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告白杀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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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案从头开始
第一章告白杀机
三个小时前。
幽城冬日的寒风冷冽刺骨，即便午后的日光还算温暖，却无法阻止大地一步步走向寒冬的步伐。
就在此时，西城一家名叫“温柔乡”破旧的小旅店里，空气却火热潮湿，与窗外迥然不同。
“嗯嗯啊啊……”
伴随着令人脸红心跳的叫声，狭窄的床上，两个一丝|不挂、身材健硕的男人纠缠在一起，正在进行人类从原始时期便代代传递下来的沟通方式。
只不过此等香艳的场景，本该是私密的二人空间，此时却围着七八个男人。有举着灯的，有抗着摄影机的，还有拿着剧本的，每一个都无比认真地“围观”这一幕。
在这一圈儿男人中，蔺天就是那个抗着摄影机的，摄影助理在一旁负责推轨，把坐在苹果箱上的他缓缓推着向前，镜头对准正在“深入沟通”的两人。
“卡！”拿着剧本的男人突然大叫一声。
现场气氛瞬间轻松许多，方才还在干柴烈火“沟通”的两个男人立刻收起迷离表情，换上没精打采的脸色，捞起床边的浴袍熟练地穿好。
“导演！”蔺天从苹果箱上下来，快步走到方才喊“卡”的男人身边：“导演，我觉着刚才那场可以再拍一条，我可以多给几个特写，这样剪辑效果好。”
“天儿啊。”导演拍拍蔺天的肩膀：“我知道你有艺术追求，想要精益求精，但咱这就是个GV，你镜头拍得再好，观众也看不明白好坏。”
“那可不一定。”蔺天仍不气馁，继续解释道：“这观众虽然不懂什么机位啊、景别啊、景深啥的，但其实他们内心深深深处是分得清好坏的。”
导演暗自翻白个眼儿，没搭理他。
“您别不信，我给您举个例子。”蔺天丝毫没有被嫌弃的自觉，上前揽住导演脖子，哥们儿似地跟他掰扯：“就咱这类片子的观众群，看片的时候经常有那种，躺床上捧着电脑一边看一边想象着，手里一边活动着哪啥哪啥，常见吧？”
“常见。”导演认可地点点头。
“那您想象一下那个观影画面，如果这时候，观众看到的是火辣亲热的俩人，镜头从全景推到中景，再推到近景，再推推推推，推到那啥‘利刃进出鞘’的关键部位，这镜头顺序，是不是特别方便手部活动？”
对蔺天的比喻形容，导演再次翻个白眼，却还是客观地点了点头。
“对吧，您想想一下那个时刻，观众看得酣畅淋漓，手上的活动也很激烈……”蔺天说着突然话锋一转：“但就在这个时候，画面突然拉出去一个大全，让观众欣赏这屋子的北欧极简风装潢，您觉着观众这个时候会有什么感觉？”
“出不来了。”导演毫不犹豫回答。
“对嘛！”蔺天一掌拍在导演的背上，力道打得导演差点儿把隔夜饭吐出来。
蔺天赶紧讨好地帮导演揉着背，讪笑着继续道：“导演，我的意思是说，艺术来源于生活。观众未必懂近景远景特写和推拉摇移，但绝对能生理性地感觉到镜头好坏的差别，所以咱多拍点儿，片比大点儿后期也好剪，反正在这预算和时间都宽裕，多拍两条特写也不耽误啥……”
“得得得，就你能说。”导演不耐烦地打断蔺天的话，无奈得地摆摆手：“你这张嘴啊，死的都能给说活了。行，就再拍两条。”
“好嘞！”蔺天立刻笑着给导演鞠俩躬：“多谢导演。”
一行拍摄人员闻言，开始布置灯光和布景。
这时，身材壮硕的灯光助理走过蔺天身边，没好气地嘟囔一句：“自己给自己加活儿干，是不是也有病啊？”
这一句话不轻不重，却清清楚楚一字不落地传到了蔺天耳朵里。
这个时候，如果换成别人多半会装作没听见，但蔺天从来不是那脾气。
“你骂谁呢？”蔺天一把扯住那灯光助理，气势丝毫不输那个比自己高半头的壮汉，犀利的丹凤眼眯起：“你刚骂什么呢？”
那灯光助理被他的气势震得愣了两秒，但立刻找回了状态，支棱了起来，一双牛眼瞪了回去：“我说，你是不是……”
