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锅杂菜》蒜了仙人

5、第 5 章

　　谢骏经常不在家，家里的事他也放手交给喜姑，只是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无法做决断时再和他商议。他总是一个月才回来一趟，每次待一两日，留下些钱就又匆匆走了，团圆的时候不长。家里家外全靠喜姑一人操持，还要照顾刚一岁的小女儿，好在是和哥哥万盛一家一起住，地里的农活并不需要插手，她就每日和嫂子刘氏一起纺纱织布，做些女工刺绣，等到谢骏回来的时候就可以交给他让他拿去卖掉。严格的来说，他应该不算个好丈夫、好父亲，家里的事他参与度不高。但是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好医生。
　　这期间谢骏就没再出去看诊，每日都来看看龚道士的情况，加上皓阳每日三次换药、清理伤口，龚道士的身体好转了很多。
　　果儿也会趁去后山时顺手摘些药材来给带给谢骏，经他处理之后交给龚道士使用。趁这段时间，果儿就有了正经借口可以每日多花些时间留在后山里了。她每天都要去布置一下自己的水帘洞，所以一段时间之后，那里从光秃秃一个石洞变得有了些生活气息。她抱去了一些干草，铺在地上成了一个束缚的软床，她又用黄泥砌出了一个炉子，可以做一些蒸煮的用处，但距离做饭还差一步，就是没有食材，也没有炊具。所以那个泥炉她也只能暂时将它用来冬天时取暖了，不过谁知道冬天那么冷还会不会来这里呢。食材和钢铁都是很珍贵的东西了。她就算是想改善生活烙个大饼，可惜，她没法搞到面粉。家里的面粉都所在厨房里，钥匙经由陈清娘保管。铁器就更不必说了，据果儿贫瘠的知识储备，铁器都是官营产业，而且直到宋元时代才相对普及完善，就小万村的情况来说，家里的农用器具上也就只有头部有铁，做成锋利的形状方便使用。如果陶器的话呢……也许她可以看看哪里有人家不用的陶碗之类的东西，小万村的陶器还是很多的，毕竟连大黄也可以用上碗吃饭的，而且过年时二婶都会给它换一个新饭碗呢。
　　果儿每天都会去看看龚道士。龚道士和皓阳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遇到的来自小万村以外的人。小万村相对而言十分封闭。村里的人基本上属于一问三不知型。只有陈水村相对来说与外界接触密切一些，可惜那个村子因此而风评十分不好，所以接触几乎为0。果儿本来期待的是在陈清娘的哥哥来看望妹妹的时候，可以从他们的聊天里听听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可惜来这里一年多的时间，陈清娘的家人只来过一次，还是匆匆离别了。其实她也可以去问问谢骏，可惜她和谢骏实在是没什么缘分，基本上没打过什么照面，谢骏就又出门了。综上所述，果儿对这个世界到目前为止还处于一无所知的状态。她对龚道士和皓阳给予了很大的希望，希望他们可以和她说说这个村子之外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她是来到了一个具体的朝代，还是架空的国家。她更希望这里是一个有神仙鬼怪的东方国家，不过不抱什么希望，因为她这一年里没看到什么有神奇事情发生的征兆，就连晚上都安安静静的，连点风吹发出的呜呜声听起来都不怎么吓人。
　　村里来了个道士的消息不胫而走，每天都有一些好奇的村民借做客的由头来万山家打探虚实，非要往龚道士房里撇上一眼才肯罢休。有些村民更是好奇心作祟，非要和龚道士聊上两句才行，其实大家都是和果儿一样，好奇一个道士每日都干些什么，村外又有些什么奇闻罢了。就是愁坏了皓阳，这么多人来来往往实在不利于休养。况且这样人来人往实在给万家带去了不少麻烦，他心里又有点别扭，本来叨扰借宿已经很抱歉了，如此一来更是觉得实在过意不去。不多时，村里又流传出老道士身边有一个冷面小道士的传闻……
　　龚道士身体还有些虚弱，大部分时间里都在卧床静养。果儿不好经常去男子的房间，就偶尔趁皓阳出来的时候和他攀谈两句。可惜皓阳的嘴实在很严，果儿觉得他非常有潜质去做个特务，每次想从他那里探听点什么，他都神色严肃，很少给予答复，说出的话也很多是模棱两可的，果儿总觉得他好像在惊诧她一个女孩子打听这些干什么，一点也不贞静，喋喋不休又显得浮躁孟浪。果儿也无话可说。只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龚道士身上，毕竟他可是曾经许诺过她什么的，虽然他是什么还没说出来就昏迷了……
