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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0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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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月小心翼翼将茶水端进屋中,还是被姚尹治打翻在地,她一边流泪一边收拾,还划伤了手指。
“你不必在这里装可怜,如果不是你,璃儿也不会死,你想赎罪就去地狱吧!”
姚尹治从未对任何一个人说这么狠毒的话,见到连月就会想起璃儿的惨死,他们这些人的算计,哪一步不是精心策划过的?可是这其中牺牲的就只有这个有血缘却不亲,有名义却不信的人在身边,他唯有依靠自己的力量才能将这些人送到地狱中去。
姚尹治干脆放弃朝中事务,连连称病告假不上朝去,倒是弄起了诗会,老太太那时候留下不少家产给他,也算是一种对他的补偿,他拿着钱买了一个大宅子,整日里请人来吟诗作对,好不快活。
连月总是被姚斌遣来请他回家,路上脸色极其难看,真是半点都不想再与她装下去。
“你整日里饮酒作乐,难道不要仕途了吗?”姚斌气愤道。
“您说的是我的仕途吗?没有被梁飞川连坐就已经很不错,我捡回这条命还想着去争什么?我本就想好好辅佐您,你的事业已经快达到巅峰,也从不需要我,我就别自讨没趣了。”
“所以你想我把你从族谱里去掉再赶出去?”
姚尹治破罐破摔的冷笑道:“有何不可?反正祖母也不在了,她疼惜我也就只剩下这些钱能傍身了。”
“朽木不可雕也,我的将来不都是你的?你就这一时失意就这个德行,将来还能成大事吗?”
“您教训的是,若是说完我就回去睡觉了,这一天也挺累的。”
姚斌狠摔了茶壶,大骂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姚尹治彻底跟姚斌闹翻是在家宴上,姚福庭带着一家过来参见宴席,姚尹治席上没少被奚落,就连付兰心都能说上两句。他自然是不会咽的下这口气,连装都不装,将碗摔在地上。
姚斌见状很是生气,大声呵斥。
“您若是觉得我不像样,今日起咱们就分道扬镳,远郊那处宅子祖母已经给了我,您是不能要回去的,也算是我这些年对你的毕恭毕敬受气的补偿,还有这个女人,也一同还给你们家,谁稀罕就归谁好了。”姚尹治将休书拍在桌上,扬长而去很是潇洒。
在场无一不瞠目结舌,这是哪一出?这翅膀硬的有些突然吧?他有什么依仗,敢如此嚣张?在姚尹治的话来说,我什么都没有,我自然什么都不怕,烂命一条你还能拿我如何?
姚尹治从未没有这样硬气过,也没有这样舒坦过,踏出姚府大门的那一刻,是他这辈子最轻松愉快的时刻。他觉得自己好像再也不用被什么东西勒着脖子,要他小心翼翼的拽着,只求能留一口气。
这远郊的好处就是远离人烟,他一个人作画写诗有些退隐归田的架势,朝廷那边辞官没有被批准,他也不管只好一直告假不去。
此时贵客就登门了,这是姚尹治等待了足足一年的惊喜。
“您怎么会来微臣这简陋的地方?”
“你倒是惬意,躲在这个好地方。”皇上亲自来到姚尹治的家中。
“微臣不过是觉得不适合在朝为官,不如做个闲云野鹤,莫要去给人当笑柄。”
皇上负手走到院中,看到园子里种的菜,觉得很是欢喜,亲手摘了一颗下来。
“晚上若是陛下不嫌弃,微臣可以亲自下厨。”
“好啊!朕正想着若是能吃上这山间野味和你亲手种的菜,也是不错的。”
皇上与臣子同桌吃饭,还真是前所未有,就连宫人都退避三舍,并不知晓。
“真朕不过带了五六个人悄悄前来,你应该知道朕的诚意吧?”
姚尹治拱手跪地,恭敬道:“恐陛下过于抬举微臣,微臣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野村夫,那时候也是万般无奈进入姚太傅家中做儿子,如今连这层身份都没有了,哪里还敢奢望重回宫中。”
“哦?你不想为国效力?你不总说对朕最为忠心的就是你了吗?”
姚尹治摇头道:“谁最真心,怕是对比都看不出,哪里能是一句话就让人相信的?微臣与姚太傅相处多年,他也仍不当我是儿子,而姚福庭大人虽为生父,却也对亲生的儿子都不信任,怎的就能让陛下相信?”
皇帝起身伸出手将姚尹治扶起来。
“朕十岁登基,根基不稳亏得有太师在旁辅佐,都说太师功高盖主又不知收敛,惹出许多的议论来。朕与太师曾促膝长谈,不仅赶紧他在朕危难之际出手相助,还事必躬亲将朝中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才没有让朝中动荡,如果不是他,那些质疑朕的人早就已经将朕生吞活剥。但朕也在成长过程中学会独立判断,有很多时候与太师意见不合,但总觉得不会伤及情分,毕竟都是为国忧心。只是太多人心术不正,暗中挑拨我二人之间的关系,导致我们渐行渐远,因误会极深才会走到尽头。朕真的很是难过,没有留住太师。”
姚尹治听到的可与皇上说的不一样,是皇帝嫌弃梁飞川功高盖主害怕权力旁落,致使自己只能当一个傀儡。多年来他都想要挣脱梁飞川的控制,但自己羽翼并不丰满,没有办法将其铲除。这个皇帝不是个愚蠢之人,他懂得善用人心,他利用太傅李子书与梁飞川不和,暗中与其交往,才有了今天将梁飞川永远的排除在外的成果。
李子书拥有强大的家世背景,祖父是开朝元老,与先祖皇帝一起征战沙场创下这般基业,但由于李子书的父亲不算长进,而只懂得风花雪月,没有沿袭父亲的光荣,还被年纪轻轻的梁飞川算计的差点倾家荡产,好在先皇念李家对皇家的贡献,而帮了一把。李子书也是从低做起,慢慢才爬到太傅的位置,他是个才华横溢的人,就是缺少一些狠劲儿,才会被梁飞川不放在眼里,不然想爬上太傅之位,恐是下辈子的事。
“微臣认为如今的太师很能辅佐陛下,又有姚氏兄弟相助,可见现在便已经是太平盛世了。”
皇帝听出弦外之音,既然是来三顾茅庐的,也不必遮掩,真要费那么多次事的话,也太耽误时间了。
“爱卿有所不知,这太师有个毛病,就是犹豫不决,难以下决断,不然怎么会被梁飞川都不放在眼里,做梦都想不到他敢推翻梁飞川。李子书哪里都好,就是个耳根子软、性子也温和之人,难以成大事,做个官到太傅已是极致,再高就是德不配位。”
“陛下的意思是?”
