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十几年》樱桃宝宝

9、第 9 章

　　车窗外，逐渐长大、继而绽放的雪花，和着谜一般缠绕着的冷冷冰雾，飘落在压着天际的电线上，坠落在已然光秃的树枝上，跌落在绵延向前的笔直公路上。
　　静谧的雪夜，似乎一幅画。
　　因为太过安详，神秘的夜色，有了平和的晶莹雪花，便脱去了那慑人的压迫力，有了让人安心的祥和感。
　　所以才会如此放肆地绽放。
　　贴在车子前窗的雪，不是有着六角星型的可爱模样的雪花了。
　　这样盛大而迅速地绽放直至凋零，摔成没有形状的雪片，用死亡的凄凉姿态迷蒙着开着黑色雪弗莱C-1500的人的眼。
　　赤井秀一熟稔地打开雨刷。
　　黑色的细杆左右摇摆，挡住视线的白色就这样被拂去，破碎得轻而易举。
　　只是用眼角微微睨了一下而已。
　　斜靠在副驾驶座上的宫野志保，向外挪了挪身子，伸出原本躲在口袋里的右手，拉紧了大衣的领口。
　　“冷么？”
　　怎么可能不冷。
　　发梢有冰晶因为车内的空调融化的水滴，沾着水汽的湿乎乎的大衣，还有黏在皮肤上的湿透了的内衣。
　　冷得浑身打颤。
　　可是不想说。
　　忍着。
　　习惯了忍耐，习惯了隐藏。
　　倔强地别过头，只留给他一个模糊的侧脸。

　　“我自己回去吧。”
　　警示大楼门前的黑色雪弗莱，车顶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雪。
　　站在车前，宫野志保淡淡地开口。
　　似乎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形，赤井秀一的脸上没有一丝惊异，只是温和地看着她。
　　然后非常自然地打开驾驶座旁边位置的车门。
　　不用言明就能知道的讯息。
　　那是他在说着——
　　等待着你，让我送你回家。
　　空气里隐约有坚定而柔韧的气流在暗中汹涌。
　　像两尊屹立在寒风中的雕像。
　　明明那样冷地风打在脸上，仿佛刀子一般剜着她的脸，却死死地咬牙撑住，隐忍着好像不为身边寒气逼人的刺激威胁。
　　明明可以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双脚却在他温和的目光下被钉在原地。
　　是一场风雪中的拉锯战，听起来有些讽刺。
　　像两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为了芝麻绿豆的小事久久僵持。
　　“上车吧。”
　　不是命令式的语气。也不是乞求般的口吻。
　　是极其自然而且真诚地在说着——上车吧。
　　上车吧，这样的雪夜，不可能拦到车的。
　　上车吧，这样的雪夜，是多么的寒冷啊。
　　不要让冰冷如死神的手的雪花粘附在你光洁的脖颈上啃噬你身体的温度，那样单薄而虚弱的身体，怎么还能承载那样沉重而固执的悲伤和倔强。
　　想说的话，有如波涛汹涌的蓝色海浪，在拍打在礁石上的一瞬间——
　　“啪”地粉碎，消失掉。
　　所以，只是静静地看着你微微颤抖的身子，轻轻地说着“上车吧”，语气里竭力隐藏的恳求味道，一不留神就会漏掉。
　　果然是被宫野志保漏掉了。
　　“那么，让他送你吧。”
　　志保抬头，对上他灰蓝色的眼睛。
　　他的目光很柔和，看着宫野的眼神，像是一缕橘色的阳光。
　　还有一束光，是工藤新一的MOTO的灯光。
　　不需要大脑思考，身体却首先有了动作，不知道能不能算作逃进了车里。
　　仓皇而逃。
　　自己竭尽全力佯装的面具，为什么总是在他出现的时候，瞬间崩溃？
　　累到没有力气去想任何问题。
　　“小丫头，还是这样倔……”
　　他温温的、沉沉的声音，不动声色地飘进她的耳朵里。
　　仿佛要撕裂自己的遥远的熟悉感觉。
　　硬生生地忽略掉这样的感觉。
　　应该还是因为太累。
　　肯定是这样的。

　　封闭的空间里，温暖的空间里，浮动着些微潮湿而馨香的气息。
　　不知道是洗发水或者车内香水的味道，淡淡的，让人觉得刚刚好，不由自主地就放松起来，觉得安心。
　　志保缓缓张开美丽的眼睛，看见车子在以平缓的速度安稳地向前驶去。安稳地好像是海鱼在海里熟稔地遨游，让人感觉不出车子在行驶。
　　是故意放慢了速度。
　　还有空调口里不断吐出的暖暖气息。
　　是特意调高了温度。
　　还有身上盖着的黑色的外套，散发着微微潮湿而馨香味道的外套。
　　差点就要把外套甩到他的脸上。
　　却在抓住衣角的瞬间，放松了手指，车里飘着女孩稚嫩而柔和的嗓音：“U are my sunshine, my only sunshine……”
　　泪水就这样汹涌出来——
　　被撕裂自己的遥远熟悉感觉再度包围，原来没有办法忽略，没有办法忘怀，没有办法只用倔强来伪装。
　　所以才会如此安心地睡着。
　　因为太过熟悉，离别了太久的安全感。
　　赤井不动声色地递来一包纸巾，浅浅的目光扫过来，柔和地就像一缕橘色的，橘色的阳光。
　　志保的心无法抑制地软了下来。

　　黑色的雪弗莱，黑色的MOTO，一前一后地驶在笔直的雪夜大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