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桃花灼灼》Iriscy

5、chapter 5

　　栗夭看斐亦有点出神，捉摸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试探地在他面前摆了摆手。
　　斐亦的眼中本来有些许的失焦，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清明。突然，斐亦站了起来，丢下一句让人没头没脑的话就向外走了。
　　“下个月月初见。”
　　最后一个字音似乎有些重，但好像又与平常没什么区别。
　　刚才还一脸认真的回答问题的栗夭被斐亦的思路搞得摸不着北。他还纳闷着这不每个月月初都来落英楼么。
　　斐亦说的很干脆，跟他起身一样，不拖泥带水，栗夭只觉得身边有微小的气流流动，头顶有一种冰凉的触感，但却很温柔，栗夭顿时回头，一看斐亦已经走出去了，只能看得见个背影。
　　栗夭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刚刚那是——斐亦的手吗？应该只有他了。从他们初次见面的那晚栗夭就知道斐亦与寻常人有点不一样，他的手是冰凉的，但不是那种刺骨的、冻人的，要不然他没被摔死也被冻死了。
　　只是那种温度仿佛瓷器表面一般，触一下会觉得指尖一凉，却不会马上收回，徐徐触之，反而会让栗夭感到安心与平静。不要问栗夭怎么知道得这么细节，他也只是这么觉得而已，毕竟按照斐亦阴晴不定的性格，细细地摸他的手无异于碰老虎的爪子，栗夭都没试过，别人更不敢了。
　　这样一来，栗夭的头脑的确平静下来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又被坑了，明明今天是来控诉斐亦的，为什么自己全程被带着节奏，甚至隐隐埋下了下一个坑，沉痛的在原地抚额。不管怎么说，到时候一切都会揭晓，到时候看吧。
　　在落英楼的这几个月，栗夭觉得自己的生活又多了许多色彩，虽然每个月只有一两天，虽然总有鸡蛋里挑骨头的听众，虽然还有…斐亦的疑惑行为大赏，但是栗夭每每想起来都不遗憾和不满，只想好好珍惜短暂的外出时光。
　　那么他会在其余的日子里干什么呢？
　　偌大的皇宫，除了栎临宫是禁地之外，栗夭差不多已经逛了近乎数百遍了，一花一树都十分熟悉。
　　藏书阁是他去的最多的地方，但他最喜欢的还是那片桃园，满园春色，桃花有白色的有粉色的，前天夜里刚下过雨，水珠在花瓣上停留，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五光十色的画面，那种美景只有在春天才看得到，栗夭每每在这个季节都十分的忙碌。
　　在其他富贵人家品茶赏花的时候，他忙着摘取新鲜的桃花瓣。干什么？当然是制作桃夭了。
　　这不趁着这个月中间大把的时间，栗夭一大早回到皇宫就马上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朝着桃园奔去，身旁的侍卫都赶不上他的步伐，不过快到桃园的时候他还放慢了步伐，平稳了气息，笑容灿烂地喊道，“葛爷爷，我来啦！”
　　未见其人，但闻其声，“哈哈，殿下可要慢些走，昨夜下雨地湿滑的很”，这一听便是老者的声音，充满的岁月的痕迹，但中气十足，栗夭走进了桃园，看见一白发老者坐在树旁的石椅上，栗夭向他招了招手，边招呼着便走向老者，“葛爷爷，今天起的这么早，老当益壮啊！”，说着便坐在了老者对面。
　　这老者便是桃园的看护人，葛青，自打栗夭记事起他就在这了，十多年了，好像一直都是白发苍苍的容貌，看起来虽然老，但身体好的跟个小伙子似的。
　　栗夭小时候突发奇想，想和葛青比赛谁摘得桃花多，他以为这个老爷爷已经老得动不了，当然结果是葛青实力碾压了栗夭，从此以后栗夭再也不敢小看这位老者。
