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锅杂菜》蒜了仙人

4、第 4 章

　　“姑娘，我在这……”
　　其声呜呜然，哀哀弱弱，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余音绕林，魔音洗脑，估计要三日不绝……
　　果儿眼泪都快出来了，喊着问：“前面哪路大罗神仙，弟子错了，其实弟子什么法器也没有，一时糊涂了动了歪脑筋，竟然敢蒙骗神仙道长，希望神仙原谅小的。天色已暗，弟子这厢就恭送道长，从哪路来，到那里去吧……”
　　前面的声音断了下去。果儿静静地站了一会，感觉差不多该结束了，刚想活动一下手脚，就又听前面传来声音说：“这位小友，可否麻烦你过来，我不是鬼，是个人……”
　　人？果儿脑子片刻宕机，整理了一下思路，壮起胆子说：“你怎么证明你是个人而不是个鬼？”
　　前面说：“你过来一看便知。人有影子，鬼没有影子。”
　　“那你怎么不自己出来，为什么非要我前去？”让我往你哪里走你好一口把我吃掉吧！可惜你毕竟是个古代鬼，这点花花肠子怎么可能瞒过我这个21世纪新新人类去？你还不知道吧，现代社会那些诈骗手段，可是你想破了脑子都想不出来的！多读点书再出来诈骗吧！
　　“我身受重伤，又饿了好多天，现在动弹不得……至于是真是假，你过来一看便知。我如果真是个鬼精，你今天也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了不是吗。”
　　言之有理。
　　果儿便咬牙，弯曲上身往前慢慢挪动，她眯着眼睛凝视着前面。只见那黑黢黢的草丛里，赫然躺着一个……
　　人。
　　好吧，还真是个人，之前还亏得把自己吓得够呛，出尽了丑态。果儿也一下子泄下了气，走过去的步伐也轻快了许多。
　　她走到那人跟前蹲下来，借着一点月光，只看见那草丛里躺着一个瘦弱的中年男人，细眉细眼的，还留着一把山羊胡子。看起来像是个斯文人，如果把他那染了血破了个大口子的衣服忽略不计的话。
　　果儿有点害怕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景，电影里出点血蹭破皮什么的镜头她一般也是选择快进跳过的，肉她也是买现成切好的，像杀鱼杀鸡之类的活她是从来没干过。要是非说亲手结束过什么生命的话……如果炒鸡蛋算是的话，那她也认了，那毕竟人家过段时间也能变成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鸡不是。她吞了一口口水，警觉起来，本能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但又不好露怯，现在这人已经看到她的长相了，而且这人伤成这样估计也没力气对她如何吧，索性套套他的话。
　　果儿调整心态，尽量放松语气问他：“你是何人，怎么这样还出现在这山林里。这里很荒僻的，寻常人可找不来的。”
　　“小朋友，你既然知道我是个人了，可否麻烦去请你家大人来，眼下我实在是虚弱的很，还请搭把手……”
　　“等一下！”果儿打住他的话，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不说你是谁，我怎么帮你，万一你是个大坏蛋，把你带回去万一是窝藏朝廷罪犯可怎么办。”
　　那人古怪的看着她：“你看我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如何会是个贼人呢。顶多也就是个被贼人所害的可怜人吧。”
　　呵呵，第一次听到这个时代的男人这么评价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可还行！
　　“你不是贼人，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怎么破个大窟窿？你这可是饿得受不了了，所以割下来一块肉解解馋？”
　　那个男人吊着口气，好声好气和她解释说：“在下姓龚，乃是出家之人，身带师门秘宝，不料此番路遇贼人中了奸计，被打成重伤不说，宝物也丢失了，就落得现在这副惨状。”
　　男人观察着果儿的脸色，喘着大气接着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此番你救了我，就是我的恩人了。我一定……”
　　果儿还在震惊他讲述的那个凄婉哀绝的故事里。这个故事，怎么听着就那么像女主角阴差阳错得到通天机缘的部分呢？接下来的故事剧情莫非就是，纯洁善良的白莲花女主角仗义相助，获得隐姓埋名的世外高人另眼相看，于是将那独步天下的绝世武功倾囊相授……一般的江湖小言或者修仙升级文都可以这么展开。可惜，她有一百万分的自信，她是没有哪个女主命的，估计是跟着女主得道升天的鸡犬。要是有早就出现了，何苦让她在这个村子里以童养媳的身份吃苦受累忙前忙后一年的时间啊！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呸！
　　果儿一边想着，边听那人说话。怎么声音越来越小了，真是要休克了？
　　那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躺在那。她伸手试探着推了推。
　　“大兄弟,先生！你醒醒呀!”
