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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Chapter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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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罗莎连同埃德竟然都没有出现在公学,流言的内容甚至比昨天更夸张,这使得学生间的议论更加激烈了。希拉当然不打算和任何人说她昨晚见到过埃德和……另外一个女人的事,在这种时候把自己推向风口浪尖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我总感觉这件事……”
“嗯?”
诺维娅还是在午餐时分忍不住和希拉说起了自己对见解。
“不太对。”
“什么不太对?”希拉眨眨眼,不解诺维娅的说辞。
“唔……还记得我说过,罗莎?霍克她是一个转生血族吗?明面上她只是霍克公爵挑选中拥吮者之一,但是其实……她是公爵的……”诺维娅说到后面时,声音压低到几乎听不见了。
即便如此,希拉还是听到了那个关键的词语。
情妇!那昨天发生的那些事,根本就不是能用合适不合适来形容了。
“那个公爵大人的口味一向够烂,但霍克家的人不是随便能招惹的。”
希拉想起了那个冒犯的文森特?霍克,深感同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真不知道那个埃德?尼赫特是什么身份,连哥哥那儿也没有任何情报……”诺维娅有些失望地用叉子戳了戳盘里的食物。
“对不起,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希拉对整个王都的所有认知也就是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了,但换个角度而言,她对这些事并没有那么上心,毕竟她只想平平静静熬过这一阵子……到了沐月节,她就可以回伏海特了——不管怎么样她都得回去!
因为,她有想见的人。
但很快,这种预想中的平静就被打破了。接连三天,罗莎都没有出现在公学,而埃德却断断续续上过几堂课,一直到某堂通史课后,埃德的出勤率突然变高了,而且低调得和之前判若两人,甚至那只叫维特的蝙蝠都没有再出现。
虽然,他还是不太搭理人,但这次是男女平等。
再后来,就是公报上刊登了关于罗莎?霍克的讣告。内容的头半部分和一般的讣告无异,但后面却像是案件悬赏——她的尸体被发现在南城区,疑似他杀,希望有关知情者能上报有效信息,霍克家将悬赏100万布卢特缉拿凶手。
不管是哪家报社的报纸,都可以在最醒目的栏位完整地阅读到它。100万布卢特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一时间提供线索的人快把治安所的门槛都要踩烂了。迫于霍克家族的压力,在发出讣告的同时,大王都范围实施戒严,禁止未携带必要公函的人员随意进出,特别是城南的流民区域。因此,蕾雅也成了此次事件中最繁忙的人之一,那些堆积如山的沙龙舞会邀请函全都被艾尔文一一回绝。
但最让人感到诡异的气氛,还是在公学。
前一刻大家还津津乐道的风流事突然变成了一桩凶杀案,而且现下最受怀疑的那个人还与他们共处一室。
希拉能感觉到,但凡埃德路过的地方,周围都静默得可怕。
更不幸的是,希拉在某天独自喂食小斑点时被他拦截在了马厩。
“谁?”
希拉听见了木门被打开的声音,从隔间探出脑袋却没看见人,等她收回身体时,一张阴沉得可怕的脸正出现在眼前。
“——!”
埃德捂住了希拉快要叫出来的嘴,压低声音威胁着说:“敢发出声音,我就杀了你。”
希拉立刻噤声,点了点头表示愿意配合。
这里可是公学,他应该还没有胆大到敢在这里乱来吧!
僵持了会儿,确定她不会反抗后,埃德松开了手。但他却突然开始烦躁起来,这一转变反倒是让希拉有些不知所措。
“尼……”
“我没有杀罗莎!”
“我——”
“那天晚上你见过的那个妓女,我明明整晚都和她在一块儿——但该死的,我找不到她!”
希拉吞了口气。也许埃德根本没有打算让她说话,他只想把他想说的一股脑说出来。
不过,她仍不能确定他的来意。
“你。”沉默片刻,埃德开口了。
“……什么?”
“该死的乡下姑娘,”埃德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在秘密庭审为我作证!”
希拉觉得喉间一紧,再睁眼时,对方已经露出了獠牙。
他恼怒极了!
先是陛下在这件事上避而不谈,伊诺克那家伙也绝不会相信他!而那个费里斯?霍克似乎一点都不怕丢脸,直接把罗莎的尸首抬到了裁判院,还向治安所提供了一切有关他的目击证据,什么讣告悬赏……不过都是为了把矛头直直对准自己!
就在他以为自己有充分人证的时候,那个夜丁香居然失踪了!
虽然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但和案件有关的细节却没有任何披露。他也曾试图要求最高法庭将案件相关的文件呈送到伊堡,但被以没有权限为由拒绝了,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大概率是上了传唤名单。
他不知道罗莎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他甚至没有办法为自己辩解!
然后他就想到了那个跑到蝙蝠窝里脏兮兮的女人,只有她见过那个夜丁香。
这边,希拉倒是把事情听懂了大概,她那晚的的确确看见埃德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但是,这也是她唯一知道的事了。
但这又能证明什么呢?
希拉突然觉得一阵头痛,为什么会被卷进这种事件里……
“听着,现在只有你见过那个夜丁香,”埃德顿了顿,“你不是喜欢蝙蝠吗?只要你配合,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你想要干什么?”希拉对他开出的条件瞬间警惕了起来。
“很简单,你只需要说那天晚上是你和我在一起……放心,秘密法庭的所有档案不会外泄,你不用为你的名节担心。”
“什——不、不行!”希拉使劲摇头,“我不能作伪证!”