　　葛青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沙沙的嗓音在园中响起，“殿下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不如陪老夫来两把吧。”
　　栗夭和葛青之间的石桌上有着人工划成的棋盘，看起来十分自然，倒像是天然雕制而成。栗夭看着棋盘面露难色，倒不是自己技术十分拙劣，难以搬上棋盘，只是…罢了，来就来吧。
　　葛青也不知道从哪拿来了一个棋笥，外表朴素无华，里面的东西倒是吸引了栗夭的兴趣，不像寻常的棋子一般是黑白的，里面也有两种颜色，栗夭也不能用一种具体的颜色来形容它，只能说是透亮，就想清晨的露珠般，渗入了几分颜色就成了这盒中的棋子，两种颜色，一种偏青，一种偏粉，倒像是为葛青和栗夭量身定做的。
　　“葛爷爷，这棋子还挺别致的”，栗夭笑着调侃。
　　“殿下能赏脸陪老夫下棋，老夫自然也要重视这难得的棋局，区区棋子的外表固然能使人赏心悦目，但这尊贵的还是这使棋之人呐”
　　葛青这话倒是让栗夭有点不好意思了，虽然贵为君王的胞弟，但他与宫里的人一向和睦，向朋友一般，这葛青也陪伴了他这么多年，在栗夭心里，他就像爷爷一般的长辈。
　　既然葛爷爷如此重视这场棋局，栗夭暗暗叹了口气，凝了凝神，举棋伸向了棋盘，落定，微风轻拂，落子声有规律地响了起来。一时间，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树旁的两个下棋之人。
　　…良久，一只饱经风霜的手停在了棋盘上空，指尖的棋子悬着等待着被放下，但，真的有它的容身之地吗？
　　棋局错乱迷踪，陷阱重重，好像已经到了尽头了。
　　啪嗒，指尖一放松，棋子无神地落了下来，不，应该是掉了下来，胜负已分。
　　葛青收回了手，摇了摇头，看着栗夭，“殿下果然棋艺高超，是老夫输了。”
　　栗夭不好意思地笑笑，“葛爷爷我只是碰巧而已，您的棋艺才是举世无双的”，葛青当然听得出这时栗夭的恭维之词，但还是听了很开心，“没想到啊，殿下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老夫也不知道还能与殿下下几年棋，想来还有点可惜呢哈哈哈。”
　　虽是感叹时光飞逝，但从葛青的笑声中也能感受到他的肆意潇洒，栗夭对下棋的认知及入门都是葛青教给他的。
　　栗夭在这方面的确很有天赋，其实按照他的水平在三四年前就能超过葛青了，可是他每次都会不露痕迹地放点水，反正老人家开心就好，但葛青也不是傻子，时间久了自然看出来这位殿下在有意地让他，作为一个老棋迷怎么可能接受呢，这才有了栗夭今天的犹豫。
　　不过既然是葛青主动要求，栗夭再这般那般地扭捏也说不过去了，只好全力以赴，这不，下了一上午，结果两极分化严重，栗夭全胜，葛青全败。葛青也是个洒脱人，与其被让着赢，不如痛快地输，他都活这么久了，哪能和一个孩子计较。长江后浪推前浪，葛青看着栗夭也是十分欣慰了。
　　虽然是春天，但正午的太阳不容小觑，温度逐渐升高让栗夭想起来他来桃园的本意，刚想跟葛青打个招呼就要去摘花瓣，看见葛青已经站了起来，往前边走了点，给了栗夭一个跟上来的手势，栗夭疑惑地跟了上去。
　　待到拐角处，眼前一亮，这整整齐齐的一筐花瓣无论从色泽还是湿度上来看都是极佳的，栗夭惊喜地问，“葛爷爷，这都是你摘的吗”，葛青点了点头“老头子习惯了早起，这上好的桃花瓣可不等人，我寻思着你也快来了就帮你摘了..”
　　话没说完，葛青就被熊抱抱住了，“谢谢葛爷爷，您真棒”，还没等葛青缓过来，栗夭已经背上了那筐花瓣走向了门口，还回头挥了挥手，道，“葛爷爷再见！”葛青看着栗夭笑骂，“这小子也不怕把我老头子抱折了，身子骨哪经得起折腾。”眼睛里却是一片温柔，那熟悉的背影，他看一辈子也不会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