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友•新说聊斋》fujid530

2、第二章

　　我和车生的相识，既是偶然，也是必然。
　　那时的我因为贪酒，总喜欢化成书生模样到城里最富盛名的酒楼豪饮。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在那里，自然认识了不少嗜酒如命的人。他们不约而同地在我面前提起了车生。据说他“家不中资”，没什么财富，却“耽饮，夜非浮三白不能寝也”，床头的酒壶总是不空的。渐渐地，我对这个传说中的人物起了强烈的好奇心。终于，一天夜里，我偷溜进他的家，果然在床头发现了满满的酒壶。我蹑手蹑脚地靠近，嗅嗅，喜出望外。哈哈，是我最喜欢的陈年竹叶青！我一饮而尽，喝完却觉天旋地转，不好，上头了，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我虽然喝得晕晕乎乎，然而狐狸灵敏的本性尚在，即使处在这种动弹不得，意识几乎游离的窘境，仍能感觉到周围的变化和动静。朦胧间，一只温暖的大手碰到了我毛茸茸的身体，仿佛有些迟疑，却温柔地逗弄着我的脊背上的毛，真舒服啊。我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这个车生胆子真大，竟然不怕我。如果是别人，醒来见到身边睡着只大狐狸，早就落荒而逃了。本来漆黑的视野突然渗入了柔和的光亮，我眯着眼，从眼缝中看去，好像是他点了床头的蜡烛。我又听见酒壶被轻轻拿起又悄悄放落的声音，还有忍不住的低低的诧异声。他的声音也很好听，只说了句：此我酒友也。好像还很高兴的样子。似乎是不忍惊醒我，他轻轻地替我披上衣物，悄然睡下，然而却没有吹灭蜡烛。我见他并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便放心的睡死过去。如果母亲在天有灵看到我能和人类这样亲密相处，不知她会怎么想呢。
　　睡到半夜，我终于酒醒，美美的伸了个懒腰，张牙舞爪。车生爽朗而笑：美哉睡乎！他揭去覆在我身上的衣物，却眼前一晃，定睛看时，哪有什么狐狸，却是个儒冠俊人，那当然是我变化而成的人形。我站起身，敛衣整服，对着坐在床上发愣的他拜谢再三：多谢车兄不杀之恩。方才趁我昏睡之时，若他痛下杀手，我不一定能躲得过。我一边庆幸自己的好运气，一边悔恨起自己的鲁莽大意。车生像是找到了人生知己般拉住我的手：我癖于曲蘖，而人以为痴；卿，我鲍叔也。如不见疑，当为糟丘之良友。说完，拽着我便上了床，合衣而寝。睡前还唠唠叨叨：卿可常临，无相猜。他的一番盛意，我竟无法推辞。我点点头，算是答应。
　　然而躺在床上，我却睡不着了。耳边传来车生轻轻的鼾声，我在心里胡思乱想：如果今晚来的不是我，而是弟弟，凭他的狐媚功夫和心机，只怕车生会抵挡不住，终被他吸了精气，不治而亡。人类对于我们狐狸精的描述，大都是像弟弟这样的。就在这一刻，我竟有些讨厌起弟弟来。我轻轻地转过头，无奈地看着他睡熟的脸，忍不住低叹：这个车生，是不是太单纯了些。我猛然间感到心烦意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的东西在我脑海中盘旋着。
　　当车生醒来的时候，我早已翩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