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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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第二十九回，重点叙述贾母按元妃诣旨，率荣宁两府众媳妇到清虚观打平安醮。透过这一回，我们可以知道贾蓉在秦可卿死后又续了妻、贾蓉与贾珍之间的父子关系进一步恶化、尤氏婆媳关系发展以及贾蓉后妻对贾珍以及宝玉等不信任等情况。
以下为此回正文的一部分：
初一这天，贾母率众家人来到清虚观。贾珍问道：“怎么不见蓉儿？”一声来了，只见贾蓉扣着纽子，从钟楼里跑出来。贾珍道：“你瞧瞧他，我这里还受着热，他倒乘凉去了！”喝命家人啐他。那小厮上来，向贾蓉脸上啐了一口。贾珍道：“问着他！”那小厮便问贾蓉道：“爷还不怕热，哥儿怎么先乘凉去了？”贾蓉拖着手，一声不敢说。那贾芸、贾芹、贾萍等听见了，不但他们慌了，亦且连贾璜、贾扁（王＋扁）、贾瑗等，也都带了帽子，一个个从墙根下慢慢的溜上来。贾珍又问贾蓉道：“你站着作什么？还不骑了马，跑到家里告诉你娘母子去！老太太同姑娘们都来了，叫她们快来伺侯！”贾蓉听说，忙跑了出来，一叠连声要马。一面抱怨道：“早都不知作什么的，这会子寻趁我。”一面又骂小子捆着手呢！马也拉不来？待要打发小厮去，又怕后来对出来，说不的亲自走一趟，骑马去了。顷刻间，贾蓉请来了母亲尤氏和自己的妻子。贾母“见贾珍贾蓉的妻子婆媳两个来了，彼此见过，方说‘你们又来作什么，我不过没事来逛逛’。”……
上引文中的“你娘母子”包括两个人：一、尤氏；二、贾蓉之妻。即贾珍的妻子尤氏和贾蓉后续的妻子。
由此展开谈四个方面的问题。
一、关于贾蓉续妻
贾蓉在秦可卿死后又娶了一位妻子。
贾蓉这位后妻在二十九回以后的多种场合出现，约略统计，共出现十余次。其中
五十三回五次：
1、这日宁府中尤氏，正起床同贾蓉之妻，打点贾母这边的针线礼物。
2、一时贾珍进来吃饭，贾蓉之妻回避了。
3、贾蓉系长房长孙，独他随女眷在槛内，每贾敬捧菜至，传至贾蓉，贾蓉便传与他妻子，妻子又传与凤姐尤氏诸人。
4、尤氏用茶盘亲自捧与贾母，蓉妻又捧茶与众老祖母。然后尤氏又捧与邢夫人等，蓉妻又捧与众姊妹、凤姐、李纨等。
5、新春之夜，众人倍酒，贾母一桌，下面是邢夫人、王夫人之位，再下便是尤氏、李纨、凤姐、贾蓉之妻……。
五十四回两次：
1、元霄夜宴，贾母又命宝玉道：“连你姐姐妹妹一齐都斟上，……于是宝玉将里面斟完，只除贾蓉之妻，是丫环们斟了。”
2、正月十五贾府夜宴观灯，贾母决定邀众人从室外移入室内继续饮酒取乐。安置好桌椅后，贾母说：“只听我分派，你们就坐才好。”说着便让薛李二人正面上坐，自己西向坐了，叫宝琴黛玉湘云三人皆紧依左右坐下。向宝玉说：“你挨着你太太。”于是邢夫人、王夫人之中夹着宝玉。宝钗等姊妹在西边挨次，下去便是娄氏带着贾茵。尤氏、李纨夹着贾兰，下面横头便是贾蓉之妻。贾母笑道：“我正想着，虽然这些人最乐，竟无一对双全的，就忘了蓉儿，这可全了，蓉儿就合你媳妇坐在一处，到也团圆了。”
五十七回一次：
贾母作媒，将邢岫烟许给了薛蝌。薛姨妈笑道：“……只一件，老太太既是主亲，还得一位才好。”贾母笑道：“别的没有，我们家折腿烂手的人，还有两个。”说着便命人去叫过贾珍婆媳二人来。