　　果儿一边推有一边欲哭无泪，大哥，最重要的部分你还没说呢先别急着晕倒啊，你到底要奖励我什么呀，你妈妈没和你说过话说半截最急人了吗！都怪自己话太多而且分不清轻重缓急来。哎，管他是什么来历呢，现在还是应该先问他可知道山里如何辨别方向的。这个问题对于深山老道应该不是什么难题吧。如果他真是个坏人，等到了村子里，到时候管他是好人坏人白人黑人男人女人，自己把他随手扔到谁家门口就走为上计。等探出虚实再说。对于被她牵扯进来的无辜村民，她觉得不必过于担心，只说过几句话，她却觉得这个人还真不是个嗜血成性罪恶滔天的大坏蛋，即使是也应该不至于滥杀无辜吧，面对的还是一群手无寸铁的无辜NPC，剧情都没有的那种。哎，想那么多干什么，还是先想想现在的处境吧……她现在扮演的角色只是个迷路的孩子啊！

　　果儿想来想去，决定还是要背着他下山。理由如下，其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助人为乐是炎黄子孙的传统美德，从小长辈都这么教育她的。即使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世界她还是不是个“炎黄子孙”，但是社会道德标准应该还是相同的吧。其二，她也可以选择将人留在原地之后再领人上山救助。可惜她根本记不得路，而且还是黑天，更是分不清方位了。她身上也没什么好用来留下踪迹的东西。猪草这东西……不知道会不会转眼就被野兔野猪叼去吃了。她拖着他，虽然累点，但是至少让他得救的几率还可以大点。反正她就在地上拖着他走，擦破皮就擦破皮吧，身上已经有那么个大口子了无伤大雅，小心点别扯破伤口再让他流血就是了。其三嘛，那就是，万一这是个剧情NPC呢！哼哼，她！必须！不能！放过！抓住一切机会，逃离小万村！
　　果儿把他爹给她的书拿出来看看，记下了几种凝血生肌的药材，反正拖着这个障碍物的时候眼睛不可避免要往地上看，如果沿路看到什么有用的，就捡到筐里，至于是或者不是，聊胜于无吧。至于能不能走出这里，她决定交给命运，女主光环一定会保佑她的。至少是，穿越一趟不容易，命运之神怎么可能让她香消玉殒在深山老林里里呢，而且她还没遇到命中注定的男一号，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异世情缘balabala……
　　结果是，他们最后也没走出去。
　　当时的情况是：果儿本来也走了大半日，拖着一个人更是早就没力气了，气喘吁吁的靠在一棵树下坐着，她觉得自己的腰就算是钢筋做的，现在也已经被掰弯了。她有一下没一下的锤这腰。就看到前方隐约有亮光。她觉得来人是来找自己的，欢快地扯着嗓子喊：“我在这！我在这呀！”
　　前面的亮光晃了半天却没有移动，果儿心里纳罕，心想，是不是我声音太小了对面没有听到还是对面听到了，可惜分辨不出我的方向来？果儿觉得很有道理，自己还是应该去找对方。她赶紧站起身来，顾不及脚下的路深一脚浅一脚往对面跑去。
　　眼看着那个人影就在眼前了，果儿开心的快要飞起来。想想自己这次的惊魂之夜，哎，真的是苦尽甘来啊，即使来的这个人是万茂林那个讨厌鬼，她也会觉得他一百分可爱，真想把他抱起来狠狠地rua一会。事实就是，只顾着眼前顾不了脚下，果儿没留神脚下一个大坑，扑通一下就摔了个狗吃屎。
　　“哎呦——”果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真tmd疼啊！
　　前面的人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跑了过来。
　　果儿看见眼前冒出来的一双脚，生怕他没看见自己又失之交臂了，赶紧一把抓住他的裤腿，说：“大哥，大哥！我在这呢！”一边说，一边抬起来头，借着火光，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这是个生面孔，看起来和之前那个瘦弱的男人是同一类型的，也是一样的清瘦、细眉细眼的，只是看起来年纪比他轻一点，估摸着二十来岁的样子，而且没他那么狼狈了。这个人是……果儿在脑子里颠来倒去想了好几遍，实在不记得小万村里有这一号人物。可是知道自己到现在也没回家的，除了万山家里人，还能有谁呢。他爹家那几口人自己是认得的。莫非是陈清娘家的人也来帮着找自己了？
