享受着今天难得的宁静一刻。
各种意义上,充满磨难的一天。
“哗啦——”
再次扬起的舒气声和隔壁的水声一齐响起来。
希拉在氤氲的热水里泡得晕乎乎的,压根也没怎么在意什么水声,直到门口的侍官说了声“陛下”以后,她才条件反射睁开了眼睛,紧接着立马把自己整个没进了池子里。
不要在这种时候都碰到他吧!
但毕竟水池的温度不低,仅在水里憋了一小会儿希拉就受不了了,她慢慢从水中冒出来,露出了一双翠色的眼睛四处瞅。
透过帘子,她隐约看见披着浴纱的该隐和身边的人说了两句后就从大门离开了。
希拉这才从水里把整个脸露出来,但是她也不敢继续再泡下去了,把不准随时还会有谁可以进来。于是她又听了一会儿,确定其它隔间没有响动之后才匆匆从澡池里出来,侍官为她擦干身体后换上了干净的睡裙,接着在外面套了一件宽大的蕾丝晨衣,但是领口的松紧缎带有些扎人,所以希拉没有把它系起来。
侍官见她已经洗浴结束,什么也没说,直接带她离开了洗浴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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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拉大约跟着这名侍官走了有十分钟,就开始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不停左右张望,确定了路过的地方和来时完全不一样,这边的景观实在太陌生了!而且如果她记得没错,客房是位于城堡的东区,现在怎么看他们也是一直在往北边走。
终于,在通过一道长廊进入城堡二层时,她忍不住开口了。
“请问,这是回房间的路对吗?”
还没等到回答,对方就推开了面前的一扇门,并在原地做了“请”的姿势。虽然仍有犹疑,但希拉还是走了进去。
就在进去扫视了一圈后,她立马退了回来。
“侍官先生,您弄错了,我的房间不在这儿。”
虽然和昨天来的路线不一样,但她是不会认错这个房间的。
这是昨晚的廊厅。
“是陛下的意思,斯克托小姐,他吩咐在洗浴后带您过来。”
“……肯定是哪里弄错了,陛下这个时候怎么会找我呢,我——”
咔——
房门被打开了。
“陛下。”侍者俯身行礼
“辛苦了,你下去吧。”
他没说是谁下去。
希拉本想蒙混着跟随侍者一起走掉算了,但那位尽职尽责的好侍官不但没有立刻离开,还一直到她“自愿”走进廊厅后才关上了门。
“进来吧。”该隐也没有在门口久站,他开着门,等着她自己走进去。
……是不是要被他算总账了?
希拉苦着脸把脖子上的缎带扯到最紧,还不忘打上个完美的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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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走进了房间,她才知道自己今天忘记了什么事。
窗边的办公台上大大小小放了十几册书本,天文、通史、奥能、物质、文学、乐识,还有她放在公学置物箱里的笔记册……该隐今天早上说过的,之前缺席的课程要在休息的时候给她全、都、补、回、来!
而她,和诺维娅在甜点店耽搁了2个小时,又在洗浴厅磨蹭了1个小时,现在已经是夜轮的11点,还得让该隐等着为她授课。
希拉开始对进来之前的可笑猜忌感到抱歉。
“过来坐。”对方发话了。
“对不起,我忘记这事了。”
希拉快步走到了办公台旁,十分配合地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泡得还舒服吗?”
“……嗯。”
他果然知道。
“那就好,我们尽早开始。”
该隐直接抽了一本教材开始讲义,没有再和她多谈其它话题,
一周的课程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想要赶上所有进度也只能一章一节慢慢来。但这种一对一的教授方式倒是让希拉专心不少,她一边记着笔记,一边回答着一些该隐随机提出的问题。或许是得益于良好的授课技巧,她理解起新知识来几乎没有任何障碍,所以这期间两人相处得非常和顺,交谈间甚至充满了愉悦的学术氛围。这时的希拉都快把之前言语冒犯的不安给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当前的烦心事另有一件。
晨衣的缎带被她系得太紧了,领口的位置现在又刺又勒,她又不好意思在这种时候当着该隐的面解开,扯也扯了挠也挠了,那个死结倒是越来越紧。本来她觉得当前的良好氛围不应该被这种事影响,咬咬牙应该可以挺过去,但是……
她为什么要给自己的领子打死结!
希拉十分懊恼地又加了一爪。
“3期负质量校对实验里的中维波长——”他放下手里的书,“怎么了?”
“嗯?不,没什么……”
希拉立刻放下了抓着领子的手。
该隐没再继续讲义,希拉又疑惑地抬头看他。接着,他走到她身旁,伸出手几下便解开了扎紧的死结。
“您做——”
“别动,让我看看。”
希拉当然没能阻止他,该隐俯下身,用手掌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查看起脖子上的情况——缎带在肌肤上勒出了一道浅浅的淤痕,而她无意识的抓挠也留下了更深的血痕。
他的拇指摩挲着伤痕的位置,希拉不由地瑟缩了一下。
“别……有点疼。”
“伤到了,当然会疼。”该隐微微抬起头,视线刚好与她交汇。那眼神却让希拉开始莫名心慌起来。
“没关系,它自己会好的,”希拉把下巴从他手掌解放了出来,“……我们继续吗?”
“暂时休息一下吧,”该隐靠坐在办公台旁,交叉起双腿,“你下周末想去看演出吗?”
“演出?”
“对,演出,”他顿了顿,“我想正式邀请你约会。”
“约会?”她声调扬到了不可思议的高度。
“你只会重复我的话吗?”
希拉差点没把笔给折了。
“我认真想了一下你昨天那样评价我的原因,我觉得,或许我们应该从约会开始。”
来了来了,他提昨天晚上的事了!
“不过,虽然你可以拒绝,但那样我会很失望的。”他又补充道。
“我昨天……”说他是个有恶劣趣味的人。
“……您不生气吗?”她终于鼓起勇气问,“我说了那些话。”
“生气?”他反问。
这下倒让希拉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啊,你这一说倒是,”该隐顿了顿,“我什么时候变得丑陋古怪还浑身发臭,而且人人见到都会做噩梦了?”
完了完了完了,那个又是什么时候被他听到的!?
“呃……我、我不是那个……”她一边摇头一边吞吞吐吐。
“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样子?”
“不不不不不——”
希拉急得站了起来,头甩得跟拨浪鼓似的,“是诺维娅一直追着我问,所以我才……”
“希拉,你讨厌我吗?”
希拉迟疑地摇摇头,不太明白他提问的意图。
“我让你觉得害怕了?”
她皱起眉头愣了一下,虽然他在公学的时候是有一些严肃,但她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