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的黑白》茉桥

82、081

　　“那请大夫没有啊？不然送去医馆了吗？”周久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要往外走。

　　茉香紧随其后，他转身轻推了一下她，“你在家带着朵儿吧。”

　　茉香蹲下把鞋子给周久穿好。

　　“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你不去请大夫，来我做什么啊？我又不是大夫？”

　　“大哥，你快去请大夫啊，不然娘被耽误了，都是你的错啊！”周啸这话着实可笑，可是哪里有功夫跟他分个对错？

　　大夫请来说母亲是营养不良，加之有肺痨，怕是要好好静养才行。

　　这连枝吓得赶忙跟周啸使眼色。

　　“刚刚大夫也说母亲需要静养，可我们都不会做饭，也不会伺候人，不如将娘送到大哥你那里吧？娘最心疼你了，不然也不会让你独自出去享福，和我们一起在这里遭罪。”

　　周久本事很气愤，可当着母亲又不能说什么。

　　“娘？您的病怎么样啊？快进屋躺下吧。”茉香见周久背着娘回来。

　　“没什么，就是营养不良，好好静养就行。”

　　“小叔吃的大鱼大肉还不够好？还能不够营养？”

　　“你说什么呢？他连钱都没有吃什么大鱼大肉，明天起给娘做好吃的。”

　　周母从离开家的时候就一言不发，更无脸对着媳妇说什么。

　　周久隐瞒了母亲病重，只是想让茉香好好照顾母亲，别有了什么想法，毕竟当初母亲对她不好。

　　“这都两个月了，小叔除了来要钱，都不来看看娘，他真够绝情的。”

　　“你莫要背后议论他人，他那一家子都是事儿，哪里忙得过来？你是心有怨气吗？娘又说你了？”

　　茉香撇撇嘴，就知道这家里头没有她说话的份儿，即便那周啸如此无情无义也是半点都说不得。

　　“那也没有，娘这来了咱家话就很少，还不如我刚进门她教训我的话一半多。”

　　“我看你就是欠收拾，还敢怎么说我娘。”

　　茉香大大叹一口气。

　　茉香正在做饭，听到外头吵闹的声音，她赶忙出去看，这一看真是惊掉了下巴。

　　周久竟然动手打了周啸，这是哪一出？

　　“娘都这样了，你竟然还想着自己？这看病的钱没有让你出一分，娘还在呢，你就来要房契和地契，你怕是疯了吧？”

　　“大哥，你能赚钱可我们呢？若不是看在娘的份上，怕是你一分都不会给我的，我不要这房契和地契怎么活下去啊？”

　　“你还要地契？咱们是要靠这地赚钱的，你想卖了不成？”

　　“你这是什么话？”周啸心虚回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都有人打听到我头上来了，说要买了这块地，你要知道没有地怎么种庄稼怎么赚钱啊？你等着坐吃山空吗？”

　　周啸冷哼道：“你是怕我卖了地你没有营生了吧？你这耗着咱家地这么多年，我也没有计较，可是要都给你我可不干，我没有跟你争抢，是念在咱们一母同胞，可这眼看娘就要撒手人寰了，还让你霸占，你也好意思？”

　　周久气得浑身发抖，自己这些年真是养了白眼狼，他种地赚钱大部分都给了家里来养周啸，这会儿却成了他霸占地。

　　周母听到动静，艰难的走出来，周久赶忙过去扶住。

　　“别吵了，让人知道不笑话死？不就是房契和地契吗？跟我进来。”

　　周母翻出房契和地契，看了许久，将这些一并交到周啸的手里。

　　“你是大哥，凡事都要让着弟弟，他这一辈子都没什么本事，没有房子和地怕是会饿死，这样我让啸儿发誓不收地也不卖地，让你种地，赚的钱一半给他，一半你自己留着，这样公平不？”

　　茉香差点就开口说句不公平，可毕竟是外人，生生给咽了回去。

　　周久见着年迈虚弱的母亲，这样的决定对他来说无疑是最不公平的，可是他心疼母亲，只能叹气答应下来。

　　周母强撑半个月还是走了，周久哭晕过去，醒过来仍还是要忙后事。周啸不但不出面忙活，还找人来看地。

　　“娘刚刚走你就这样？明明说好不卖地的啊！”