五十九回两次：
1、宫中老太妃死了，贾母等按制为其送灵。“贾母带领蓉妻，坐五乘驮轿，王夫人在后，只坐一乘驮轿，贾珍骑马，率领众家丁转护。”
2、贾珍祖父已死，贾母从太妃丧程中回来，走至灵前，“搂了珍蓉等痛哭不已，贾赦和众人苦劝方略止住。又转至屡右，见了尤氏婆媳，不免又相持大痛一场。”
七十五回两次：
1、十五夜宴后，尤氏从贾母处回府。在宁府大门口儿，贾蓉之妻，带家下众媳妇丫头们，也都来秉烛接了出来。
2、说话之间，贾蓉之妻也梳妆了来见过，少时摆上饭，尤氏在上，贾蓉之妻在下陪，婆媳二人吃毕……。
除此之外，其它回目亦有出现，但能够反映其与婆婆尤氏关系和与其公公贾珍关系的，大至如此。
贾蓉这位后娶的妻子姓甚名谁？家庭、人品、容貌等如何，书中有个大略的交待。第九十二回：
贾政道:“我们这个侄孙媳妇儿，也是这里大家，从前做过京畿道的胡老爷的女孩儿。”紫英道:“胡道长我是知道的，但是他家教上也不怎么样。也罢了，只要姑娘好就好。”
从上文可知：贾蓉的后妻姓胡，其父“从前做过京畿道”，她的父亲为人在“家教上也不怎么样”。关于贾蓉后妻，我们可以大致知道：一，容貌，贾蓉后妻胡氏容貌至少应在中上等之列，否则很难为贾蓉这位纨绔子弟所容纳，因为秦可卿生前就“妩媚似宝钗，袅娜如黛玉”，所以胡氏容貌当不在秦可卿之下。二，家境，其父“从前做过京畿道”，嫁与贾家时，家境虽然不比从前，但经济条件至少应不在小康人家之下，只有如此，才能与贾家“门当户对”。三，为人，冯紫英“只要姑娘好就好”一句，对胡氏做了肯定的回答。说明胡氏人品要好，能守妇道。而这一点，这是任何一个社会制度和家庭对女人最起码的要求。
我们对要蓉后妻的了解，大约如此。
关于胡氏的人品，高鹗在《红楼梦》第九十二回书中通过冯紫英与贾正聊天，让我们知道贾珍对胡氏是有所非议的。冯紫英问贾政：“东府珍大爷可好么？我前儿见他，说起家常话儿来，提到他令郎续娶的媳妇，远不及头里那位秦氏奶奶了。”而冯紫英却对胡氏赞赏有嘉，说：“姑娘好就好”，言外之意是“你们贾家娶的是胡氏，只要这姑娘人好就行，管他爹干什么！”这正说明，胡氏在遵守妇道方面，是远胜于其“头里那位秦氏奶奶”的。
关于胡氏的的人品，贾珍“叫她们快来伺侯”这句话很重要，它反映给我们的信息是多方面的。透过贾珍“叫她们快来伺侯”这句话，我们真切地看到，贾珍为其妻在贾母出行时不能随身伺侯而感到不满的同时，又夹枪带棒地表现出了对其新儿媳的不满。为什么？我觉得，一是不满于尤氏对自己的轻蔑：对贾母的此次出行，尤氏绝对不能一无所知，但尤氏竟充耳不闻，装聋作哑，实在是大大的不应该。二是不满于贾蓉后妻有意对自己的回避。这说明，贾蓉的后妻可能通过贾蓉之口已经知道了自己对前儿媳曾经的不轨行为，因此才故意的疏远自己。
对贾蓉续妻一事，曹雪琴在《红楼梦》中没有掀起波澜，虽然这在一方面说明贾蓉续妻之事无碍《红楼梦》全书故事情节的发展，但是我们却可以透过作者对此事的隐而不发来发现另一个事实，既由于贾珍在秦可卿丧事上花销过大、过于豪奢浪费，已经使宁府在经济上一蹶不振，经不起再大的折腾了。秦可卿死后，“贾珍哭的泪人一般”，“恨不能代秦可卿之死”，决计“尽其所有”为之办理后事。（十三回）什么是“尽其所有”？平时贾珍对贾蓉的事很少问津，但秦可卿死后，竟想到“贾蓉不过是个黄门监，灵幡经榜上写时不好看。”