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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殊途同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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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司阳拨了拨弓弦，眼睛里也染上些许轻松的笑意，“我还是第一次玩这个。”
纪景梧眼尾上挑，走过去站在穆司阳身侧，扬了扬下巴示意穆司阳再来一遍，穆司阳从箭筒里抽出一箭，搭上弓弦。
“推弓。”纪景梧在一旁开口说道。穆司阳从善如流，纪景梧上前扶着他前臂稍稍抬高，“抬肘。”
“沉肩。”肩上突然一重，穆司阳微微偏头，看到纪景梧的手放在他肩上，握着弓的右手手腕突然被握住，不由分说地带着他手臂旋了九十度，纪景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手臂横着拉弓。”华丽的男中音放低，就如同大提琴般缓缓低吟，绕着穆司阳的耳廓渐渐散去。
“三指扣弦。”纪景梧将他拉弦的手指再加上一只，手把手地调整他的姿势。
“瞄准。”纪景梧偏头，他的左眼并不是主视眼，只能交给穆司阳来瞄准。
纪景梧胸膛微微贴着他的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侧颈，挠的他有些痒，穆司阳不着痕迹地缩了缩脖子，稳下心来眯眼去瞄准红中，蓦然松手，箭矢离弦而出，精准地插在了十环之上。
穆司阳一动，翘起的发丝扫过纪景梧的脸颊，带起一声轻哼，他打量了一下穆司阳，几个月不见，竟然已经比自己高了那么一点儿。后退几步看向靶子，纪景梧眉梢微扬，“看来我教的不错，是吧，崇宏？”
“是。”
穆司阳回头，看着纪景梧神采飞扬的面庞，嘴角不自觉翘起一个细小的弧度，面前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感染人心的魄力。
破空声在场馆内不断响起，穆司阳照着纪景梧说得姿势又放了几箭后，才堪堪停手，掂了掂手里的弓，有些好奇地看着纪景梧，“这也是你的爱好？”
“不是。”纪景梧送出一箭没停，继续从箭筒里抽出箭矢搭上，眸子沉静如水，波澜不惊，“只是偶尔过来放松。”
放松。穆司阳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略带诧异地看了纪景梧一眼，不过思绪下一秒就被另一件事占据，因为那人转头，一双眼睛灼灼地看着他，“要比一场吗？”
穆司阳低头，指尖轻抚过箭尾的羽毛，“好。”他听到自己回答。
“崇宏。”纪景梧潇洒地打了个响指，“计数。”
“是。”华崇弘点头，走到两人中间站定。
不过最后没比成，因为两人跃跃欲试准备开始时莫叔就端着一盘水果过来，招呼他们休息一下。
“小景，崇宏，司阳，过来吃点儿水果，休息一会儿。”莫叔对着三人招手，满目慈爱。纪景梧扣弦的手指慢慢松开，放下手中的箭看了一眼穆司阳，低下头拆卸护具，“先去吃水果吧。”
穆司阳跟着放下弓箭，他好像从纪景梧的语气里听出一丝无奈。
“小景，司阳，快过来。”莫叔摆好盘子招手。华崇弘已经先一步端正地坐在了椅子上，纪景梧叹了口气，经过穆司阳身边时解释道，“走吧，莫叔可是固执得很。”
“纪景梧。”穆司阳把脱下来的护具放好，叫了一声纪景梧的名儿，看他停下转身，一双眼睛看着自己，抬眸间场馆闪烁的灯光都汇聚在他眸子里，如星辰璀璨。
穆司阳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犹豫了几分后坚定地说道，“下次，网球定胜负吧。”
纪景梧看着穆司阳，似想窥出话里的真假，末了唇角上扬，“一言为定。”
水果的摆盘实在不忍直视，纪景梧手起叉落，闭着眼捞了一块放进嘴里。穆司阳视线从他纠结的脸上移到桌上的盘子，暗忖这人可能有洁癖，其实并不，纪景梧只是觉得这盘水果摆得太不符合他的审美了。
莫叔乐呵呵地看着纪景梧的表情，他老友家的这个孩子有时候格外可爱。
“司阳，想喝点什么？”穆司阳正专注地吃着水果，突然听到莫叔叫他的名字，摆着手推脱，他已经白吃了一顿水果，不能再白喝人家饮料了。
纪景梧放一块水果到嘴里，看着穆司阳为难的样子心中觉得有趣，这人的表情万年不变，就算变化也是快速微小得让人难以捕捉，这种写在脸上的无措他还是第一次见。
把水果咽下去，纪景梧才徐徐开口替穆司阳解围，“芬达，司阳和我一样。”
莫叔视线在纪景梧和穆司阳身上转了两圈，应下来，起身去吧台后面的冰柜拿饮料。