　　“你赚多少钱我怎么知道？你若是留下大半，我怎么生活？不如卖了钱都是我的，你有手有脚找个活儿干去呗，少来跟我说娘生前如何如何，你是家里老大，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得了，别老来我家吵闹，妨碍我们过日子。”

　　周久真想狠狠打周啸一顿，可为了钱真不值得，连爹娘临终前都还是偏心这个弟弟，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呢？他自问没有什么对不起父母，亏待弟弟的就够了，父母生养之恩，他算是尽力而为的报答了。

　　周久带着茉香和孩子一起离开了这个生活许多年的地方，他去跟着出海打鱼，赚的比之前还多，就是累一些。

　　茉香把日子过得很好，家里打理井井有条，从不让周久分心，两人和和美美，也算是一种美事。

　　年岁大了，还是想念家乡的，孩子们都成婚了，他们也想回来看看。

　　虽然物是人非，终究还是故里最亲。

　　祭拜过父母后，他们打听着来到周啸的家，这一间小屋破烂不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周啸满头白发独自一人在那啃馒头，衣服也是从未见过的破衣烂衫，怎么会造成这副模样呢？

　　“周啸，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周久心疼道。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周啸的声音中都带着激动。

　　“回来看看你啊，你这个混小子也不知道过的如何了，心里很是惦记。”

　　周啸低下头，默默擦了擦眼泪。

　　“你这是大鱼大肉吃多了，忆苦思甜呢？”

　　周啸连忙让他们坐下，想倒茶也只有点水而已。

　　“笑话我呢吧？”

　　“我这把岁数千山万水的回来笑话我的弟弟？我是有多无情啊？”

　　“我知道你一定希望看到我这样一天吧？”

　　“你这人就是喜欢胡思乱想，你是我弟弟，过的不好我有什么好处啊？你这媳妇去哪儿了，孩子呢？”

　　周啸哽咽道：“媳妇？偷了房契和地契跟人私奔了！留下我和小宝子，我这到处找活儿干，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谁知道这孩子娶了媳妇把我赶出了家门，这不是我打工那老板可怜我才让我住这儿的吗？”

　　周久气愤道：“什么？这孩子太大逆不道，竟然敢不赡养父亲？看我不把他打死过去的！”

　　茉香拦住周久，周啸也赶忙起身过来拦。

　　“算了，这是报应，当年爹娘对我那么好，大哥又从不与我计较，什么好的都给我，可我呢？不知道感恩，连父母都不知道孝敬，只知道要钱、享受，这下好了现世报了！”

　　周久心下一紧，握住周啸的手，拍拍道：“别这样说，你那时候不懂事而已。”

　　“别替我说话了，这以前的街坊邻居见到我都骂我，我如今这样他们看了也都说是报应，是应该的！不然这好人谁还当，这父母就是应该好好孝顺的，可我却只知道榨干他们，还不知悔过，更对不起你一直以来养家的辛苦，我真是该死啊！”

　　周久不是没有恨过这个弟弟，也曾埋怨过父母的偏心，可他想着只要自己努力的赚钱养家，多孝顺父母，早晚有一天父母会看到他的好。可是他好像没有等来那一天，心中的失落和遗憾充斥着内心，他哭过很多次。

　　嫉妒弟弟？他有过，他希望下辈子投胎能像弟弟一样，被捧在手心里，被呵护到十指不沾阳春水，可看到弟弟如今的样子，却又觉得可气又可怜。

　　周啸虽落得如此田地，但骨子里还有那份倔强，怎么也不肯跟周久走，执意留在这间小破屋子里。

　　周久心疼弟弟，便和茉香商量给翻修一下，茉香知道无论这家人怎么对待周久，他都不会记恨，他总说能为一家人是缘分，人就一辈子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有人跟茉香说这种人就是从小父母给打出来的，骨子里就根深蒂固的全心全意为家里付出，他们觉得只有不断的付出父母才会喜欢他们，不然他们连最后的生存方式都没有了。

