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卿》哪阿星

26、第 26 章

　　从红岳镇入之蛊教的那帮人中，袁浩在修习炼制蛊虫方面一直都落后于大家，加上右脸上有着可怖的黑印，代表受到入教酒水的反噬，被当做进教的“残次品”。

　　幸好有晅愿和祁元礼为首的同乡人，胆小怯懦的袁浩不至于被同门欺负，只是选定师父前几天，突然莫名失踪。

　　教中新人竞争残酷，偶尔也有人失去生命，袁浩没有让教中长老记住的炼蛊天赋，自然掀不起风浪，只有晅愿携带同伴寻找，结果无所获。教中更是无丝毫风声，就像他从未出现过。

　　袁浩脚边放置一把灯笼，他从衣袖中拿出火折子，弯身拾起竹棍，点亮灯芯，朝着晅愿走去。影子脱落地上渐渐拉长，袁浩举起灯笼立在晅愿面前，语气温柔：“是我，你可看清了？”

　　“你脸上的黑印没有了，”晅愿说道，不仅如此，看着眼前旧友，除开相貌声音，整体给她带来的感觉与过去大相径庭，眼神透出阵阵精明自信，不复过去的回避怯弱，引路的花灯造型优美，装饰考究，绘着花鸟图案，不是平常百姓能随意买起。

　　“与人来往交易，有个可怖印记终究有点影响，”全部的乌发用只玉簪挽起，褪去稚嫩，整张脸露出，不知不觉间袁浩与晅愿并行，他手提着亮灯，继续说道：“不远处有家客栈，是我的产业，你可愿意随我去？”

　　“自然。”晅愿痛快答应，随之反问：“之蛊教的事情你都知道？”

　　“那时候街头巷尾传遍天静王爷一番动作，覆灭邪道，我都在都城，想不知都难。”

　　“也就是半年时间，”晅愿面对身边的袁浩有不少疑惑，为何失踪不见，如何知道自己在此，如今什么身份……千言万语哽在喉间不知从哪问起。当初同在之蛊教的红岳镇出身的伙伴都回了家，晅愿却和父亲辞别，表示想在都城。晅伯知道有丁士的照拂，也放下心任女儿闯荡。

　　小路交横间，“止步客栈”门前像是铺了层黑幕，漆黑一片，负责守夜的伙计见是东家，后面还带着位姑娘，不敢贸然上前招呼，只照了个面就退回去打盹。袁浩从伙计那要了两把钥匙，领着晅愿去房间，“今晚早些睡下，钥匙归你，我会照会店主这间房一直留着。”

　　晅愿接过钥匙，回了句感谢。袁浩摇摇头，说道：“在教中你护我许久，这点小事应该的。”

　　次日大早，伙计端着洗漱的温水进晅愿房间，并告诉她东家在西边雅间备好早饭。晅愿点了点头，还有点困意，伙计将门窗打开，阳光竟有些刺眼夺目，才知道都到辰时末了。

　　走廊幽深，冷意回荡，客栈的西边背着阳光，晅愿感到股寒凉。袁浩看到她有些瑟缩，外面温度比偏里面还要高，招呼她坐在窗边。

　　香菇瘦肉粥，配有生黄瓜鸡蛋，清淡入口无半点油腻。晅愿后到，却先吃完早食，放下碗盅，终忍不住问道：“不愿和我说下你到底发生什么吗？”
　　能昨晚在城外回去的路上等着，对于自己的情况，他大抵是都了解的。

　　“元礼兄没与你说？”袁浩脸露诧异，拣着剩下的几块小菜就最后几口粥喝下，“倒霉，恰好撞见单雄与冥颜对峙，单雄虽负气先走，冥颜蛊虫却也似有受伤。‘从圣女做了教主又如何，还不是活不过四十’，我记得那时单雄嘀咕了这句后，发现了躲在灌木丛下的我们。”

　　语气轻快，声音没有苦痛懊恼之意，晅愿听到元礼也在，微作垂眸，默然听他叙述。祁元礼确实从未和晅愿提过，袁浩失踪后，他不久跟了单雄长老后头，有意无意间与自己疏远。

　　“长老气没处撒，小辈不凑巧撞上去，难免拿来出气。元礼兄是教中少有人才，单雄喂他吃了连生蛊让其跟随，我嘛就被喂了蛊虫。幸好命不该绝活了过来，现在都城以卖药为生计，你若在京城寻我，问药树坊就行，客栈是方便药材商贾来往居住而建，顺便也可有点盈利。”

　　一口气说完所有的遭遇，果然是单雄给元礼下的蛊，还好天道恶人恶报，被自己亲生女儿背叛，成为朝廷刀下亡魂。

　　晅愿以为袁浩做客栈生意，原来不是。药蛊同源不同宗，她正考虑找处栖身之所，丁士府邸还没来主母，外女进去难免招人口舌调查。

　　她想了想，问道：“你那可招人？”

　　“真与我想的不谋而合。作为教中最后一代中杰出的新人，又是冥颜教主的亲传弟子，炼药技能非普通可比。我与朋友合作开家医馆，缺少位镇场的医师。你的底子不用，岂不浪费。”

　　“既然是镇场，我怕是难堪重任。”晅愿打算做些辅助的工作，毒与医毕竟不同，百姓平常看病，多是伤筋动骨和人体部位劳损，她对此类救助都很少了解。
　　若是中毒，她还能懂些解毒法。

　　袁浩明白晅愿的顾虑，他宽慰道：“民间医者本就不多，能在炼毒制蛊有天赋和基础，可从毒医入门，我有前辈留下的行医宝典，你可借它增强医术。”