“同性恋。”
幽城大学，教学楼里，一间小教室中坐着二十来个学生。
讲台上，一个穿着蓝色衬衫、黑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在讲课。
讲台上放着他的名牌——主讲人：闻牧海。
“关于同性恋是否是心理障碍，这一点存在了很多年的争议。”闻牧海一副标准的扑克脸，看不出丝毫情绪，仿佛一个莫得感情的演讲机器。
但是他过于俊逸的外表显然还是吸引了许多学生的注意力，好几个女孩两眼花痴地盯着他，耳朵里根本没有听进去他讲了些什么。
坐在第二排的一个白衬衫男孩更是明显，既不记笔记也不看PPT，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闻牧海，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就在这时，教室的后门无声地打开，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女人走进来，坐在了最后一排。她长了个娃娃脸，穿着小西装、踩着小高跟、扎着马尾辫，除了妆容有几分成熟之外，混迹在大学生当中也丝毫不违和。
闻牧海注意到女人进来坐下，没有停下演讲，只是看了她一眼，继续着刚才话题：“在1973年以前，美国精神病会的精神病诊断手册中，一直把同性恋列为心理障碍，原因是同性恋代表了某一特定心理性|欲发展阶段的痼结，作为一种障碍，同性恋被自我不和谐同性恋取代，专指那些经历不想要异性唤起的人。后来，男同性恋的激进团体强烈反对这种社会价值判断，多次要求从精神病诊断手册中删除同性恋规定。在1994年的第四版手册中，删除了不和谐同性恋……”
“闻先生！”白衬衫男孩突然举起手，打断闻牧海的话，提问道：“您的意思是，同性恋是一种病吗？”
“我的意思是……”闻牧海依旧扑克脸地做着专业的解释：“在社会模式下，对于心理障碍的判断与当时社会所构建的价值判断密切相关，曾经的社会不接受同性恋，导致其被判定为心理障碍，如今却不是了。这说明心理障碍的定义并非一成不变，而是随着社会价值观念的变化而变化。”
“闻先生！”白衬衫男孩再次举起手。
“还有什么问题？”闻牧海面无表情地问道。
“那您是同性恋吗？”男孩突然露出一个笑。
班级里被这个问题问得炸出火花来，学生们纷纷看向那男孩，还有几个忍不住低声发出“哇哦”的赞叹。
坐在后排的女人闻言皱了皱眉，思考着要不要起身打断。
“什么？”闻牧海的扑克脸第一次有了表情，似乎是疑惑。
“我是想问……”男孩脸上的笑意加深，甚至带了几分玩味：“您对男人有没有……”
“喜欢。”
西城的“温柔乡”旅馆房间里，拍摄人员正在收拾器材。
方才在这里发生了一场打斗，摄影师把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灯光助理打到跪地喊“妈妈”。
一般组里通常灯光组人最多，若有人和他们闹不和，灯老大常常会出面带人帮衬。但这事儿一开始是灯光助理挑起的，而且又明显比摄影师高大许多，却还是被打到跪地求饶，灯老大虽然想护着自己人，面子上却也挂不住，不得不妥协。
最后，在导演的调停下，决定今天先收工，明天继续拍摄。
而此时在拍摄片场的隔壁小屋，蔺天正坐在床上，男演员潘凯正在给他满是血污的手缠绷带。方才虽然他打赢了，但对方毕竟是个两百公斤的壮汉，他免不了还是挂了彩。
被上药的时候，蔺天的思绪神游着，想着下次要怎么出拳才能不受伤，却被潘凯两个字瞬间扯回了现实。
“什么？”蔺天皱了皱眉，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潘凯突然握住蔺天缠着绷带的手，放在自己唇下轻轻一吻：“蔺天，我喜欢你，你做我男朋友吧。”
蔺天一愣，潘凯是这次拍摄GV的主人公，长相漂亮身材火辣，在圈子里也算个小明星，可他俩也不过半部戏的交情，微信除了工作啥都不交流，平时也没见对方怎么在意自己，方才他主动提出要帮自己包扎的时候他还疑惑了一阵，没想到竟然是因为看上了自己。
