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奶糖》孤舟难钓

50、第 50 章

　　周六下雨了。
　　叶许下楼，被叶妈塞了一把伞。
　　江家的司机等在小区门口，叶许撑着伞，坐进后座的时候淋湿了两侧肩膀和裤腿，有点冷，他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寒颤。
　　车平稳地行驶着，很快停在江家门口。
　　“叶少爷，到了。”
　　叶许滞空的琥珀珠子缓慢回神，咯咯作响地望向他跨过好多次的院门。
　　十月繁茂的季节，竟生出残败之感。

　　雨小了些，叶许没撑伞，拿在手里慢慢走向在廊下等他的郁梨。雨丝在眼前串成如雾的帘幕，叶许看不真切她的神情。
　　“阿姨。”
　　“宝宝。”
　　郁梨朝他伸手，叶许握住了，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情况比叶许想得更糟。
　　客厅里烟雾缭绕，比雨雾朦胧，比硝烟呛人。叶许抬头望向始作俑者，江泊幸正斜靠在单人沙发上吞云吐雾，垂着眼睫面无表情，郁老先生和江老先生在中间的大沙发上坐着，面容严肃，茶几上的茶凉透了也没人动过。
　　叶许艰难地动着眼珠，看到了另一头单人沙发上的江时雨。江时雨背对着他，后脑仰靠在椅背上，头发乱糟糟的，一动不动，不知道坐了多久。
　　头发上薄薄一层雨雾凝集成一颗水珠，滑到眼角，叶许眨眨眼，猝不及防就红了眼眶。
　　“爸。”
　　郁梨打破了沉默，郁老先生和江老先生都望了过来。江泊幸闻言抬眸，瞥见她身边的叶许，轻哼一声，吐了一个烟圈。
　　叶许觉得浑身黏答答的，很不舒服。

　　“好孩子，快过来。”
　　江老先生出声招呼，叶许没来得及过去。他看着那颗标本似的后脑勺突然动了动，猛地转过来盯着自己，眼神阴鹜，眼睛布满血丝，眼角嘴角额骨都有淤青。
　　叶许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江时雨从头到脚打量了叶许一遍，确认他不是绑来的之后才转头回去质问江泊幸：“你什么意思？！”
　　江泊幸抖了抖烟灰，微微眯起了眼睛，斜睨他一眼没说话。
　　江时雨冷静下来：“你想怎么样？”
　　“时雨，”江老先生打断了江时雨的话，“是我让郁梨把叶许叫来的。”
　　江时雨难以置信：“爷爷？”
　　江老先生没回他的话，只伸手招呼叶许：“来。”
　　叶许转头看了郁梨一眼，郁梨示意他没事，手放到他背后轻拍了两下。

　　叶许走了过去，浓重的烟雾让他没忍住呛了两下。
　　江老先生伸手把叶许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皱眉不悦：“把烟掐了。”
　　江泊幸深深吸了一口，把烟掐灭在厚厚的烟灰里。
　　“爷爷。”
　　“欸。”江老先生严肃的脸松了几分，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郁老先生转头，朝他点了点头又转了回去，不冷不淡，想必是知道了他和江时雨的关系。
　　江老先生的手搭在叶许手背上，温暖干燥的掌心让他心安了不少。
　　叶许余光看到江时雨想过来，被江老先生抬手制止了。
　　他脸上的水珠不知道滑去了哪里，亦或是在江时雨一寸一寸灼热的目光中蒸腾消失在空气里了。
　　窗外的雨停了，叶许的心突然变得平静。

　　偌大的房子像个封闭的囚笼，安静的吓人，许久，郁老先生开口了：“既然人到齐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江泊幸看了眼如坐针毡的江时雨，嗤笑一声看向叶许，正巧撞上叶许直直望过来的眸子，他意外地挑眉：“你就是叶许？”
　　叶许没闪躲：“是。”
　　有点意思，江泊幸稍稍直起了身子：“你不怕我？”
　　叶许没回答，他转头看回江老先生：“爷爷，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江老先生不说话，只握着他的手摩挲，掌心有些粗糙，磨得叶许手背有点疼。
　　郁老先生像是忍不住了，他拿起茶杯，灌下一口冰凉的茶水，指尖用力捏着杯壁，有病态的苍白。他盯着手里脆弱的瓷器，声音低缓得却像是沉重的巨石：“叶许，我希望你能和时雨分手。”

　　“好。”
　　“姥爷！”
　　江时雨像只怒发而起的兽，不顾郁梨的阻拦大步跨到郁老先生面前，双目狰红，胸膛还在剧烈起伏。
　　他的声音很大，叶许的回答被包裹在里面，难以察觉。
　　片刻后，江时雨缓慢的、僵硬的、不可置信的扭动着脖子，盯着叶许的发旋：“......你说什么？”
　　叶许仰头看了他一眼，那困兽一般的执拗和绝望太刺眼，他又低下头，专注地看着江时雨的衬衣纽扣：“我说好。”
　　“哈哈哈哈哈哈！”江泊幸突兀的笑声响起，他抚掌大笑，叶许觉得他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这就是你所谓的，誓同生死？”
　　誓同生死。
　　叶许睫毛扇动，他被江老先生覆住的手虚虚握了拳，吞下万般冲动，最终归于平静。

　　江时雨觉得眩晕，吸入肺中的二手烟突然翻滚着窜上喉咙，他被燎烧得说不出话。
　　被情绪失控的江泊幸打的时候他没觉得疼，被软禁切断与叶许的联系的时候他也没觉得疼，这都是一时的，只要有希望，就不会一直疼下去。
　　但叶许说“好”。
　　他怎么能说“好”。
　　不可能的。
　　江时雨迟缓地蹲下去跟叶许平视，想要去拉他没有被江老先生握住的那只手。
　　叶许把手缩了回去。
　　“......宝宝？”
　　他的手悬在半空，声音有些发抖，叶许从没见过江时雨这副颓败的模样，他后退的手虚空地握着，下意识地想要去抓什么，却扑了一场空。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直视着江时雨的眼睛。

　　“我想了很久。”
　　叶许看到江时雨眼中的自己，残忍地很模糊。
　　他缓慢又清晰地吐着字：“我们不合适。”
　　江时雨倾身上前，双手摁在叶许的膝盖上，力气很大，语无伦次：“宝宝，是不是有人逼你？你别怕，我能处理好的，我......”
　　叶许看着他青筋凸起的手背，语气很平淡：“哥哥，你弄疼我了。”
　　“对不起宝宝，对不起，我不碰你，宝宝......”
　　“之前也是。”
　　江时雨一瞬间怔住了，他短暂的失去思考能力：“......什么？”
　　叶许攥紧了拳头，抿了抿嘴巴看着江时雨：“你离开之前。”
　　江时雨像是听不明白他的话，只知道怔怔地瞧着叶许。
　　“我很喜欢你，但我更害怕，我怕你再失控。”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虚无缥缈的，江时雨快要抓不住。
　　“我不想再受伤，也不想再等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越来越远，江时雨努力保持着清醒想要听得更清楚。
　　“再见了，哥哥。”
　　江时雨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