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心游戏》盐的鱼

1、第1章

　　蒋弋今年30又3，是一家技术研发公司的老板，带领20来人的小团队南征北伐。

　　3年前，他遭遇人生中第一次中年危机。那时，他供职于一家大型互联网公司，兢兢业业打拼到技术主管的位置，左手抓专业，右手掌管理，忙得不可开交，却感到了天花板——长期为一个复杂而精密大型企业服务，无论做到多高，都是一颗随时会被替代的螺丝钉，“个人价值”四个字几近虚无。尔虞我诈的高管氛围，最终成为压跨蒋弋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愤然离职。

　　靠着多年积攒的家底，蒋弋和合伙人赵晏飞创立了这家技术研发公司，虽没有上市敲钟大富大贵之命，也能自给自足小富即安。

　　创业的第一年并不容易。因为公司团队小，缺乏大型项目经验，很难接到大单子，往往是通过一个个小单子积累经验和名气。第一年勉强糊口，当然，成年人都知道社会上搞事业从来没有一蹴而就。

　　转机发生在创业第二年，通过以往的人脉前线搭桥和过硬的技术实力，蒋弋在众多技术研发公司中脱颖而出，拿下了SG新游戏《深渊》的技术外包单子。

　　这一段神奇的缘分不仅帮助蒋弋公司拿到了融资，同时也终结了蒋弋持续1年多的单身生活。然而当事人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善缘还是孽缘……

　　***

　　床头手机闹钟开始第三轮唱歌加震动，蒋弋手伸出被子往床头柜的方向探，宿醉的脑子实在不听使唤，摸了半天才准确找到手机的位置，点下了stop。三个深呼吸后，蒋弋压下心中的起床气，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走到床边拉开窗帘。

　　三月虽依然寒冷，但春光正好，直射眼睛还有刺痛感。蒋弋用小臂挡了挡眼睛，转身去了卫生间洗漱。昨天晚上和公司同事庆祝新项目收官，吃过饭之后又去KTV大闹一场，被闹着喝了不少酒，现在头还痛着。

　　镜子前的蒋弋，身材颀长，包裹在西装裤下的双腿笔直结实，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衬衫扎进裤腰，藏不住的宽肩窄腰是常年锻炼的印记，面部轮廓清晰，鼻梁高挺，笑起来自信又春风和煦。昨晚睡得不太踏实，他用手又拍了拍自己的脸，套上外套出门往外走。

　　匆匆推开公寓楼下的铁门，推到一半被挡住，一张一年多未见的脸出现在面前。

　　“蒋哥好久不见，有空聊一下吗？”说完，男孩又缓缓垂下头，熬出来的黑眼圈和疲倦的眼眸一览无余，没有往日怼天怼地的意气风发。

　　蒋弋神情淡漠地描摹这双一年多没见，曾经刻在心底的眼眸，它大部分时间冷若冰霜，偶尔流露出娇俏让人流连忘返。

　　“我要去见客户，要不晚一点？”蒋弋迅速收回神思。

　　“我送你？你……今天限号吧”，男孩认真地说，言语中还有一丝颤抖，也完全不被来往的路人眼神打搅。

　　蒋弋默许，二人上车，还是那辆奔驰大G，一路尴尬地沉默着，直到蒋弋的公司门口。男孩三番五次想开口说些什么都失败了。

　　终于，下车前蒋弋开口：“下午四点，知秋路的1900咖啡厅见？”

　　“嗯。”男孩毫不犹豫。

　　大办公室一如既往热闹着，蒋弋却一整天心不在焉，秘书崔珊唤了他两声问要不要咖啡，无人应答；产品进度会上，下属问蒋总有什么建议，蒋弋反应了半天吞吞吐吐给出不太重要的意见，便宣布散会。

　　终于熬到下午四点，蒋弋打车去了咖啡厅。

　　依旧是粗棒针奶白色的毛衣，椅子上搭着棕色外套，以前及肩的长发，已经变成了圆寸，藏在一顶报童帽下，男孩捧着榛果拿铁细细嘬着，相比以往的阴郁，现在更显纯真。

　　蒋弋带着一身寒气匆匆来迟，“等了多久？”

　　男孩微微勾唇：“还好，刚正好处理了一点工作。你喝什么？热美式可以吗？”

　　“行”，蒋弋把菜单还给服务生。

　　“在加拿大怎么样？你看着瘦了。”蒋弋保持一如既往的温柔。

　　“比较顺利，后续迭代和测试，线上支持就行。”男孩笑了笑，“你呢？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老样子，没特别忙，也闲不下来。这次回来，还走吗？”蒋弋看着男孩猕猴桃一样的脑袋。

　　“嗯，不了。”男孩地转着手里的咖啡杯，欲言又止：“蒋哥……咱们还有可能么……”说完转过头，不敢看蒋弋，生怕收到任何拒绝的回应。

　　蒋弋喉头一阵苦涩，又忍不住去看对面的那双眼睛，不笑的时候英俊的眉眼冷峻、严肃，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羞涩的红晕在瓷白的皮肤上一览无余。

　　“任染，我不知道。”蒋弋郑重又诚实。男孩眼圈微红，有些不知所措，目光瞬间转移到桌面，把刚上来的美式推给蒋弋。

　　男孩下唇咬到发白，又松开，“再给我个机会？”

　　蒋弋神色一滞，然后苦笑了一下，干裂的唇角有些发疼。心里有些想骂娘。

　　不是不爱，不是不想。过去一年，蒋弋恍恍惚惚，总在半梦半醒间，总能看到耷拉着刘海从工作堆里抬头冲他微笑的男孩；陪客户吃饭喝酒到深夜，酩酊中呢喃着“小染，你为什么要走”。

　　他曾经以为跟他彻底玩完了，没想到一年后还会再见，对方低声下气求复合，不可思议。

　　***

　　回到家，蒋弋将外套随手扔在一边，将自己深深陷在沙发中。

　　男孩叫任染。认识他不算意外，是那个SG公司大单子买一赠一的那个“赠品”，也是让蒋弋赔到肝颤的“第二春”……

　　那时候的任染才25岁，已经是游戏界顶级主美之一，各大游戏猎头抢着挖的人才，而他本人性格飞扬跋扈，又恃才傲物，出了名的人美手黑，是个难搞的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