“你刚才打架的样子帅爆了。”潘凯的眼角微微上挑，笑容天然带着股子妖气：“我都想让自己跟那个胖子互换了，想看你怎么制服我……”
“抱歉。”眼见着说话的方向越来越往有颜色的方向去，蔺天及时刹车，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咱俩不合适。”
“为什么？”潘凯依旧是笑盈盈的：“你是直的？”
蔺天摇摇头：“潘凯，无论我是直的还是弯的，都……”
“与你无关。”
幽城大学的小教室里，闻牧海恢复了扑克脸，对那白衬衫男孩道：“我的个人性取向与讲座内容无关，更与你无关。我们继续讲座内容。”
后排的女人见闻牧海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松了口气。
“我们刚刚所简述的犯罪心理学上的危险心结概念，为的是要与接下来重点分析的反社会人格概念区分开。危险心结引起的犯罪行为常常是有准备、选择、设计和预谋的，会事先隐藏真实意图、有效地实施犯罪、犯罪目的有前性、自我保护性明显等，这类人不是精神病，而是某种危险心结引起的。”闻牧海专业的讲述并不枯燥，却也不算有趣。
有几个学生转头看向白衬衫男孩，想看他有没有什么反应，吃瓜的心情溢出表面。然而那男孩却乖乖地坐在座位上，没有再打断闻牧海，似乎成了一个好学生，只是两眼仍目不转睛地盯着讲台上的人。
闻牧海清楚感觉到了男孩的目光，却没有任何变化，看向学生们的目光依旧坦荡，没有丝毫躲闪，演讲气息也是丝毫不乱：
“而反社会人格，有一种很形象的描述，是‘心理上的高位截瘫病人’，他们一生都需要……”
“上床。”
西城“温柔乡”小旅馆里，潘凯打断蔺天的话。
“啥？”蔺天再一次以为自己幻听了。
“与其跟我发好人卡，不如干脆跟我上一次床，我技术很好。”潘凯柔弱无骨的双手说着缠上了蔺天的脖子，浴袍大敞的领子露出里面光滑的肌肤。
两人面庞近在咫尺，潘凯身上古龙水的味道萦绕在蔺天的鼻尖：“相信我，无论直的还是弯的，只要上过之后，你都会上瘾的，欲罢不能。”
“哦？是吗？”蔺天也露出一个邪邪的笑，两手顺势搂住潘凯的水蛇腰，似有似无地摩挲着，压低的嗓音有股子该死的性感：“技术这么好吗？那我还真的有点好奇了。”
“保质保量。”感受着腰侧不安分的手，潘凯脸上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既然这样……我还是……”蔺天低下头，似乎就要亲吻上潘凯的唇，却在就要碰触的瞬间停了下来：“买不起。”
蔺天突然推开怀里的人，起身开始穿外套。
“啊？”潘凯被这一遭闹得有点儿懵，他裤子都准备脱了，对方这就突然不干了？
“我还有急事儿，先撤了哈。”蔺天说着背起装有摄影机的大包，就往门外跑。
“这就走啊？”潘凯还没缓过来，两步追了上去：“哎不是，咱刚才那气氛不是挺好的嘛，你怎么就……”
蔺天没搭理他，跑向电梯。
“喂！”潘凯追出房门，看着蔺天毫不留恋的背影不禁有几分气急败坏，大喊一声：“姓蔺的，你是不是不行啊！”
“我呸！男人，怎么能随便说不行？”已经进了电梯的潘凯探出个头来，被说“不行”，哪个男人也忍不了，转念想起那个被自己打趴下的灯光助理，他突然自嘲一笑，大喊一声：“我就是，有病！”
“啊？”追到走廊的潘凯见电梯门徐徐关上，骂骂咧咧：“我跟你说，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啊，我凯爷可不是随便的人，这可是我第一次给人……”
“微信号。”
幽城大学，演讲终于结束，学生们已经稀稀拉拉地离开。
讲台上，闻牧海正收拾着公文包，耳畔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闻牧海抬起头，是之前提问那个白衬衫男孩，正看着他，眼里依旧是那种若有若无的笑意。
