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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穿越(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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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邈是被承风唤醒的。他刚一闭眼,就安安稳稳地睡了个觉,再睁眼时,屋内已是烛火通明。
“主人,该用晚膳了。”承风道。
这具身体换了个新的灵魂,身体似乎也焕发了新的活力,仅休息了一个下午,亓邈就已觉双腿不像中午那般沉重疼痛了。
他支起了上半身,唤承风过来搀扶。借着承风的力道缓缓将双腿移下了床。承风就替他穿好了南安王华美的双靴。
双脚刚一落地,一股虚弱的无力感夹杂着疼痛就从亓邈的脚底袭来,他轻哼出声,烦闷地就着承风的手臂又跌坐在床上。
亓邈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
南安王脱力的那一刻承风心口一窒,自责涌上心头,他跪了下来,轻轻为亓邈揉按双腿。
“主人……若是属下再早到一刻,就不会……”承风自责地低下头。王爷昏迷的这些时日,他几乎每天都会想起当日围猎场的情形。他刚摆脱杨思山小儿子的纠缠,就忙驱马向林中奔去。他眼睁睁地看着主人中了迷药歪斜身子栽下马去,却怎么也赶不过去。待他飞身到南安王身侧时,扶起的已是口角溢血、昏迷不醒的主人了。
而如今,主人虽然醒了,可腿却……一个领兵的王爷,怎么能没有这双腿?
亓邈拍了拍腿边人的肩膀,“此次遭人算计,实是本王思虑不周,快起来吧。”
“是。”承风起身,“依属下拙见,再过三五日主人就能正常行走了。”
影卫懂医,本是平常之事,可这话听在亓邈耳朵里,却令他感到惊讶。“那便好。承风,我这会儿饿了,去把饭菜端进来吧。”
“是。”
承风搬了桌子过来,又端上一份清粥,几盘小菜。“太医说要忌口,主人暂且委屈一段时间。”
菜是清淡的菜品,可器皿皆贵重而精致。亓邈掂起那双净白的象牙筷,想着一定要好好清点一下南安王的财产,毕竟到底有多少,恐怕南安王自己都不知道。筷子刚碰到碗沿,亓邈看着一旁侍立的承风问,“你用过晚膳了吗?”
“属下吃过了。”承风答。
“去休息一会儿吧,本王用好了再叫你。”亓邈道,说这话时手心已微微攥出了汗。
“是,属下告退。”承风领命出了南安王寝殿。
承风前脚踏出殿门,亓邈后脚就狼吞虎咽起来。齐景朝重礼制,典礼祭祀等桩桩件件各类事宜均有礼法规章,皇室尊贵,言行举止更是要体现皇室风度。虽说亓邈从前也注重涵养风度,但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若是按南安王的速度,饿了一下午的亓邈肯定是在吃完饭前先被饿死。
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叫承风进来收拾了碗筷。
三五日……亓邈暗暗咋舌,他还要在这床榻上待这么久。
他想了想,时不我待,苏醒之事必定瞒不了多长时间,于是决定立刻开始行动。“承风,去书房把《仪礼》和《古今通考》两本书拿过来。”
“是。”这两本都是开蒙前后的必读,承风略有疑惑,但并没有问下去。
因为之后的日子他会更迷惑。
亓邈本想向一直接手他病情的韩太医询问南安王坠马后的身体具体情况,却不料次日得到的是韩太医急病暴毙的消息,他皱了皱眉,只觉王爷难做。于是随后的医治便都交与了刘毓瑚,好在刘太医医术高明,人也精明,一直按着亓邈的吩咐行事,亓邈也顺手从南安王寝殿之中挑了两个物件赏给了刘毓瑚。
他恢复身体的这段时间,让承风从书房搬过来的书已快堆满了屋内的桌子,他一面恶补齐景朝各方面的常识,一面从南安王零散的回忆里分析他的言行习惯。他多半时间独处,少半时间与承风相处。承风事事周到细致,人也机敏。用承风自己的话说,他应该是一把好刀。
其实亓邈后悔当时让他留下来侍奉了,因为他后来才想到,南安王曾领兵,又善用人,怎么可能与他的影卫没有多少交集?而承风自南安王冠礼后就跟在他身边,恐怕要比南安王自己还要了解自己。
亓邈一时心惊胆战。一边忙着补习功课,一边推脱说因此次与死亡如此之近,故而想明白许多东西。
但亓邈多虑了,只要南安王的记忆中重要的部分在,无论他是什么样,或者说南安王会变成什么样,承风都会接受。
了解齐景朝,了解南安王,亓邈用了半个月。其实他还想多做些功课,但纸包不住火,府里的下人有偷偷看见承风取书过去的,便私底下悄悄猜测,猜测久了,这猜测也就传进瀛都、传到皇帝耳朵里去了。
他躲不住了,他的学习没经过考试就得直接实践了。
“让刘毓瑚放消息给陛下,就说本王的腿废了,不能再行走了。”亓邈眼盯着手中的翡翠茶杯,“替本王上道折子,告诉陛下,本王五日后进宫觐见。另外,再寻工匠做个轮椅来。”
“是。”承风领命,退出了南安王寝殿。
承风一直刻意模仿南安王笔迹,若非内行之人,基本看不出来。不愧是稷武宫培育出来的国之重器,亓邈笑了笑,暗叹省了不少麻烦。
亓邈这时才开始仔细回想双溪林苑围场的事情。令他疑惑的不是南安王的中计,而是令武功高强的南安王晕厥的迷药,也可以说,是毒药。按他的查证和承风提供的信息来看,此乃江湖秘术。
是什么毒药?制药的又是何人?制药之人又与南安王有何仇怨?
