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世界》江渔白

15、第15章

　　回长辈家的第二晚没被允许。

　　余姚来例假了，并且这次是正常的血量。浴室的氛围立刻从暧昧抽回，俩人欣喜若狂。他们迅速用浴巾擦拭身上的水珠回到床上。陈迦南打开手机查看月经追踪，这次距离上次间隔33天，上次和上上次间隔35天。经期间隔正常，血量也比前两次一点点的量正常许多。

　　那次中止妊娠后，余姚的宫腔粘连严重，月经量减少，甚至一度绝经。后来经过两次手术，术后康复调理以及她最近一年多以来的锻炼，尤其是近半年，余姚感受到了身子的轻盈。除了不能受孕外，她的身体真的恢复到了健康的状态。

　　陈迦南在手机上详细记录下来这次例假的日期以及特征。做完记录之后，他从身后轻轻抱住换好卫生棉的余姚，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双手替她捂住肚子。

　　他问她，“肚子疼吗？”

　　余姚把脚上的拖鞋朝空中踢去，翻了身钻进他的怀里。“没感觉耶。晚上日料的刺身我一块也没动，只吃了几片烧烤。倒是刚才的那碗热粥，喝完后身体里暖暖的。”

　　“睡吧。即便肚子不疼，这时候多睡觉也是大大的益处。”
　　“睡不着。陈迦南，你这时候应该说，多喝热水。”

　　“你要喝热水？”
　　“不是。直男都会对媳妇说，多喝热水。”

　　“那是敷衍。灌热水袋都比说喝热水强。”
　　“南哥，你给我灌个热水袋吧。”

　　“没有。我用手给你捂肚子。”
　　“好。”

　　真好，陈迦南和余姚同时心想。

　　也许是睡前的喜悦，俩人都一夜好眠。余姚次日一觉醒来已经八点，她跳下床去洗手间换卫生巾。

　　陈迦南还赖在床上，他有好久没睡过囫囵觉，出差时被工作困扰，不出差时被加班困扰，偶尔不加班时又睡不安稳。

　　余姚洗漱出来后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楼下院子里，爷爷在院子里打太极，爸爸在身后也跟着比划，不过由于新手，肢体很僵硬，显得略滑稽。

　　陈爸爸看到站在二楼窗户边的余姚，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喊道，“叫醒陈迦南，下楼吃早餐。”

　　陈迦南在床上赖到九点才起床。爷爷和爸妈已经等不及他们，先用过早餐了。他们下楼的时候，见到爷爷带着帽子，手里拿着手杖。陈迦南问，爷爷你要出去？

　　爸爸妈妈也从卧室出来，同样穿着休闲。“我们和你爷爷上午去茶山买今年新茶。清明前采的茶，现在应该已经制好了。”

　　余姚看着陈迦南，示意我们也一起去？
　　陈迦南点头，行。
　　他们上楼换了衣服，不到五分钟又回到楼下。

　　俩人一人拿了一个包子和一颗鸡蛋坐到车里。

　　车是陈爸爸开的，爷爷坐副驾指路。爷爷说，“一会儿去的茶山，我每年春天要走好几趟。以前骑自行车带阿南走过几次。他上中学后，周末和节假日要上补习班，就不带他了。”

　　爷爷家本来就住在城郊，车子没开多远便看到稻田，大约二十分钟后进了山，在山间小路又开了大约半个小时，停在一个茶庄前。

　　茶庄的主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茶农吴伯。他承包了附近两个茶山，在自家茶庄制茶，客户大多是回头客。像爷爷这样的，每次采购几十斤的老客户有很多。爷爷他们先谈买卖，今年买了三十斤茶，分别包装，其中五斤，在茶庄打包后，直接邮寄去了俞城。

　　买卖谈完，可以坐下喝喝茶，看看风景。爷爷和爸爸与吴伯在茶室喝茶。余姚、陈迦南和妈妈一起在门外的茶山走走。

　　陈迦南在前面领路，余姚挽着妈妈走在后面。“你爷爷和爸爸都是茶痴。每年等新茶的时候，那个着急呀，恨不得自己来山上采摘和晾晒。”

　　余姚点头，说，“看得出来啦。爷爷喝茶讲究，茶盘和茶具都是特制的。爸爸喝茶倒没那么讲究，一个茶壶一个茶杯就够了。”

　　妈妈说，“你爷爷是退休后才讲究的。退休前哪有时间泡功夫茶，也是一个茶缸一杯茶。”

　　“我爸退休了也可以弄个小茶庄，既满足喝茶的兴趣，也打发退休时间。”陈迦南插话说。

　　“这附近的茶山早就承包完了，一般承包都是二十年起步。再说吧，你爸还有几年才退休。”妈妈叫住继续向前走的陈迦南，“昨天刚下过小雨，山里露水大，再往里去比较泥泞，别走远了。”

　　他们仨在附近转了一个小时才回茶庄。吴伯盛情留了一家人在茶庄吃午饭，说吴婶已经宰了土鸡，有朋友昨天送来了野猪肉，要让他们尝尝鲜。

　　回燕城的航班是晚上八点，时间还很充裕。爷爷便做主留下来吃饭了。

　　余姚和妈妈一起进厨房帮忙，吴婶很健谈。“我们在山上吃不了河鲜，可以吃春鲜。春笋、马兰头、草头、蚕豆还有春椿都是新采的，味道和棚里的完全不一样。小姑娘，你中午多吃点。对了，姑娘你是燕城人吗？”

