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桃花灼灼》Iriscy

9、chapter 9

　　栗夭只记得小时候去的时候看见过住持身后有个小和尚，年龄看起来与栗夭相仿，小小年纪却有着不符年龄的沉稳，眉心有一点清幽的红砂，一双丹凤眼还没成型，但每每看人还是目光冷冽。
　　当时栗夭闲着无聊还用小虫捉弄过他，人家看都不看一眼，拂袖间将虫子拭去，继续诵经，栗夭自觉没趣就到后院晃悠去了，那时候对这个小和尚的印象一般般，只觉得是个木讷的人。
　　不过到最后快回宫的最后几天，住持将栗夭叫去偏阁，这还是栗夭第一次来到这里，偏阁之于钟鸣寺差不多是藏书阁之于皇宫，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估摸着是主持看他太无聊，又被栗临特意告知这位二殿下喜欢看书，才将栗临领入偏阁。
　　栗夭觉得还挺有意思，随手拿起一本都是典藏，住持将他带到之后就离开去忙其他事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嘱咐，毕竟也没什么危险。
　　典藏果然是典藏，按照栗夭当时的认知水平，有些内容对他来说还是太难懂了，翻阅了一炷香的时间，栗夭揉了揉眼，放下了手上那卷般若波罗蜜心经。
　　虽然只有短短二百六十个字，要想真正把它看明白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行的，光看明白都要这么多时间，遑论其中包含的人生百味，栗夭觉得就算自己看了也无法真正理解，还是放弃吧。
　　放下心经后，栗夭才站起来开始参观这个地方，这里虽然被称为偏阁，但一点都不偏，该有的一样都不落，藏书量甚至能与皇宫的藏书阁相媲美，钟鸣寺的底蕴果然了得。
　　不过这里倒没有那么多宫人打扫，说来也奇怪，人来的这么少竟然不怎么积灰，只有一个老僧人每过一会儿会来送个茶，也不见他打扫，栗夭估摸着应该还有另外的人会来打扫。
　　栗夭四处张望着，看到后门好像有亮光，寻光而去，当眼睛接触到这光的时候，出于应激性反应，栗夭眯起了眼。感官变得敏感了起来，耳边响起了潺潺的流水声，定睛细看，已经是来到外边了。
　　刚进偏阁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升起，没想到现在阳光已经如此强烈，等适应了这亮度，栗夭才完全睁开了眼睛，眼前的场景倒没有想象中那般宏伟，用幽静二字来形容刚好，不过最引起栗夭兴趣的还是一个人，这里竟然有个人在。
　　都道偏阁难进，能在这里面的要么是有身份地位的贵人，要么就是送茶的僧人，可栗夭看见的这人不就是那个跟在住持身后的小和尚么。
　　这小和尚就坐在离栗夭一座石阶远的小亭子里背朝着他，静静地看着桌面，栗夭在背后也看不见他在看什么。石阶摆放于流水中，又高于水平面，刚好可以不湿鞋，栗夭走了过去，倒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声。
　　也不知道这小和尚察觉到栗夭的存在没有，还是这流水声掩盖住了脚步声，身形丝毫未动，栗夭走进了些，看清了那石桌上有一盘棋局，白子黑子交错纵横，看着这小和尚应该是白子，需要重要的一步来破解这僵局。
　　栗夭看了眼觉得这僵局很是眼熟，好像和老葛下棋的时候出现过，当时他还不知道如何解，后来细想了几天终于想出来破解之法，这也算他下棋经历上的一道坎，过了这道坎，栗夭的棋艺有了质的飞跃。
　　观棋不语真君子，栗夭虽然知道答案但也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跟这小和尚一样看着棋局，仿佛能从里面再看出些东西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连阳光都不知不觉地变弱了，随着光影的转移，小和尚也终于动了，右手微微抬起，将攥在手里已久的白子落在了它应落的一处，棋局已解。
　　这时他才侧过身站起来对栗夭说了一句，“施主好。”
　　还是平时的那冷冷的语气，只不过那双丹凤眼里的清冽又多了份温度，栗夭好像也才感觉到自己站的有点累了，动了动脖子，伸了个懒腰，然后环抱双手，一脸调侃，“你这棋下的不错，这么难都让你解了。”
　　人家好像也不怎么在意他，点了点头就走了，栗夭耸耸肩，走了两步坐到了那还有余温的石凳的对面，悠悠地将一枚黑子放了上去，战局顷刻间转变，但人还是云淡风轻，水面也是不见涟漪。
　　至于后来怎么样，隔了这么多年栗夭也记不大起来了，只记得当时自己离开的时候随口一问那小和尚，住持也没多想，只道他名叫罗音，年纪与栗夭一般大。
　　等到入夜，栗夭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古老壁画，又想起了那个名叫罗音的小和尚，明天就要去钟鸣寺了，也不知道能否再遇见，也不知道变了多少。这么想着，栗夭就沉沉的睡过去了，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在栗夭昏睡过去的同时，屋内的一个黑漆漆的角落里走出了一个人影，月光从窗口泄入，皎洁明亮，将这个身影拉的十分修长，随着走动，阴影逐渐盖住了栗夭，栗夭平时不是睡得这么死的人，即使是昏睡过去也是留一分意识清醒着，不过今天倒是睡得十分香甜。
　　月光给来人披上了一层银纱，之看得清那轮廓分明的侧脸，嘴角弯起一抹讽刺的笑意，略显血色的双唇轻启，“罗音，好，很好”。一字一顿，看向栗夭地眼神中无限深沉中又多了分冷意。
　　来人俯身，渐渐靠近栗夭，栗夭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又将脖子往被子里头缩了缩，只露出半张脸，还稍稍皱了皱眉，也不知是梦到什么了。血色并没有带来什么温度，冰冷的触感一瞬而过，好像没有过一样，但栗夭的微皱的眉头却展平了。
　　呼吸间，还是那流淌了满地地月光，房内又恢复了寂静，只有床上的人儿眉心稍纵即逝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