为了“好看”，贾珍不惜花费1200两白银为贾蓉“捐”了个四品的“龙禁尉”。再如秦可卿丧事所用的执事陈设，原本是按“黄门监”（贾蓉的品级）作好了的。但是“捐”官后，贾蓉升为四品“龙禁尉”，因此“一应执事陈设皆糸现赶着新做出来的，一色光艳夺目。”以至于后来出殡时“浩浩荡荡，压地银山一般。”（十四回）就是这样，贾珍还订嘱为其办理丧事的王熙凤说：凡事“不必问我，只求别存心替我省钱，只要好看为上。”（十三回）大概由于秦可卿之死掏空了宁府的家底，已经使爱面子，喜欢“好看”的贾珍，没有更多的银子在贾蓉续妻一事上开销了。
二、贾蓉与贾珍的矛盾
作为一个封建官僚家庭中的长子，贾蓉应当与其父亲贾珍有很好的父子关系。但是由于贾珍私生活上不能很好的自持，特别是与其前儿媳秦可卿有过不正当两性的关系，最终导致其父子关系的破裂。所以，透过贾母在清虚观打平安醮这一活动，我们不难发现，贾珍贾蓉之间原本不正常的父子关系，并没有因为秦可卿的去逝和贾蓉新生活的开始而得到改善，反而更加进一步的恶化了。而他们之间关系的恶化，原因至少来自于两个方面。
首先来自于贾珍。贾母打平安醮，贾珍应在开始就做好宁府参与人员的通知等事务性工作。谁参加，谁不参加，谁做什么，谁不做什么，等等，就如同操办秦可卿丧事那样，各有职守，尊轨守矩，每个人心中有数。但是贾珍事先并没有令贾蓉通知尤氏及其妻二人参加，这是贾珍一时的疏忽么？绝对不是！这是贾珍在向贾蓉发难，也或是再为自己接触贾蓉后妻创造条件。但是无论如何贾珍也没有当众羞辱贾蓉的理由。所以贾蓉在临去请其母尤氏与其妻前来之前还在抱怨说：“早都不知作什么的，这会子寻趁我。”因此，这缘由除了贾珍是在有意刁难贾蓉之外，很难再有其它的解释。
其次来自贾蓉。贾蓉通过自己并好友等的不主动地参与贾母打平安醮活动，意在消极对抗其父贾珍对自己曾经的侵害。贾母率全府姑娘、媳妇到清虚观打平安醮，这决不像凤姐说的那样：“咱们娘儿们来逛逛”（凤姐学贾母的话。贾母的原话是“我不过没事来逛逛”——作者注）而是贾府妇女社会生活中的一件大事——是皇妃元春娘娘赐予的，是一件值得向外炫耀并大书特书的事情。否则，后面的冯将军（冯紫英——作者注）、赵家侍郎以及接二连三的“凡一应远近亲友、世家相与，都来送礼。”的行为，就无法得到合理的解释。面对如此浩大的家族活动，积极主动地帮助父亲做好本府后勤服务工作，贾蓉本应首当其冲（即便贾珍没有及时通知家人，贾蓉也有义务采取积极的补救措施）。但是，由于其父子间的矛盾，贾蓉不仅自己借“天热”之机躲了钟楼，进行消极的对抗，而且还煽动不了解个中因由的贾璜、贾扁（王＋扁）、贾瑗、贾芸、贾芹、贾萍等人参与进来，结成统一战线，借此共看贾珍的笑话。然而矛盾最终还是爆发了——贾蓉不仅受到了父亲的啐骂，而且在父权的高压下，还得被动地为贾母次活动的圆满完成，屈辱地进行工作。
三、尤氏与贾蓉之妻的关系
此回书对尤氏与蓉妻之间的关系，没有文字表述。但是透过《红楼梦》其它回目中的字里行间，我们还是能够发现其中的一些蛛丝马迹。