　　果儿越想越有可能，但是自己毕竟长了一张嘴巴，想破脑子不如动嘴皮子：“大哥，请问你是？”
　　对面那个年轻男子僵硬地低下头，看着被攥住地裤腿，伸腿就想要踢开她拔腿走人。果儿这一看傻眼了，这人什么情况啊，不是来找她的吗？怎么人找到了这还要丢下她？莫非她家里人是没说清楚，只说了找人，没说找到了带回家了？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大哥，我就是果儿啊。”果儿顺势松开手，站起来看着他说。
　　“我不认识什么果儿梨儿的，我要找的是我家仙师。麻烦姑娘让开，不要继续纠缠。”
　　年轻男子客客气气地抱了个拳，匆匆走了几步，又返折回来，问：“请问姑娘，最近可曾见过一个陌生男人？”
　　哦，原来是找那个道士的！果儿撇撇嘴，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指了指自己来的方向说：“当然见过了，还说过话呢。就是为救你家仙师出去，我才大半夜了还在山里面。”
　　年轻男子听了，恭敬地说：“之前在下多有怠慢，请姑娘原谅则个。多谢姑娘，还恳请姑娘能带我过去找到仙师。”
　　果儿示意那人跟着她。
　　年轻男子看到躺在地上的龚道士，三步并作两步跪在地上，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看着龚道士惨青的脸色还有胸前大片的血污，身上也布满细密的小伤口，怒地攥紧双拳，眼睛发红怒目而睁，静静地跪坐着。过了半晌，才站起身来，面向果儿作揖，说：“多谢姑娘，若不是姑娘相助，还不知道我们师徒今生还能否再见。救命大恩，无以言报。只是现在师父情况险恶，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借宿府上，让师父前去暂时养伤。”
　　果儿想，这事她可真是拿不了主意。家也不是她家，她也是算个房客而已。而且大半夜领回去两个陌生男人，还一身狼狈，说不乱想是不可能的。但是眼下她也着急出去，这么晚不回去，估计家里人要急死了吧。不如就借这个人先走出去，至于留还是不留，就看万山家的意思了，和她就没什么相干。
　　看见果儿面露迟疑，年轻男子说：“姑娘，我们二人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只是途遭不测沦落至此。恳请姑娘收留。姑娘这样年纪，应该还和家里人同住？如果是怕贸然领回家去不妥，到时我会去和令尊解释的，即使不成也绝无怨言！姑娘大恩，我们师徒二人日后必有重谢！”
　　“不会不会，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嘛。我既然选择帮助你们，就不会半途而废的。只是……我其实现在也迷路了，所以找不出回去的路了……”
　　“小事而已，还请姑娘留在此处，我去去就回。”
　　年轻男子撒腿就离开了，一会功夫就又回来，将龚道士背在身后，示意果儿跟着他。年轻男子背着一个人，起先还健步如飞，果儿只能呼哧带喘地跟着他们，等到后来，男子也累了，三个人的脚步都放慢了下来。果儿感觉这个步调还算比较舒适的，也就有闲心和这个皓阳小道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聊天排解苦闷了。
　　“道长，我们走到哪里了。”果儿问。心想这俩人不会把自己给拐了吧，但看起来为人还算正派，而且，如果是假戏，未免有点过于大费周章。
　　“姑娘且往前看，那是不是你住的村子？”
　　果儿一看，真的是小万村，心情也阴转晴了！此时天色已经泛白，两个人一晚上没睡，互相看一眼，都显得又疲惫又狼狈，忍不住笑了起来。