　　两人在客栈住了一个月，好不容易等到周啸的房子整修好，准备过去打个招呼就离开。

　　“他竟然连客栈都不肯来住，心里头是愧疚还怨恨？你这个弟弟都这个年纪还如此放不下身段，觉着和你一起怎么了？”

　　“你怎么这么多话？做了好事，还不忘让人说句谢谢？”

　　“最起码也得来看看我们吧？你这弟弟一辈子都靠你养活，离开你差点就饿死了，难道我这点要求过分吗？”

　　周久不愿与茉香争辩，毕竟是同甘共苦一辈子的妻子，就是喜欢唠叨几句而已，哪回家里有事需要钱，她都没有阻拦过。

　　“怎么回事？这些人是没见过新房子吗？围着看？”茉香大老远就看到很多人围着周啸的房子。

　　拨开人群才发现这些是看热闹的，但却不是看房子的，这周啸怎么死了？走进屋子一看，这里应该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他应该是被推到磕在了桌子角上才死的。

　　等了一天，可算从衙门领回尸身好好安葬后，周久坐在墓碑边上独自惆怅，这父母和弟弟都不在了，心里难免很伤心。

　　茉香本是托人找小宝过来给他父亲上上香，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人，过去的人说到了那家里人去楼空的，邻居说昨天还在，今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走的。

　　“怕不是有人相中那房子，想和周啸抢吧？”

　　“这有什么用？房契在我手里，抢他有何用？”

　　“那人可能不知道吧？不过那房子被你买了，怕是也没什么人知道吧？”茉香正疑惑着。

　　“大伯，我爹是怎么死的啊？”

　　小宝突然的出现，让二老有些不知所措，找了一天的人，竟然自己跑过来了，应该没人告诉他这周啸安葬在这里吧？

　　“你还知道来啊？你父亲死的好惨，官家说会好好查，可是这人命都没有了，找到凶手又能如何啊？”

　　小宝唉声叹气，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头。

　　“你也不要太过伤心，若是有什么困难就来找大伯，毕竟我们是亲人。”

　　小宝点点头道：“可不是，父亲生前一直说起您对他有多好。对了，父亲过世虽然悲痛，但这房子我们也不会过来住，不如就卖了吧？听说房契在您那里？”

　　茉香与周久对视一下。

　　“你爹告诉你的？”

　　“是啊，他跟我说您买了房子给他养老，让我过去拿房契，我送媳妇回娘家就给耽误了，若是我早些过去，爹也不会遭此不幸。”

　　周久狠狠给了小宝一巴掌，“你个不孝子，是你杀了你爹吧？我与他说过这房契我是不会给他的，不然又让他给买了，安心住着就好。你说他让你去取房契？你这谎撒的可太不完美了！”

　　小宝被打的脑袋嗡嗡作响，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真的是我爹跟我说的啊！我怎么会杀我爹呢？我也不是丧心病狂之人啊！”

　　“小宝，你可以不孝顺你爹，但你不能唯利是图、见钱眼开，动了杀念啊！那是生养你的父亲，你怎么下得去手？起来，跟我去衙门自首！”周久一把拽住小宝的衣襟。

　　小宝使劲儿挣脱开来，“我、我不是有意的，是那个老顽固不肯给我房契，我一时失手才会，大伯我不能去自首，我要是坐牢判死刑，我们家就完了，我的儿子怎么办啊？”

　　“你放心吧，你那儿子若是有你这样的爹养大，将来也能杀了你，你还不如悬崖勒马的好！”周久死死拽住小宝。

　　小宝年轻力壮，怎么可能任由周久拽走，他狠狠挣脱开来，一把将周久推开，这周久脚下踩到石头一滑就躺在地上，头磕在了另一块石头上，血一下子喷涌流出。茉香吓得赶紧过去，可是小宝却跑了。

　　“怎么办啊？快来人啊！”茉香喊叫着，可是仍旧无济于事，刚刚她不该犹豫自己要不要阻拦周久把周小宝送去衙门，这一念之间竟然会有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