见希拉直接了当地拒绝,埃德的耐心差不多已经到了临界值。
“别废话,立刻答应!否则我现在就吸干你的血!”
“唔……放……”
埃德的手不由地收得更紧了一些,希拉本能想拨开他,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绑在马栏上的缰绳。
“咴——”
小斑点被突然的拉扯惊得仰站起来,嘶叫着挥舞起前蹄,在仰起的草屑和泥土中直接将埃德踢进了旁边的饲草堆里。
这一跟头可栽得不轻,还有两个蹄印清晰地留在他的臀部。
干得漂亮,小斑点!
希拉立刻趁着这空档灵巧地钻过了马栏,拔起腿就往外跑。
希拉在近乎空无一人的学院内奋力奔跑着。
由于这段时间的戒严,不仅是公学里,整个王都都鲜少有人在晚间夜行了,连他们的课程安排都因此做了调整。
虽然她从小就是个野姑娘,但要逃脱成年男性血族的追捕几乎是办不到的,她只期望能快一些到达大门,至少有马侍在时,埃德也不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就在她要穿过主楼建筑,祈祷着埃德的动作能再慢一些的时候,从黑暗的拐角中伸出了一只手将她拉离了原本的轨迹。
一时间,鼠尾草掺杂着薄荷的气味瞬间将她围拢,准确地说,是宽大的粗呢织物带来的强烈嗅觉。
“嘘。”那人说。
或许是刚刚跑得太过头,她竟然就这样偎在这个陌生人怀里,任由清冽气味倾占整个大脑。
又过了一阵,墙的另一边传来激烈的踢打和咒骂声,希拉才初醒般动弹了一下,但对方只是把手放在她肩膀上示意不用担心。
然而这阵噪音并没有持续多久,周遭一切都归于沉寂。
身后的人后退了一步,笼罩着她身体的衣料从肩头滑落。
“又见面了。”那人说。
“又……见面了,诺辛勒斯先生。”
希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确定是他的,回头的同时,她似乎就在黑暗中认出他了。卡昂穿着一身暗色的粗呢斗篷,带着麂皮手套的手上还拿了些文件。
“为什么现在还不回去?最近王都不太安全。”
“我……”
希拉想了想,要告诉他自己刚刚被头号嫌疑人威胁的事吗?
“好吧,或许我不该多问。”
“不,其实我也搞不清状况,”她抬头,“我也、搞不清。”
希拉突然觉得某些紧绷的情绪突然断掉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天天都像是走在钢丝上,为什么处处小心最后还是会被莫名其妙的人和事缠上,为什么要离开伏海特、离开深爱的家和父亲,离开——
想到那个人,她眼泪突然止不住了。
“我、我也搞不清,我为什么、为什……”
她胡乱用袖子擦着满是泪水的脸,袖口上细密的丝绸扣子刮得脸生疼,但她好像完全不在乎,她想哭,想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完全不想让眼泪停下来。
卡昂一直沉默着看着她,既没有动作,也没有安慰。
“对、对不起、我——”希拉抽噎着,努力想把一句话说完整。
卡昂并非不了解。学院间的人际仍是家族间另一面的斡旋与博弈,像希拉这样充满争议的血族,本就很难适应融入。而对于这群大多缺乏教养的年轻血族而言,他们的伤害往往来得更加直白,无论是谁的讥讽还是嘲弄,她都只有承受。
因为这里是王都。
“你想家了,是吗?”
希拉忽地抬起头看向卡昂,他额前微卷的黑发稍稍掩住了眼。
“这样吧,明天我会向学院申请给你批假。”
“什、什么?”希拉感到惊讶。
“你是唯一一个没有住在王都的学生,我想学院也会适当考虑到这点,”卡昂顿了顿,“但不一定成功。”
“可是那样会缺——”她打了个哭嗝,“——缺课!”
“没关系,假期也不可能太长,可以利用其它时间补回来。”
“那爸爸他……”
“男爵大人那边我也会以公学老师的身份作解释。”
希拉不说话了,似乎在考虑眼前人的话有多少是可信的。
然后,她突然厌倦思考了。
不想再去考虑在一名男性面前做出这样的事是否合时宜,忘记了什么礼仪,什么老师、什么内侍官——
她抱住了他。
“卡昂先生,真的,非常感谢你……”
啪嗒——
他手里的稿件夹被碰落在地。
不管之前的卡昂看上去多么沉静,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被这个姑娘的强烈情感所影响了。
她很高兴,他想。他总是会被这种鲜活的情绪所吸引。
但没过多久他感到怀里的人突然愣了一下,接着抽离了他的怀抱。
“……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希拉垂着脸挠挠头。
良久,卡昂才想起他掉落在地的稿件夹。
“没关系,”他蹲下身拾起,“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或许希拉自己都没察觉,她没有使用敬语,也没有称呼他为“诺辛勒斯先生”,这位神秘的朋友总是在一次又一次颠覆她的行为和认知。
那天晚上,卡昂送她回到了迪凡克城堡。虽然希拉向蕾雅隐去了有关埃德的事,但对于晚了近2个小时才到家的后果就是她彻底失去了独自喂养小斑点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