　　“道长，我们现在可真像是野人。”
　　“姑娘，”年轻人笑着说：“不要再叫我什么道长了，愧不敢当，我从小出家在外，师父赐我了道号皓阳，姑娘叫我皓阳就是了。”
　　“不敢不敢，还是叫你皓阳小师父比较好。”
　　果儿看着村子越来越近，心里前所未有的感到亲切，冲皓阳招手，指着前面不远处一处房子说：“小师傅，那里就是我家了。”
　　皓阳点点头。

　　到了门口，果儿想来想去也没拿定主意怎么和万家人说这件事，这一大早的，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都在睡觉，不敢贸然去敲万山的房门；但是一声招呼都没打就将人领进别人家里来，也不合情合理。
　　果儿站在门前有点踟蹰时，万茂林就从屋里跑出来，赶紧开门把她拉进去，怒气冲冲地说：“你这一晚上干什么去了，现在才回来。”
　　果儿歉意地看着他：“实在抱歉啦，害你们操心了。”
　　“玉桂说你去后山割猪草了？”说着抬眼打量了一下果儿背后一篓子猪草，呼出一口长气：“你真是要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没喂成猪然而被喂了猪。”
　　果儿瞪着他：“你说话嘴有没有把门的！你是不知道我昨晚经历了什么……算了，不和你多说。其实我算是做了件好事，我在山里时碰到了两位落难的道长，他们实在是可怜，我就将他们带了回来，想说可不可以在咱家里暂住一时养伤啊？”
　　万茂林略过果儿往她的身后看去，就看见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具是风尘仆仆，尤其是年纪大一点的，脸上还带着血痂，看着实在是瘆人。万茂林年纪还小，没见过这种吓人的样子，心里也认定两人必定是遭了大难。但看两人样貌具是谦恭有礼的样子，觉得又不是坏人……
　　“那啥，你先将二位带去空厢房里吧。我这就去和咱爹说。”
　　果儿看着万茂林跑开，看着他这么古道热肠，也放下心来，转头冲皓阳说：“小师父请跟我这边来吧。”
　　果儿领着他们进了厢房，这里虽然经常没有人住但也是收拾的很整齐的，里面有些零碎的生活器具，都是平日里整齐摆放好防备有亲戚突然借宿的。陈清的娘家哥和万山的关系很好，只是这些年经常外出，所以不怎么频繁来往了。这个屋子一般就是他回家时，看妹妹留着借宿时住的地方。
　　果儿看皓阳将龚道士小心放到床上，她就出去给他打了盆水，让他好好擦洗一下身体，防止伤口感染了。这时候万山和万茂林也进来了，万山手里拿着两套干净的衣服递过来，让二人替换着穿。皓阳感激的接下了。
　　这里一屋子男人，而且皓阳又是要给他师父擦洗身体换衣服的，也不好多待。她觉得应该去请来谢骏给龚道士看一看，之后也可以把她摘得那些药草让谢骏过过目。

　　果儿去时谢骏正在收拾行李，看果儿来惊讶的看着她说：“果儿，你怎么一大早就来了，有什么事？”
　　果儿说：“爹，你又要走啦？”
　　谢骏点头。
　　果儿去拉着他说：“收拾好了东西也正好，我家里来了位客人被人捅了一刀，爹你快和我去看看吧！”
　　谢骏惊讶的说：“荒山野岭，怎么会有这种事？”
　　“爹你快别先管这么多了，你先跟我看看他去，等看过了再说不迟。”
　　谢骏点头，又收拾了一些金疮药绷带之类的东西。万喜姑走进来，看着两人忙忙活活，说：“早饭好了，先去吃一点吧。”
　　谢骏说：“不吃了，我有点急事先出门，果儿你要不就留下来和你娘一起吃吧，我先去瞧瞧。”说着就出了门。
　　果儿看着喜姑，喜姑说：“果儿，你就留下来吃了早饭吧。虽然平时在一个村子住着，却也不怎么相见，你妹妹前几天还说想你了呢。”
　　果儿摇摇头，她心里比较担心那边的事情，而且看了那种血肉模糊的样子怎么可能咽的下饭去。她客气的和喜姑解释了两句，“我还是先回去看看。”
　　喜姑点点头，送她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