鉴于这个人刚刚帮他解了围，穆司阳也不纠结于他叫的有多亲近、是否亲昵，只是低声说了一句谢谢。而他也不知道，以后这一声声“司阳”，将会成为他挥之不去的心口朱砂，窗外明月。
从射箭馆里出来天色已经有些暗了，穆司阳没再麻烦纪景梧，自己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国庆是一年里最后的假期，岳阳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们本就比普通人少了四天假期，尤其是纪景梧还抽掉了两天用来训练，那就说明他可怜的假期只剩下一天。
“阿亮，我觉得我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痛苦。”岳阳就差没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省省吧你。”胡亮亮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手中的球高高抛起，手臂一挥，球快速地掠到了岳阳的半场。
一场比赛下来两人皆是大汗淋漓。游士星一手一瓶水递出去，岳阳仰头灌了一口，就拉着他们讨论唯一一天的假期要去哪玩。
“市赛可是要开始了。”胡亮亮在一旁说道，十月三号后市预选赛正式开赛，对手比区赛高了一个等次，不能再是全员替补的阵容了，每场比赛都需要正选坐镇。
“可是部长都给我们放了一天假了嘛。”岳阳嘟囔着去勾胡亮亮的肩膀。游士星一笑，推着镜框神神秘秘地说道，“我有一个好地方。”
纪景梧略略偏头，瞥到了游士星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正考虑要不要提醒一下那俩人，就看到游士星对着他眨眼示意，好吧，他心里默然为岳阳和胡亮亮点蜡。
岳阳的笑容维持到见到游士星之前，他下了地铁后按照游士星给的路线七拐八拐，来到了目的地——市图书馆。
“我们……不可以在别的地方集合吗？”岳阳咽了咽口水，看着游士星身后建筑，慢慢后退。
游士星唇角一勾，伸手把转身的岳阳拉了回来，勾上肩压着笑意说道，“走吧，亮亮在里面等着我们。”
“我能拒绝吗？”岳阳试图挣扎。
“不、行、哦。”游士星笑眯眯地回答，手上用力不由分说地推着岳阳进图书馆。
市图书馆坐落于新区，是由旧图书馆历时六年翻新而成，外观一改之前的庄严，外墙由银灰的砖石拼接，层层叠叠，凹凸有致，内部结构大多数由玻璃构成，灯光反射间，入目通透明亮，而俯瞰则呈“之”字造型，肌理分明，线条流畅，充满现代气息。
早八点的图书馆已经有不少人，大厅里人影错落，岳阳一副苦兮兮的样子，整个人有气无力无力地挂在游士星身上，由着他把自己拉到自习室里。
国庆的活动不少，街上人流熙熙攘攘，歌剧院门口人头耸动，纪景梧插着兜避开人流，向着入口走去。
今天是《唐怀瑟》歌剧公演的日子，门口放出来的介绍板围着不少人，田子龙就是这时候看见纪景梧的。
纪景梧自然也看见了田子龙。两人视线略略相碰后又移开，一言不发地擦肩而过。
“市廷，这场要三个小时。”田子龙眉头微皱，开口想劝白市廷没必要在外面等他，却被白市廷先一步打断。
“没事，我等你出来。”白市廷眉眼带笑，伸手拍了拍田子龙的肩说道，“快进去吧，别错过了。”
田子龙目光停在柳濂身上，看到对方递过来一个放心的眼神，才转身进场。
“阿市。”柳濂看着田子龙消失的背影，低声叫了一句。白市廷回头，看着柳濂浅笑，“还要麻烦阿濂你陪我了。”
柳濂手机一转收回口袋，似早就料想到了结局，指着大路说道，“往前左拐是一家花鸟市场。”
“啊……”白市廷拉长声音，眼里蕴着笑意，歪头看着柳濂的眼睛，“阿濂可要替我保密。”他刚刚可是和田子龙保证自己去图书馆一边学习一边等他的。
柳濂笑着点头，如他所料，白市廷可不会那么听话。
一进花鸟市场的白市廷跟放飞自我似的到处晃，柳濂一步不落地他身后，顺带也观赏小贩们卖的盆栽。再大的市场也有逛完的时候，在刻意压着脚步的情况下，白市廷和柳濂还是只用了两个小时就从里面出来。
走在回程的路上，柳濂抬手看了看表，“还有一个小时。”
“在外面等一会就好了。”白市廷浅笑，俨然一副习惯了的模样。柳濂偏头，看着白市廷的神色抿唇，谁会知道网球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神之子”，平时都是一副温柔的模样。
秋天的风夹着凉意，白市廷紧了紧衣领躲进歌剧院的大厅，柳濂看了白市廷一眼，寻了个位置站定，不着痕迹替他挡着灌进来凉风。
等待的时间很是无聊，两人磨着嘴皮子，话题不知怎么拐到了海广网球部上。白市廷已经当上了部长，整个网球部的事务落在他肩头，压力不可谓之不大，不过所幸有柳濂从旁协助，两人现在正一人一句商量着队员们的训练安排。