闻牧海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闻先生，这是我的微信号。”那男孩没有在意闻牧海的沉默，将一张小纸条递给闻牧海。
后排的女人见状，起身快步往前走。
闻牧海没有接那纸条，只是淡淡然地反问：“我为什么需要你的微信号？”
“以防万一。”男孩脸上笑意更甚，身子微微靠前，贴近闻牧海。
“万一……”闻牧海不动声色，缓声问：“什么？”
“万一先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男孩压低着声音，突然伸出手，隔着西装轻抚上闻牧海的腰：“寂寞。”
刚走到教室前面的女人看到这一幕，不禁一惊，立刻冲过去开口：“这位同学，我劝你……”
还没等女人的话说完，男孩就赶到自己的手腕被闻牧海猛地抓住，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他整个人竟被看似瘦削的闻牧海抡起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疼得直喊“妈妈”。
“……别自不量力。”女人看着男孩在地上打滚，干巴巴地后半句说完，暗叹还是晚了一步。
“怎么了这是？”就在这时，一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先生走了进来，看着地上的男孩，一脸不知所措的神情。
“王教授。”闻牧海开口，披上黑色大衣，对那老先生道：“答应您的讲座结束了，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王教授回答，径直走出教室。
“牧海！”王教授看着匆匆而去的闻牧海，更加困惑：“怎么了这是……”
“王教授，久仰大名！”女人见状走过去，和王教授握了握手：“苏雪卉，我是闻先生的同事。”
“哦哦，您好您好！”王教授赶紧问道：“那个学生是怎么了？说什么不得体的话了吗？牧海怎么气成那样？”
“唉！”苏雪卉露出难为的神色：“这前因后果……说出来不大体面，你还是别问了。但您是闻先生的导师，应该知道也知道他的脾气，他做事低调，一向厌恶抛头露面。这次应该也是冲着您的面子才肯回母校给小班上一回课的，我没猜错吧？”
王教授没有反驳，苏雪卉对闻牧海的性格果然很了解。
“可您这学生的素质……”苏雪卉摇摇头，没有说下去，只拍了拍王教授的手，最后留下一句：“教书之余，还要育人啊。”
苏雪卉快步离开，留下王教授一个人，看着在地上打滚喊疼的男孩，一脸不知所措。
苏雪卉踩着小高跟，一路小跑着追上大步流星的闻牧海。
闻牧海瞥她一眼，步子放慢了些，语气也缓和了许多：“你怎么来了？”
“我侄女毕业演出，请我来看。”苏雪卉道：“听说你在这里做讲座，顺便来一堵闻先生的讲堂风采。”
闻牧海眉头微皱：“我叮嘱过王教授，讲座要对外保密的。”
“这里毕竟是所大学，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小青年，你能指望他们的嘴有多严？你的大名在业内也是响亮亮的，免不了会有一两个嘴不严的吹牛出去。”苏雪卉道：“不过放心吧，我一直在教室后面看着呢，没有学生趁机拍照录像什么的。”
闻牧海的表情不见松懈，似乎仍对此很是介怀。
“不过话说你这人也低调过分了吧？”苏雪卉试图转移话题：“长得也挺帅的，怎么那么怕露脸？”
“工作性质决定。”闻牧海简明扼要地解释。
“也对，咱这碗饭有风险，还是吃得慎重点儿。”苏雪卉同意地点点头。
两人很快走出教学楼，行走在操场上。
今天是幽城大学大四生的毕业典礼，有不少穿着学士服的学生在操场上照毕业照，加之不少来观看毕业演出的学生家长，操场上好不热闹。
苏雪卉看着四周青春靓丽的脸庞，不禁有些怀念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但闻牧海却仍是快步走向学校大门的方向，对周遭的热闹熙攘视而不见、