　　终于有一次，果儿碰上龚道士正好醒着，万山当时正在和龚道士闲聊。
　　龚道士看见果儿，就想从床上起身，果儿连忙阻止他。她就搬一把小木板凳坐在床边，这样两个人就正好是平视了,谁也不必多占谁的便宜。
　　龚道士温和地笑着说：“叨扰数日了，我还没认真谢过姑娘你呢。今天终于找到机会了。”
　　果儿说：“不会不会，帮助别人就是帮助别人，可不是为了得到别人一声谢才去做的。”
　　“姑娘你这么客气，我再说谢反倒是俗套了。”
　　果儿不知道这时应该说点什么才好，于是就扯出来一个笑脸。她觉得龚道士这厮一定是早就想好空手套白狼了，不然怎么早不晕晚不晕，偏偏到要许诺时那么顺利就晕过去；跟他客气两句，她还真是顺坡下驴，台阶没给他摆，他自己先找个了滑梯溜下去！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该谢的还是要谢，不然就是我龚某不讲规矩。”
　　龚道士费力支撑起身体，果儿连忙帮他靠在了床头。
　　龚道士说：“可惜龚某现在也只是一尊泥菩萨了罢了，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如何报答姑娘呢。不知道你有什么愿望，说出来龚某看看日后能否帮你实现呢。”
　　果儿思索了一会，说：“其实我也没什么想要的，每天有吃有穿就很满足了。只不过我记事起就没离开过小万村了，一直很好奇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龚道长你就和我讲讲吧！”她还是不应该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不论送给她什么贵重的东西，她也绝对留不住的，早晚都会让万山他们替她保管起来。这个道士看起来像是有点阅历的样子，至少生活的不像她一样波澜不惊，这不，刚还被围追堵截了。不如就把心里好奇的事拿来问问他好了。
　　龚道士爽朗的笑起来，说：“这有何难，你有什么好奇的只管问吧！”
　　果儿就把自己心里一直好奇的问题连珠炮一样的说了出来。比如现在是什么朝代什么国家啦，她所在的地方大概在什么地方啦，都有什么民族啦，外面的人都靠什么谋生啦，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妖怪鬼精之类的问题，她觉得都是一些不太出格适合她这种小女孩问的问题。至于像是政治格局、党派斗争之类的问题她就没有问，毕竟她问了也没什么用武之地。她的历史水平仅限于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罢了。
　　龚道士很耐心的和她说了。这个世界大致就和中国古代是差不多的，只不过在某个具体的时间点发生的分歧，但大致走向相同。她也说不清具体可以参照哪个朝代，但在现在在这篇版图上，这个国家是最强大的。外边的人们生活也和古代相同，士农工商，贵族平民，看来确确实实就是落到了古代没跑了。
　　“仙师，你在外面是不是也像那些大老爷一样，每日里都有好多丫鬟伺候你呀。”
　　龚道士说：“何出此言？”
　　果儿说：“我是看你和皓阳大哥皮肤白白净净的，和我们不一样。你看我和我爹，一个个都黑的像土里刨出来的泥人，一点也不好看。真是羡慕你们。”
　　龚道士失笑地看着她：“这只不过是你们经常出门在外而已。每个人的生计方式不同，像你爹，是要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而有人干的营生确实在屋里赚钱养家，彼此不分贵贱，自然也没什么好羡慕的了。”
　　果儿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那是不是还有比你们更不常出门，所以更白的人呢？”
　　龚道士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然是怎样的人都有了。有男就有女，有高就有矮，有胖就有瘦，自然有人黑一点，也有人白一点。比如有一种人全身黝黑，体格比我们寻常男子□□数倍，被称作昆仑奴。还有一些从波斯、大秦来的人，皮肤极白，天生长着红毛、黄毛。眼珠子也是蓝色、绿色的，都叫做欧罗巴人。不过这些异族人出现的极少，我也是游方是偶然听人提起才得知这大千世界当真是无奇不有啊。”
