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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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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Y红楼:
黛玉听戏龄官
黛玉与龄官不得不说的故事,我想应该从黛玉到底喜不喜欢看戏说起。
黛玉到底爱不爱看戏,其实我们并不知道,之所以会有人说黛玉不爱看戏,不过是原著二十三回有文如下:
这里林黛玉见宝玉去了,又听见众姊妹也不在房,自己闷闷的。【庚辰双行夹批:有原故。】正欲回房,刚走到梨香院墙角上,只听墙内笛韵悠扬,歌声婉转。【庚辰侧批:入正文方不牵强。】林黛玉便知是那十二个女孩子演习戏文呢。只是林黛玉素习不大喜看戏文,【庚辰双行夹批:妙法!必云“不大喜看”。】便不留心,只管往前走。偶然两句吹到耳内,明明白白,一字不落,唱【庚辰双行夹批:却一喜便总不忘,方见楔得紧。】道是:“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庚辰眉批:情小姐故以情小姐词曲警之,恰极当极!己卯冬。】林黛玉听了,倒也十分感慨缠绵,便止住步侧耳细听,又听唱道是:“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听了这两句,不觉点头自叹,心下自思道:“原来戏上也有好文章。【庚辰侧批:非不及钗,系不曾于杂学上用意也。】可惜世人只知看戏,未必能领略这其中的趣味。”【庚辰侧批:将进门便是知音。】想毕,又后悔不该胡想,耽误了听曲子。又侧耳时,只听唱道:“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林黛玉听了这两句,不觉心动神摇。又听道:“你在幽闺自怜”等句,亦发如醉如痴,站立不住,便一蹲身坐在一块山子石上,细嚼“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八个字的滋味。忽又想起前日见古人诗中有“水流花谢两无情”之句,再又有词中有“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之句,又兼方才所见《西厢记》中“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之句,都一时想起来,凑聚在一处。仔细忖度,不觉心痛神痴,眼中落泪。
正因此文中明白有这几个字,是以人都说黛玉不喜看戏。可一个不喜看戏的人,能一句过耳就能一字不落么?脂批在二十二回宝钗与宝玉说戏时也批道:【庚辰双行夹批:是极!宝钗可谓博学矣,不似黛玉只一《牡丹亭》便心身不自主矣。真有学问如此,宝钗是也。】虽说此批赞薛贬林之意甚浓,除可见批书人深恨黛玉,诬陷黛玉只爱淫词艳句外,也应见,若非黛玉是懂戏之人,否则谁会听了一句即知戏词之妙的,还“心身不自主”了?你我之辈,纵是那词句婉约唱在耳边,只怕也当是鬼片配音罢。
即说到这个脂批,我忍不住还要说两句: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看戏亦如此,如果不是十分热爱戏剧的人,在人人都穿汉服的年代里,少了对戏服的新鲜感,要在那拖的长长的唱腔中体会意境、从方寸戏台上的翻滚中看出大战的激烈……如果没有相应的文学底蕴,是没法静下心来看清戏,大抵会如宝玉一般,要么坐不住,要么就当是酒席上的背景音乐,过耳不入的。但在原著不多的黛玉看戏描述中,她是很能品味其中的“门道”的,如她在二十二回宝钗与宝玉解说《寄生草》时,黛玉能很快地接出“……还没唱《山门》,你倒《妆疯》了。……”可见黛玉于此戏中的亮点所知绝不逊于宝钗,并能极熟练地结合戏剧内容的上下段调侃宝玉,不说较宝钗更熟此剧罢,也是可与她不相上下的——各位可别忘了,黛玉可比宝钗少四岁呢。按现在的说法,就是一个小学生与初三生的文学修养相当哟~——脂批到底是谁写的,这般抹黑黛玉,坏人!
黛玉即懂戏,也看戏,再看二十三回里说“林黛玉素习不大喜看戏文,【庚辰双行夹批:妙法!必云“不大喜看”。】”就极不通了。
我看这段话,只觉重点应是“走到梨香院墙角上,……林黛玉便知是那十二个女孩子演习戏文呢。……只管往前走。”——有什么不大喜戏的,不过是知有个极象她的龄官在内里演习戏文,心中刻意要躲开这个地方,是以“只管往前走”。她不是不喜戏,自就是不喜人了,而被点出来的这十二个女孩儿里,她会避之不及的,只有极似她的,还被人取笑过的龄官了。
除了长得象黛玉外,龄官为人所道的,就是“画蔷”了。龄官作为小戏归贾蔷管,可谓是依附着贾蔷而活,而贾蔷也极宠她,不说后来为她买鸟,就是在元春跟前献唱时都是依着龄官的喜好。这种公子有情,女儿命薄的情节,在我第一次看红楼时,就觉得比起晴雯来,她更象一个生活在社会更底层的一个“黛玉”,更何况她是除晴雯外,另一个被人直指象黛玉的女孩儿。原著八十回虽没有写到她的结局,但有人推测她后来被贾蔷收了作妾,后又为了贾府被元春招进宫献曲,最后死在宫里,于黛玉传说的一种死法倒是极象,所以若说晴雯是黛玉之副,那么我以为龄官可唤作“黛玉之影”。
只是黛玉的这个影子,其实也算是黛玉在贾府痛苦的一个原因,虽然作为现代人的我们是很尊重戏曲艺术家的,但不得不说,在古代,戏子的社会地位真的很低,是下九流的一流,作为贵族的一员,林黛玉被指与戏子同貌于她是一种极大的侮辱。这种侮辱不在于同貌,而是与戏子同貌,就象现代一白领、金领不会愿意被人拿自己同个路边讨饭的相提并论道:“噫 ,你们长得好像”——人都说相由心生,我一金领,眼开心阔,气质一流,你到底哪只眼睛能看出来我原来同丐儿相似?这不是侮辱是什么?你要说这是无意的发现,绝无恶意,有人信么?你无意的,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同她像呢?同理,凤姐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一句话她要都要想三遍的人,会“无意”中说这种话?
在这里我又不得不重复地佩服曹公了——不,作为一个黛玉迷,我应是深恨曹公。二十二回龄官相似一事被提出来后,他写了什么?她写了湘云生气,黛玉流泪,却只说湘云觉得黛玉小气,黛玉觉得宝玉多事,看是为的这事儿,实则黛玉在这件事里受到的长远伤害一点没写,好似这件事的最大伤害值也不过是黛玉、湘云两人不合。一直到二十三回,才轻轻点了句“林黛玉素习不大喜看戏文”,以这种前后矛盾的语句带出此事的真正影响。不爱看戏的黛玉对戏曲头头是道?她许是到了二十三回就不爱看戏了,可未必是一直不爱看,而应是在龄官之事后不爱看戏的。
我深恨曹公,为了他的母亲就将黛玉之苦轻轻带过;我深恨曹公,让脂砚斋这等于黛玉不公之人为之作批?我深恨曹公,你即在书中明白说了:“我心里的事也难对你说,日后自然明白。除了老太太、老爷、太太这三个人,第四个就是妹妹了。要有第五个人,我也说个誓。”你即说了林妹妹是你心中第四,为何又要让第N个的脂砚斋来批你的林妹妹?还是林妹妹是个明白人,“你也不用说誓,我很知道你心里有‘妹妹’,但只是见了‘姐姐’,就把‘妹妹’忘了。”——果真如此啊(均出自二十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