苏雪卉忍不住开口：“你这就走了？好不容易回一趟母校，不趁机转转吗？回味一下美好的大学生活。”
闻牧海脚步有一瞬的停滞，但没有停下，只是嘴里喃喃自言自语：“没什么好回味的。”
“你说啥？”苏雪卉没听清闻牧海的话，试图继续劝道：“听说幽大还请了不少优秀校友回来，没准能遇上你当年的同学……”
“闻牧海？”
没等苏雪卉说完，就听见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雪卉和闻牧海应声转过头，只见一个大腹便便、满脸油光的中年男人正往两人的方向走来，看着闻牧海的眼神既惊讶又欣喜。
然而闻牧海此时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比方才背摔那男孩的时候还难看。
隐约意识到气氛不对，苏雪卉悄悄问闻牧海：
“这人谁啊？”
“蔺天！”
十几米开外，幽大图书馆前，一班班学生正在排队拍毕业合照。
蔺天将大大的摄影机背包小心地放在一边，慌忙套上学士服，班主任大声招呼着他。
“蔺天！快点儿！跑哪儿去了你？才来！”班主任抱怨着，将蔺天推进合影队伍里：“赶紧的，就差你一个了！”
“来，同学们，安静一下！都听我说！”摄影师站在三脚架跟前，对着叽叽喳喳的毕业生无奈地大声喊：“一会儿我说一二三，咱们把帽子一起扔起来，能扔多高就扔多高，听明白没？”
“明白！”学生们回应着。
“好嘞。”摄影师调好焦：“一、二、三！”
“咔嚓”一声，毕业快乐。
合影照完了，学生们都在忙不迭地与各自同学还有家长在校园各处合影。
蔺天一边应付着身边的哥们儿，一边不忘留意自己躺在图书馆门口的背包，那里面的摄影器材是摄制组租的，成本好十几万，丢了他可赔不起。
“蔺天！”
就在这时，一个漂亮姑娘走了过来，头上别着个闪亮的碎钻发卡。
是蔺天的同班同学，更是幽大出了名的美女校花——戴晴。
戴晴走到蔺天跟前，一见校花主动来搭话，他那群哥们儿立刻“识相”地回避。
“你怎么来这么晚？”戴晴问，留意到他缠着绷带的手，惊地倒抽一口气，伸手抓过来就要查看：“你手怎么受伤了？”
“没事，就一不小心磕着了。”蔺天含含糊糊地解释，把手抽回来：“就因为这点事耽搁，来晚了。”
见对方明显敷衍的态度，戴晴有点尴尬，转移话题道：“怎么没见你父母来？”
“哦，他们……忙。”蔺天顾左右而言他：“你爸妈呢？”
“在那边。”戴晴指指不远处自己的父母。
蔺天顺着她的手看去，只见一对衣着讲究、保养良好的夫妻，看上去像是四十来岁，身后还站着两个戴着墨镜的高壮西装男，正警惕地盯着周遭，明显是保镖。
而此时正不停有他们同班学生的家长走过去，给男人递名片，分明一副上杆子巴结、套近乎的嘴脸。
看到这一幕，蔺天低头笑笑。他一早就听说过戴晴家境的传闻，如今见了才知道，传闻再夸张，也不如现实魔幻。
“那个……”注意到蔺天的笑，戴晴的脸突然红了几分，小声道：“我有事想跟你说，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现在？”蔺天低头看看表：“还半小时就要去礼堂看毕业晚会了。”
“很快，来得及。”戴晴不由分说，趁着她父母被别的家长缠住，拉着蔺天离开了操场。
当蔺天跟着戴晴坐上十八楼的电梯，站在行政楼的天台时，夕阳的光辉正缓缓铺陈着整个校园。
蔺天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女孩：“怎么来这儿了？到底要说啥事儿？”
戴晴深吸一口气，微微低着头，双颊因羞赧染上一层红晕，更显娇俏可人：“蔺天，我喜欢你。”
然而此时听到这话，蔺天却只觉得有点搞笑。
同一天，隔不上俩小时，居然有两个人跟自己告白，还有男有女，自己是要把下半辈子的桃花运都在这一天用完吗？
看着眼前万人迷的少女，蔺天挠挠头，斟酌着开口：
“戴晴，我……”
“可想死你了！”
操场上，大腹便便的男人冲着闻牧海跑过来，浑身的脂肪在奔跑中震颤，不知是不是苏雪卉错觉，她感觉地面都在跟着共振。