　　果儿说：“既然这样，那像什么嫦娥奔月呀，牛郎织女呀的故事也都是真的喽？凡人真的可以变成神仙，这个世界上也真的有神仙存在的吗？”
　　一旁的万山皱皱眉头说：“果儿，你今天问的也够多啦，让仙师休息吧。”
　　龚道士说：“不打紧的，小孩子总是好奇嘛。”沉吟片刻，又琢磨着开口说：“这个世界上自然是有神仙保佑凡人的，我们出家人就是以自身来侍奉诸位仙翁，沟通天人。家家供奉土地、灶君，神明得知自然会降下庇佑，如此才会风调雨顺。至于修炼仙体，不知可否是指追求长生不老呢？我们道教门派众多，确是有几派宗门推崇丹鼎符箓之事。我派平日里的修行传授弟子呼吸吐纳之术，以强身健体，追求天人合一的境界，也会辅以丹药以达到事倍功半之效果。听说创建本派的老祖就是一位得道飞升的老神仙了。世人想要求仙问道，机缘固不可或缺，更多的恐怕是惟勤与诚二字而已。”
　　果儿点点头，觉得他说得似是而非，听起来像是没有什么妖怪神仙，世人崇拜宗教借以寄托精神而已，但是古代真的对宗教有如此推崇盛行吗？她只知道南北朝的时候佛教空前鼎盛，但是不是那么多人都成了佛家弟子呢……
　　“那先生你云游四方，一定曾经见过神异之事了吧！你有没有见过什么狐狸精，蛇精之类的妖怪呀？”
　　龚道士点头说：“这本来是不好外传的，但是姑娘你对我有恩，我就说与你。我确实曾见过一条千年的蜈蚣精，已经修成人身，真是和人一模一样呀，如果不是我偶然撞见仅凭肉眼怕是根本分辨不出。”
　　“仙师，您确定真的是个成精的蜈蚣吗？”
　　“信不信随你，这种事也是只有眼见才能为实。如果姑娘日后真见到什么妖怪，到时候自然就会想起老道的话了。”
　　果儿点点头，不置可否。
　　龚道士说：“我和姑娘你投机，你我二人之间怕是有一段机缘。果儿姑娘如果对仙道有心的话，我不如将你收为座下弟子可好？”
　　果儿惊讶地说：“做你的弟子是不是就要从此这不能吃那不能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呀？这样的话我就算了，我怕吃不了那苦给师门丢脸了。”
　　龚道士说：“无妨，我不如收你为俗家弟子。你可知我们玄门有五条清规戒律，就是：戒杀戮、戒偷盗、戒□□、戒妄想、戒不敬天地鬼神，这些本不难，难就难在不懂得克制自己。玄门弟子只要有心坚守，何愁不能窥探到凌霄之门来？更何况是俗世之人。”
　　果儿心里计较，觉得说的实在有道理，杀人放火的勾当她是真的没贼心也没贼胆呀，况且偷鸡摸狗什么的，实话说她觉得自己还真没这天赋，手脚不够麻利呀！
　　万山说：“多谢仙师抬爱了，不过是我家这丫头实在愚笨的很，不够丢人的，恐怕仙师打眼了。”
　　果儿心里给他一个白眼，还不是怕如此一来家里跑了一个当牛做马的丫鬟，日后没人给他们万家延续香火了吗。如此还不惜刻意贬低别人，你才是实打实的愚笨的很，丢人的很！如果现如今站在这里的人是金桂玉桂，我看你还是不是这番说辞！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她现在也真不是那么想去做什么出家人，那可是没有肉吃的。她虽然现在一日三餐都是清粥，谁知道日后她就不能吃到肉呢。况且，现在道士收徒都如此随意吗？还是道教人才凋零到了随随便便拉来个人就可以当俗家弟子的程度了？
　　果儿说：“是呀龚仙师，我爹说的对。”
　　龚道士微微一笑，说：“不急，我也要在你家再将养一段时日。其实我收你当徒弟，并非另有所图，一为渡人，繁盛我教香火，二也是为了报答恩情。如果你心意改变，尽可再来找我。”
　　龚道士又说：“对了万兄，我刚刚接到教中师兄传来的简讯。他已经找到我的下落，不日就会来接我返回师门了。到时候我会让教中的弟子们带来重金，以表达我对你们一家的感激之情。”
　　万山惊讶地说：“仙师，我们村子与外界有重山相隔，十分偏僻，那些外出的乡人最后也是杳无音讯的。敢问贵派的仙师们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呢？”
　　龚道士说：“我门派里自有高人，精通六爻八卦，甚至可以占卜未来之事。像这种事真是易如反掌，又何足挂齿!”
　　万山听到，心里震惊，面上不动声色，奉承了两句，借口不打扰龚道士休息，就离开了。
　　屋子里，皓阳静静地站在一旁，扶龚道士躺下。龚道士不耐烦地挥挥手。皓阳退出房间，神色有一丝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