“姚斌愿意配合李子书,那也是看中这一点,不然你以为他怎么就那么好心?他可是梁飞川一手提拔培养的,说翻脸就翻脸,还能一下子搜罗出那么多一招致命的罪证来,想来他也早就窥见太师之位。朕本就利用他这一点来刺激梁飞川,想让梁飞川以为姚斌已经投向朕这边,没想到他竟然能应对自然将此事化解,那时候朕就有些害怕,他是个比梁飞川更难对付的人,但想要除掉梁飞川也非他不可。”
“陛下越说,臣越糊涂。”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你莫要装糊涂,你虽跟姚斌不过几年,但想必没人比你更了解他,他的野心怎么能甘于做李子书的属下?他早晚是要反的,可是短期之内若有变动,必定会引来更大的祸端,想要扶植朕看中的人,只怕是难如登天。”
姚尹治低下头没有说话。
“朕知道要你与姚斌抗衡是件很难的事,但你要知道拨乱反正才是正道,姚斌心术不正是不会比梁飞川更好的,他连一手栽培的师傅都能毫不犹豫的算计,还能有什么不敢做的呢?你不同,姚斌不过是你的台阶,不存在恩将仇报。”
姚尹治缓缓抬起头,认真的看着皇帝,他知道此刻自己在皇帝眼中是那样的一眼到底,好像都知道他内心的想法。
皇帝不是一时冲动而来,他这么多年都在默默观察和调查姚尹治,他在挑选一个合适的人选,他想要重组朝廷的结构,需要的是大胆有为却能对他俯首称臣的人。姚斌其实是个良选,只是他没有跟对人,也在不适宜的时候将自己的野心放大开来。
姚尹治唯有一条路可走,就是一直向前走,他的暂时隐退不过是在等待一个时机,既然天时地利人和出现,他如果还放过,那将是他一辈子的遗憾,也永远再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他们两人开始了完美的配合,皇帝明面上打压李子书,暗中却吐露无奈,都是姚斌步步紧逼,不然这朝中已然平衡,为何还能如此?李子书虽软弱但并非无能,他更无法容忍像姚斌这样的人,都敢来造次。
姚斌与李子书反目是必然,只不过比预期的来得早。姚斌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因为他还有些事情待处理,有些人需要依靠李子书才能接近拿下,如果现在就翻脸,岂不是要损失很多?
李子书来访,并不是意外,算是意料之中的事。他是在皇帝那里看到了姚尹治的字画,心里就有了主意。
“太师莅临寒舍蓬荜生辉。”
李子书喝上一杯茶,看着湖光山色,也觉得心中无比舒畅。
“当初就觉得你非池中鱼,现如今看来是我有眼光。”
姚尹治谦虚道:“您这话就抬举我了,我不过就是个莽夫,什么都不懂,以为攀上梁太师就是要出人头地,没想到被利用到自己差点命都丢了。”
李子书微微一笑,“有意思,明明是你那名义上的父亲将你利用个干净,还一点情面不留,害你到这么个破地方过这样的日子,你还说是梁飞川害的?那梁飞川都是姚斌一手策划的,可见真有本事的另有其人啊!”
“姚斌父亲是个有智谋的人,从进府后就学到不少,可是终究不过是些皮毛。但仍旧要感激他给了我好的生活,还有一展才华的机会,不然这朝中怎能曾有我一席之地?”
“客套话我们不必说了,来之前我都将你的事打听清楚了,你那亲生父亲为了巴结姚斌竟让你去做别人的儿子,还怕你有天反悔得罪姚斌对你母亲痛下杀手,这是何等可怕?姚斌知晓非但没有斥责,反而觉得此事办的甚为妥当,这都是什么人?说成鸡鸣狗盗的东西都是抬举,怎的就能随便将一个大活人给弄死?”
姚尹治紧握双拳,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当初皇帝说起此事时,他一下腿软跪到地上,失声痛哭不敢相信,可见到阿良这件事才真是被认证。他的恨意立刻燃烧起来,虽有想要立刻撕了那两个人的心,却知道无能为力的困境,只能投靠皇帝。
“太师可是说真的?我母亲是生了病才过世的,父亲虽对我母亲凉薄,但不至于做出此等残忍之事来。”
李子书深深叹气,起身拍拍姚尹治的肩膀。
“我不会为了拉拢你撒这个谎,说实话我虽庸才一个,但终究是高位,你不知道高处不胜寒的感受,德不配位就是说我吧?所以我才更害怕别人会有机会将我拉下来,所以梁飞川是我最为忌惮的人,我在他家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他的得意门生那样超群,我怎会不防着?你们姚家都有我的人,别以为是我小题大做,你看看梁飞川的下场?我可不是酒囊饭袋,不懂得自保,这世道越是掌握别人的短处,越能对自己有利,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