男人跑了两步就有些喘，但神情还是满满的兴奋：“咱毕业之后就没见过了吧？这得有……哎呦！十二年了啊！你怎么一点儿都没变啊！”
男人说着伸出双手，似乎想要拥抱闻牧海，但却被对方一个闪身躲开了。
闻牧海的这个躲闪，让现场的气氛免不了有些僵，男人干笑两声：“哈哈……你还是老样子啊，跟谁都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毕业这么些年了还没变。”
“你也是老样子。”闻牧海依旧是扑克脸，不咸不淡地说。
“怎么可能，老了、也胖了。”男人海豹似的拍拍自己的大肚子，注意到一旁的苏雪卉，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这位是……”
“苏雪卉，同事。”苏雪卉自报家门。
“哦~~~”男人的这一声“哦”转了好几个弯，叫人听着有几分阴阳怪气：“同事啊，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找女朋友。”
闻牧海依旧没什么表情，苏雪卉一时听不出这话的意思，男人伸出手握住她的：“我叫陈汉，闻牧海的大学同学。”
见苏雪卉面露疑惑，陈汉似乎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说了意味不明的一句话，立刻解释道：“别误会别误会，我也不是说他会找男朋友。只是闻牧海在读大学的时候就是一个人，别说男朋友女朋友，我就没见着他身边有喘气儿的。哦对了，除了那个学长！”
听到这一句，一直神色淡然的闻牧海面色霎时白了。
“你就跟他关系好，我记得他叫沈什么来着……沈……”陈汉似乎没注意到闻牧海的脸色，继续苦思冥想着。
“你怎么回学校来了？”闻牧海打断陈汉的话，冷冷地问。
“我才不是回来呢。”陈汉笑道：“你说你，毕业之后一场同学会也不参加，也难怪你啥都不知道了。我就没离开过学校，毕业留校做班主任，现在已经做到教导处主任啦。”
“副主任好！”就在这时，一个学生从一旁经过，大声打着招呼。
“咳咳……”气氛再度有几分尴尬，陈汉立刻转移话题问闻牧海：“你怎么回来了？难道是回来捐款的？”
“不是。”闻牧海道。
“哈哈……”闻牧海的这个否认似乎让陈汉说话有了底气：“不是也没关系没关系！也不是赚得多才能回报母校嘛，有心意回来看看就好。我刚还看见班长了呢，他表妹今年毕业，他顺道回来给母校捐款，听说捐了好几百万呢！走，一起去聊聊！”
陈汉说着就要去揽闻牧海的肩膀，却被对方的手礼貌而有力地推开：“抱歉。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别呀！”陈汉再次伸出手：“很快就好，这都多少年不见了，好不容易……”
“抱歉，我先走了。”闻牧海直接转身就要离开。
“Fuck！”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帽子和墨镜、滑着滑板的男孩突然冲过来，与转身的闻牧海撞个正着，手里的咖啡直接泼在了闻牧海的身上。
“长不长眼睛啊！”男孩不但没有停下道歉，反而骂了一句，踩着滑板车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闻牧海低头看着胸前，咖啡污渍浸染了衬衫和西装衣料，晕开一片。
“喂！臭小子你别走！”苏雪卉对着那男孩吼道，但对方早已没了踪影，她不禁对一旁的陈汉抱怨：“现在的小孩都什么家教啊！副主任，您怎么也不拦着？”
陈汉耸耸肩，似是无奈地笑笑：“这种小事儿，也犯不上处分个孩子吧？”
话说得似乎是宽宏大量，但苏雪卉分明从那双小眼睛里看出几分幸灾乐祸的恶意。
闻牧海没说什么，连个生气的表情都没有，只是对苏雪卉说：“我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说着转头走进离得最近的行政楼里，找到一楼的洗手间。