秦可卿生前重病期间，尤氏没有去探望过；（十一回）秦可卿死后，“尤氏正犯了胃疼旧疾，睡在床上”，始终不为秦可卿做一点点事情，（十三回）迫使贾珍出面请凤姐帮助其张罗秦可卿的后事。由于贾珍与儿媳秦可卿之间的不正当的两性关系，导致秦可卿与其婆母尤氏之间的关系不正常。那么贾蓉后妻与其婆母的关系又是怎样的呢？通过贾母此次在清虚观打平安醮，我们知道这两人：一、一同从家而来；二、必然同行而归；三、两人形影不离。如果单从两人的举止上看，应该说，这母子二人的关系是不错的。五十三回书也说：“这日床宁府中尤氏，正起床同贾蓉之妻，打点头贾母这边的针线礼物。”可见这婆媳两人的关系是相当融恰的。进一步说，尤氏为什么要与贾蓉之妻搞好关系？我觉得不外乎是为了结党营私，招降纳叛，以便建立起自己的尤氏“小朝庭”。在这方面，尤氏至少是应该向荣府的王夫人学习的——她看到的了凤姐对王夫人的重要——这也正是她所缺少和不足的一面。
透过贾母在清虚观打平安醮，至少我们知道贾蓉续妻后：一、不希望自己的新妻在家庭以外的地方抛头露面，以尽量躲避自己的父亲贾珍；二、努力使自己的妻子与母亲搞好关系，促其结成“统一战线”，共同对抗贾珍；三、利用一切机会和可行的办法与贾珍抗争，其父子关系没有因为秦可卿的死而得到和解，反而进一步激化了。这是因为，通过前妻秦可卿给自己带来的耻辱，贾蓉知道了自己父亲——“是在女人身上做工夫的”（二十五回，薛蟠语），知道了生活在那个社会里中上层社会中男人性生活可憎的一面。当然，贾蓉还不知道，在那些可憎的男人当中，也包括他自己。
四、贾蓉后妻与贾珍的关系
前边曾说过，“远不及头里那位秦氏奶奶了”，这是贾珍对贾蓉后妻的评价。贾珍对贾蓉后妻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评价？最根本的一个原因是贾蓉的后妻在各种公开和非公开的场合时时处处故意的疏远自己。因为通过贾蓉或其它渠道，贾蓉后妻可能已经知道自己公爹贾珍与自己的前任，既秦可卿之间的不齿行为，知道贾珍是贯会“在女人身上做工夫的”。关于这一点，五十三回书就明确的交待：“一时贾珍进来吃饭，贾蓉之妻回避了。”这是《红楼梦》一书关于贾蓉后妻与其公公贾珍独处的唯一一次记录，而且蓉妻子还回避了。其实，贾蓉之妻在吸取了秦可卿失身的教训之后，对不仅对贾珍采取回避的态度，而且对宁荣两府中的所有男人包括贾宝玉在内，也都采取了积极的回避态度。五十四回元霄夜宴饮酒，贾母命宝玉为其姐姐妹妹斟酒：“……于是宝玉将里面斟完，只除贾蓉之妻，是丫环们斟了。”
在贾府中的少女少妇中，很少有人不愿意与宝玉接触的。如“无父母兄弟姊妹，独自一人，供应贾琏夫妇二人，贾琏之俗，凤姐之威，她竟能周全妥贴”的平儿，在凤姐生日之日，无端被凤姐欧打后，欣然接受了宝玉为之理妆。（四十四回）又如薛蟠的侍妾香菱不小心湿了石榴红绫裙，宝玉让袭人拿裙子让香菱替换。换罢香菱走开后复转身回来叫住宝玉，笑对宝玉道：“裙子的事，可别和你哥哥（指薛蟠）说才好。”（六十二回）等等。但是在这里，贾蓉之妻却不允许宝玉为自己酌酒，这说明，贾蓉后妻对贾府男男女女中发生的龌龊之事了如指掌。因此，她不仅回避并疏远自己的公爹贾珍，并对除了自己丈夫贾蓉之外包括宝玉在内的所有的男人，都抱有敌意，时刻怀着戒备之心。贾蓉后妻疏远宁荣两府中的男人，是在“连门前的石头狮子都不干净”的宁荣两府中，为有效保护自我所采取的无奈行为。而贾珍作为人父，由于自己违背人伦的可耻行径，不仅为自己为后人所不龊，而且被曹雪芹永远地钉在了文学作品的耻辱柱上。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 2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