田子龙当然不知道他看一场歌剧的同时，接下来的网球训练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歌剧结束时已经是傍晚，纪景梧握着手机，上面是管家刚刚打来的电话，说路上堵车会晚些到，慢吞吞地出门，他并没有停下等管家出现，而是向着回家的方向慢慢走着。
天空逐渐递进变色，最远处是橘色，然后是微微的粉，接着晕染为橙黄，而他头顶上则还是湛蓝，色彩铺开，像是上帝打翻的颜料。视线下移，路上人群行色匆匆，纪景梧瞥见拐角处闪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当即加快步伐追上。
穆司阳顺着人流汇入大道，享受着迎面而来的风抚过他脸颊，耳边终于少了些聒噪。
“司阳。”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穆司阳还没回头肩上就被搭上一只手，余光里出现纪景梧的侧脸。
穆司阳沉默，他刚送走星耀那三个，现在又遇到了他们部长，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命犯星耀。
纪景梧看到他胸前抱着书，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是去图书馆了？”
“是。”还遇到了你的队友，穆司阳克制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他今天早上正低头写作业时，边上突然出现人影，紧接着有三人落座在他周围，一抬头，就看见上次在星耀大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偏头是游士星的笑脸，斜对角也在星耀队伍里见过。
穆司阳平静而美好的早晨被打破，那三个人，一人一句有说相声的潜质。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四人，在图书馆，看国庆阅兵！看得胸怀激荡时发现自己旁边能搂的只有他的对手，穆司阳默默地收回手，改为在心中喝彩。
“你就没一点别的爱好？”纪景梧撇嘴问道。穆司阳动了动肩膀，那人的手还搭在他身上，压得他重量往一边倾斜，“有。”他扶了一下眼镜答道。
纪景梧挑眉看向穆司阳，等着他下一句。
“旅游，登山，露营。”穆司阳学着他眉梢一挑，眉宇间的少年气随着他动作溢出，落于眼角，再隐藏在平和的眉峰内。
纪景梧低声一笑，他果然不应该期待这个人会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爱好。
捻着额前的碎发，纪景梧出声问道：“潜水，滑雪，跳伞？”穆司阳摇头，纪景梧又拣了几个不那么刺激的运动问了一圈，最后得出结论——钓鱼是他们俩唯一重合的爱好。
“司阳。”纪景梧站在地铁站门口，看着下楼梯的穆司阳，突然叫了一声。
穆司阳停下脚步回头，抬眼看向那个伫立在门口的人，身后的霞光柔柔地攀上他的肩膀，模糊了他的侧脸轮廓。
“别输了。”他说。
穆司阳一怔，随后紧了紧怀里的书，语气坚定，“不会输。”他们的目标可是，全国冠军！
啧，那就好。纪景梧转身，两人脚下是截然相反的路，两点一线被越拉越长，直到看不清对方的背影，可双方心里都清晰明了，只要拿起网球拍，他们就能在梦想的道路上碰头，一起指向他们乃至所有人的目标——全国冠军。
虽是殊途，但仍同归！
市赛很快就来临，纪景梧给星耀众人加训，导致岳阳盼星星盼月亮地想要作为领队带着星耀上场，可正选轮了一圈都没到他。
“你围着训练场跑十圈不超过二十分钟。”纪景梧接收到了岳阳的抗议后，挥手把他的抗议驳回，“我就让你去。”
星耀的训练场外围400米一圈，十圈下来四公里，岳阳的体力一直是他的短板，即使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最快都是21分06秒，比其余的队员足足慢了一分多钟。
“难过。”岳阳抹了两把莫须有的泪，绑着铅块再次踏上跑道，部长都发话了，他还有反驳的余地吗？况且……他也要以全新的面貌，去迎接星耀的未来！
“景梧，训练量别一下加的太重了。”游士星和岳阳搭档过不少次，自然知道他体力的极限在那里，太过于压迫只会适得其反。
“嗯，我知道。”纪景梧盯着岳阳跑步的身影，点了点头。
初冬的阳光本就柔和，融着淡淡的暖意。球场上的少年们或跑或跳，为理想肆意地挥洒着汗水。他们还年轻，埋在胸腔里的热血，握在手里的心愿与摇曳在心中的热情，通通凝聚在眼底，写作坚定的信念。
这条路，无人可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