闻牧海走进去关上门，两手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面色苍白的自己，竭力控制住剧烈颤抖的身体。
方才陈汉那无意的提及，让一些他自以为早就遗忘的记忆蜂拥回来，如滔天洪水般淹没了思绪。
他大口喘息着，扯一扯领带，让自己更好地呼吸，竭力平复着内心深处涌上来的躁动。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
闻牧海颤抖的手拿起手机，是个陌生号码。他本不打算接，但铃声一遍一遍响个不停，闻牧海只好尽力压制情绪，平复心绪，接起电话。
“喂，哪位？”闻牧海问道。
“我是……”
“你男人。”
隔着十八楼距离的天台上，蔺天眼睛看着脸色难看的戴晴，对手机说。
刚刚被校花来了一场告白，自己无奈之下破罐破摔干脆出柜，谁曾想这校花居然不信。蔺天只得拿出手机翻了翻微信通讯录，瞅见一个无比骚包的头像，眼一闭心一横一个语音拨了出去。
“啊？”电话那头的潘凯愣住，刚接到蔺天电话的他还来不及高兴，就被对方的一句自我介绍搞蒙了。
“我，蔺天，你男人！”蔺天大声重复着。
“卧槽！”潘凯原地蹦起八尺高：“你答应啦？”
蔺天极力控制住扶额的冲动，说明自己的现状：“我跟我班一姑娘出柜，她不信，我开免提，你跟她说。”
潘凯那眼力见儿是出了名的好，隔着电话一听蔺天的口气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没问题。”
蔺天于是打开手机免提，拿潘凯那骚包头像对着戴晴。
“哎呀我说小姑娘，你是不是要追我家天哥呀？”潘凯那妖里妖气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别白费力气啦，我家天哥早就是我的人啦，我俩是亲亲抱抱举高高啥都干过了，我跟你讲哦，你现在追他就是第三者插足介入别人感情，这年头，小三做不得……”
虽然是自己想的主意，但听到潘凯那贱兮兮的声音，蔺天还是有种想要揍他的冲动。
而此时戴晴盯着潘凯的头像，委屈、不甘、愤怒交织，积攒的感情终于崩溃爆发。
“滚！”戴晴捂着脸，蹲在地上哭吼：“你给我滚！混蛋！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你！！！”
蔺天没想到戴晴的反应会这么大，转念一想对方好歹是名媛大小姐，自己这样把人家面子放在地上摩擦可能真的是做得过了。但此时如果再道歉，可能搞得藕断丝连，别有一不小心再耽误人家四年，不如认了这个“混蛋”算了。
蔺天转身离开了天台，将免提关掉，一边下楼一边继续通话：“谢谢啊潘凯，算我欠你一人情。”
“还叫‘潘凯’呢？”电话那头痴痴一笑：“都是我男人了，还不得叫‘心肝儿’‘宝贝儿’‘甜心儿’……”
蔺天不耐烦地翻个白眼：“你可给老子闭嘴吧！”
“哎呀呀，蔺天你这是用完就扔、始乱终弃啊！”潘凯气呼呼地说：“你要是再敢这么凶，我绝对要跟你……”
“回家。”
行政楼的楼梯间里，闻牧海面无表情地对电话那头说：“我马上就回家。”
十分钟后，蔺天背着包走出行政楼，却一个不小心撞到了同样从楼里走出的闻牧海。
眼神对视的瞬间，蔺天心里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只是还没来得及去探究这感觉源于何处，一个人头从天而降，像个破瓜一样摔碎在两人眼前。
坠落在地的头裂开，血浆和脑浆红红白白地溅了一地，面孔也血肉模糊狰狞了形状。
蔺天本是认不出那张扭曲变形的脸的，但是在那凌乱的长发中，一颗布满碎钻的发卡露出来，即便血色浸染也在幽暗的傍晚发出闪亮的光来。
蔺天认得那只发卡。
就在十分钟前，他还刚刚在那发卡的主人面前出了柜。
那是戴晴的发卡。
这是戴晴的头。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告白杀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