　　余姚听到夹杂着江城方言的半白话，努力消化其中的意思。周虹便替余姚回答，“嫂子，我家姑娘是俞城人。”

　　吴婶说，“俞城，好地方啊。不过那儿口味辣得很，姑娘能和阿南吃到一个灶里么？”

　　这句余姚听懂了，她回答说，“我口味轻，我们平时吃的很清淡。”

　　吴婶说，“年青人吃清淡养生。以前总盼着顿顿吃肉，现在好了盼着天天吃菜。待会儿我尽量控制住抖调料的手。”

　　等菜备齐后，周虹让余姚去茶室玩儿，她和吴婶炒菜。陈迦南见她从厨房出来，也走出茶室，“中午吃什么呢？”

　　余姚报了几个食材，说怎么炒，要看厨师的搭配。

　　她好奇的问道，“我们刚刚在附近转悠，没发现菜田。厨房的青菜都很新鲜，不像是冰箱保鲜过的。哪儿来的？”

　　陈迦南指着山后，说，“后山山脚有个集市，吴叔他们都是去那儿采购。”接着又指了指院子里的摩托车，“这是他们的交通工具。”

　　余姚深呼一口气，伸了个懒腰，“真想多住几天。这么新鲜的时令蔬菜在燕城很少见到。”

　　陈迦南认真考虑了一下可能性，好像不太行。

　　余姚说，“我就这么一说。下周我也有新项目来，五一假期前把报告赶出来，安心休假。”

　　厨房两个灶，妈妈她们很快做好六菜一汤：豌豆雪菜豆腐汤，酒香草头、香干马兰头、春椿土鸡蛋、油焖春笋、红烧土鸡、葱爆野猪肉。鲜嫩的食材，配合家常的朴素做法，美味无比。真的是，一口鲜，一口嫩，把江南的春天都吃进肚里。

　　他们吃饱喝足后返程回家，下午在家陪爷爷打了会儿纸牌。

　　傍晚时分，爸爸妈妈和陈迦南余姚一同离开小院。院子又要冷清了。

　　这次回程，余姚从陈迦南的书房带回一本书《昨日的世界》在飞机上读。

　　陈迦南瞥了一眼，说，“有一年出差回江城，在机场买的。飞机上读了几十页，后来就忘在爷爷家。”

　　余姚随意翻着书页，“你没读完？”

　　陈迦南调整座椅，打算眯会儿。“没，我读书不多，你知道的。茨威格的书只读过《人类群星闪耀时》。”

　　余姚点点头，表示认同，“《人类群星闪耀时》还是我送你的。这本书我早读过，拿来重温一下。开头写了梦幻般的维也纳，我们抽空去打卡吧。”

　　陈迦南有些无语，“呃，尽管我没读完这本书，我也知道《昨日的世界》是讲茨威格精神故乡的毁灭。这么沉重的基调，你居然第一个想法是旅游打卡。”

　　余姚继续说道，“嗯。我看《谍影重重》第二部，开头场景是伯恩未婚妻在印度死掉，他从那不勒斯抢了台宝马车一路开到柏林寻求真相。那么悲伤又紧张的氛围，我的第一反应：冬天的阿尔卑斯山雪景真漂亮。有时间的话，我们冬天去那不勒斯租辆宝马车，也要一路开到柏林。哈哈哈。”

　　陈嘉南把座椅调直，不睡了，看电影。他在前面座椅屏幕上找了半天，没找到《谍影重重》系列的资源，倒是有最新的《007 Spectre》。

　　余姚打趣道，“这个航司不行呀。居然没有你这个星空联盟白金卡会员想看的电影。给他们航司写信，要他们丰富燕江航线空中娱乐资源，尤其是电影资源，必要时可以点名《谍影重重》系列。”

　　陈迦南带上耳机，“我可没那么无聊。”

　　余姚把书收起来，抱着陈迦南胳膊和他一起看电影，看得时候还带点评，“这种电影要在影院看巨幕屏或者imax屏。飞机上的小屏幕把它唯一的精华都压缩了。”

　　“它的精华是什么？”
　　“炸，Boooooooo~m”，余姚同时用双手做了个炸开的姿势。

　　陈迦南问，“你什么时候去看的？”
　　余姚说，“去年冬天上映时候呀。你出差，我和同事一起看的，CBD的imax厅。”

　　“你看过了，就别打扰我看。”
　　“剧情没啥好看的，和之前的系列一个故事模板。场景也没啥好看的，伦敦、罗马、墨西哥城的宣传片。”

　　陈迦南忍无可忍，用手合上她的嘴唇，“闭嘴~”
　　余姚挣脱出来说，“最后一句，说完我就闭嘴。这片子150多分钟，你在飞机上看不完。哈哈哈。”

　　后半段旅程，余姚重温了《头脑特工队》。前一次她在电影院哭得有多悲伤，这一次笑得就有多欢，她哭着笑着和过去挥手告别。

　　果然情绪会影响对事物的看法。

　　前一次，她说燕城很陌生。这一次，她觉得燕城很熟悉。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在这个城市里走过的每一条路，看过的每一场电影，吃过的每一家餐馆。这里正在慢慢成为她的第二个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