　　伙计进来收拾掉餐具，袁浩起身面对正在斟酌的晅愿，“我去和店主说个事，你再考量下，半个时辰后我们入城，那时可给我回复。”

　　都城城门外与门内不同，从“止步客栈”窗外看去，泥土路遍野漫布，幸好古木整齐，还有点郊外样子。身着粗布麻衣的路人从远方而来，推着车轱辘，看着像是一家人，女人怀里还抱着小孩，动作迟缓，极为疲惫。

　　适应了里间的温度，晅愿从二楼下来，几个蓬头垢面男子畏畏缩缩站在客栈门口，像是流落路边可怜的狗儿，乞求店里的客人用完餐后，留些剩菜剩饭给他们。她走向昨晚的伙计，问他为何不将这些人赶走，伙计正计算半月来的油水，见姑娘问话立刻停下在账上记上一笔，然后回道：

　　“起先就两三人，说是从鄂州逃荒来都城投奔亲戚，店主心善将客人的剩余食物打发给他们。岂料他们走后这两天又出一批人，东家正和店主二楼说话，等会我去请示他们。”

　　正谈到两人，袁浩和店主也来了正堂，伙计给晅愿使个眼色，大步流星上前，低声说话，边指着门口几人。

　　晅愿听不清声音，只能见袁浩听了伙计的话后，略微思索，与旁边店主浅耳交谈，店主顺从地点点头，伙计弯腰候着，不一会，几人散开，目光朝向柜台，明亮而又陌生。

　　究竟发生何事，能让一人变化如此之大，晅愿甚至有些怀疑，眼前是否真是当初认识的从红岳镇来的人。

　　袁浩面带笑意，让晅愿在此地再待一会，“马车就来，等下一同回城，去看看药树坊。”

　　应了句“可以”，晅愿挑了个角落位置坐下，抬眼看店里伙计忙来忙往。至现在，这客栈也只有三人，后厨厨工，伙计和店主。她趴在桌上，似百无聊赖般，又瞅见店主去和门口的几位说话，将他们带到后院，可能要打发些食物。

　　小可爱它们还未进食，不知袁浩药坊里可有毒物，晅愿想着想着有点瞌睡，昨夜她几乎无眠，好在客栈内留宿吃饭的人不多，四处桌椅只坐了两桌，不算吵闹。

　　周围来往多男子，见角落一穿着艳丽女子半身伏桌上，难免纷纷侧目。

　　醒来时晅愿已身在车内，她睡得很浅，袁浩叫她时候朦胧转醒，却不愿睁开眼，他只得挽着晅愿进去，躺下后就又不省人事。袁浩没法，只得等人醒来，顺便从客栈拿个毯子盖在她腰间。

　　“之冥颜死去让你如此悲伤么？身子瘦了大圈，脸色看起来也不好，”刚才扶着她时，袁浩才细细打量注意到晅愿眼底的黑影有点深了，是长时间都没睡好的征兆。“对了，元礼现在何处，我以为你俩没了束缚，他定会和你一起。”

　　“他回家了，在红岳镇，”晅愿起身回道，毯子折好放在旁边。

　　竟是没能和晅愿在一起么，元礼的心思在之蛊教并不难被人察觉。受人欺负得多的袁浩，自是平时多多察言观色，心中明了元礼的情意后，借此成为这位不大爱与人亲近的天才少年唯一“小跟班”。

　　怕是被晅愿拒绝了，袁浩心想。
　　“怎么样，你可想好去处？”

　　“我愿意去你那，在你找到能真正镇场子的人之前，尽我所能。”没有比药房更适合她去的地方，即便没有袁浩，之蛊教留下的一笔钱财，晅愿也打算开间药馆。

　　城门已开，守卫的官兵比往日多了几个，道路进入平坦地，马车更为畅通，晅愿有些无聊，问袁浩将客栈门口的那几人如何了。

　　“近日城外流民增多，我和店主商量选五六个体壮的，供其吃食，报以体力，也能保些客栈安全。

　　“倒也是个两全法，”晅愿点头道。

　　“医馆的事别担心，前期有我在，我会短时间教会你所有平时常见病症的应对之法。”

　　“你的目的是挣钱？”如果为救人，必然醉心治病，而不是急着产业有何人来治理，晅愿不解，淡淡地问出声。

　　“算是也不是，刚好一举两得，何乐不为。”作为以后的合作者，袁浩觉得多沟通增进了解是好事。他与晅愿说了许多医馆经营的过程，名字也给权力自行选取。
　　等于袁浩出钱帮助晅愿开了间医馆，还负责教学。

　　—

　　过了一周左右时间，充实忙碌的工作让晅愿精神好了些，她终于想起天静王府，轻功飞扬，抽空去王府后院。

　　“这院中何时多了守卫。”
　　晅愿悬起身子，脚步轻盈，趁守卫走过赶紧旋到屋内。多亏熟悉这王府后院的地形，知道房间位置和地形，方便躲藏。谨昕多日不见，估计是忘了自己。

　　房门打开，姜思声音轻快走在前面，后退着进入，眼睛看着谨昕，“今日王爷请的武功师父好生厉害，是个少见的行家。”

　　话音刚落，姜思猛地护住谨昕在怀，冲屋内吼了句：
　　“谁？出来！”

　　小小少年，耳力倒是了得，晅愿心想，不过是踏了一步，就被发现。芷汀看样子没跟在后头，她举起双手，面色谄笑地走出露面，对着被护在身后的人儿说道：“谨昕，我是晅姨，你可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