或者,如果皇帝真就这么杀了南安王,就不怕西南边陲骚动,不怕兀那蛮族扰乱边疆吗?
令先帝头疼了一辈子的西南安宁,没了南安王,皇帝就如此自信能够找出第二个能与兀那蛮族立下盟约的将军来?
或许这些不解之处,只有等出了王府才能知晓答案,亓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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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和宫内,一身黑色常服的皇帝将手中的奏折向案上拍去,“五日?南安王从苏醒到能够觐见只用五日?”
陛下盛怒,责问一出,跪在地上的杨思山又冒了一层冷汗,先是暗杀南安王不成,后又是监视南安王府不力,杨思山估计,若是再有一次,陛下准会扒了他的皮。他一俯身,摆出极恭敬的姿态,“南安王府守备森严,臣的人探听失误,是臣的错,请陛下息怒!”
皇帝一看,话语中的怒气降了半分,甩袖道,“去查南安王是何时醒过来的。”
杨氏一族自道武帝登基后便一蹶不振,族中亲贵被清杀大半,只剩下几个小辈在朝堂之中战战兢兢、飘摇无依。幸得到了杨思山祖父一辈以恭谨孝顺闻名,这才有了出头之日,杨家子孙皆抓住这还剩半根的救命稻草,到了杨思山这攀附上了皇帝,又使杨氏兴盛了起来。
帝王多喜臣下恭谨有礼,杨思山这一点倒是做到了极致。“是,臣此次定不负圣望。”杨思山叩首。
“起来吧。”皇帝一挥手,命内侍奉了上茶来。“刘太医禀告朕,说南安王不能再走路了。”
杨思山起身躬身接过茶,“谢陛下赏赐。”两口饮近,又重新将茶碗递还给小太监。“臣所寻的药,用后不是必死,就是极伤,南安王如此,也算是去了陛下的一根心头刺啊。”
皇帝瞥了一眼杨思山,冷冷道,“朕倒希望事实真的如此。”
杨思山道,“臣会派人查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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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邈用过午膳后便坐在院子里饮茶,之前他吓得不敢踏出寝殿一步,竟忘记了寝殿后还有一个无人踏足的小园。
他已然早能正常行走,午后在园中漫步,实是人间美好。
“主人,北晋侯送了上好的补品,还有一封信。”承风说着将书信递上。
北晋侯……亓邈暗自琢磨着这三个字。他父侯是先祖皇帝封的北晋侯,作为世子,老侯爷薨了,他自然也就承袭了这爵位。他自身没什么才学,这么多年一边靠着算计和野心,一边依附着南安王,才站稳了脚跟。
亓邈接过信略读了一遍,冷冷道,“府里的下人,是时候该好好清查一遍了。”
“是。主人放心。”
亓邈回身走进寝殿,“暗影殿那边,叫沈躬着力查查那迷药的来历。”
若说稷武宫是出皇室影卫的地方,那么暗影殿便是南安王自己手底下的组织。影卫乃皇族特属,于是除了稷武宫外的其他组织出来的,一律都叫死士。
“是。”承风奉上一杯茶,道,“主人,经查证,韩太医之死确是有人刻意为之。”
“说。”亓邈道。
“回主人,韩太医虽有小疾多年缠身,但远不及致死。究其原因,唯一有嫌疑的便是有一名刚入府的侍女送了有毒的茶水进去。茶水第一天晚上送去,第二日韩太医就暴毙,侍女也消失了。”
亓邈眉峰蹙起,“接着说。”
“经属下调查,女子是北晋侯府的人。”
亓邈微惊,想了想道,“所以,韩太医死后,此事如此快便被平息也是北晋侯暗中操纵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