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声》》WT无

26、持之以恒，是为信仰

　　我叫周华，一个一心一意走叛逆路线的高中生。
　　我不记得我爸妈是在什么时候离婚的，只记得从某一天起，爸爸再也不让我见妈妈了，也开始对我进行了全方面的控制。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你妈妈丢下你了，她不要你了。
　　我当然不信。
　　因为一直以来，妈妈都陪在我的身边，她那么温柔，就连生气也舍不得一直骂我，最多嘟哝两句。不像爸爸一样，总是刻板地批评我，还教我一些让我很讨厌的东西。
　　但是就算我不信也没用。因为事实上，她真的离开了我。
　　为什么？我想质问她，但我没有机会见到她，也没办法问她。
　　我不敢去找她，因为我的爸爸，周成国主任，是一位管理的好能手。
　　他多厉害啊，小的时候为了防我偷偷溜出门，直接在家门口装了个防盗链，每逢周末我不能去学校又或者是他有事出去了，他就会把那个链子拴得紧紧的，别人以为他在防盗，呵，不知道他到底防得是那个盗贼。后来我长大了一点，他也不再用那个栓门了，只是每次都会警告我，不要出去，要是出去乱玩，小心他回来教育我。
　　他对我的爱好说东说西，对我的生活习惯指手画脚，甚至对我长得像妈妈，气质也像妈妈这一点感到十分不满。
　　他总是会在骂我的时候说：“你跟你妈一样。”
　　嗯？我妈妈是什么样的呢？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跟你那么不一样是吗？巧了，其实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如果你厌恶她的话，当初为什么要和她生活在一起，又为什么要生下我这个什么都跟你不一样的儿子？
　　你爱她吗？我一直想问我们的教导主任这个问题。
　　但我终是没有问。因为我很懦弱。
　　懦弱到只敢自己一个人偷偷出去玩，懦弱到始终不敢超越那个叛逆的极限。
　　我会骗他说我去图书馆自习，然后偷偷去玩跳舞机或者出门打电动，会在他让我好好学理科的时候选择文科，在他让我好好学数学的时候偏偏去看一些有的没的野史，并以此为乐。
　　但我不敢叛逆到像吴恒一样，仿佛无所畏惧地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比如飙车。
　　我很早就听说过他的存在，尤其是在听说他因为我爸的一系列拆散操作之后被迫跟他女朋友分开的时候，我心里在想，他是不是也挺恨他的？
　　所以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在想，他是准备选择把对他的恨转移到我的身上吗？是要打我吗？
　　但我没想到，他对我说：“玩这多没意思啊，要不要玩更有意思的？”
　　他的声音满是玩味与自信，仿佛我一定会接受他的这个诱饵。
　　他不怀好意，我却上钩了。
　　那天之后，我跟他几乎玩遍了全城的游戏。我甚至学会了抽烟喝酒——这些平常我看着十分讨厌的东西。我沉溺其中，并以此为乐。所以后来我的成绩一落千丈。
　　就在有一天我们对这种平常的东西感到厌烦的时候，我在想，还有什么是可以给我带来刺激与堕落的快感的时候，吴恒突然提出了一个建议。
　　“谈恋爱怎么样？”
　　“谈恋爱？”我蹙了蹙眉，觉得这很无聊。恋爱什么的，反正迟早得分，而且……我还没对哪个女孩子心动过。
　　“呵呵，不是说和女孩子谈，而是……和男孩子谈。”吴恒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先我一步继续这个话题。
　　“……”男孩子？
　　我偏头看向他，他的目光讳莫如深，带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和算计。
　　我突然想起来了，这么些天跟他一起玩，但忘了，他和上一任就是因为我爸才分开的。
　　所以，他是要和我谈，来气我爸？
　　有点意思。
　　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男孩子，也不知道自己愿不愿意和男孩子谈恋爱，反正我只知道，长这么大，我反正没想过和女孩子谈恋爱。
　　于是我边抽着烟，边问：“和你谈吗？”
　　他笑了，笑得很开心。“对呀。”
　　就这样，我和他算是在一起了。谈了一场游戏般的恋爱。
　　我和他的相处模式是：走在一起的时候商量着去哪里玩，然后说很多有的没的话，你一言我一语的，有来有往。有的时候两人都懒得说话的时候就一言不发的管自己发呆或者想其它事情。
　　这样相处挺舒服的，因为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我至少能好好骂人、说脏话。
　　我原以为这个游戏会持续很久的，至少在把我爸气到怒不可遏为止，但直到有一天我在楼梯口看见他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
　　那个女孩子挺好看的，当时她在哭，吴恒看向她的眼里全是温柔与认真，以及小心翼翼。
　　这跟他看我的眼神不一样。我想。
　　那个女孩子是谁？我仔细打量着，看着她的样子，心中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我开始在脑中整理思绪，全然没注意到后面有人靠近我。
　　哦，不，那个人不是在靠近我，而是在靠近这边的位置，以得到更好的观看视角。
　　嗯，你们应该猜到了，是叶洛洛。
　　但我那时无暇顾及她，而是在脑海中一遍遍过滤跟吴恒在一起时的那些画面和跟吴恒有关的人的信息。
　　郑菡。
　　我忽然想起来这个名字，这个只出现于我所听到的吴恒故事中的女孩子的名字，她是吴恒的前女友。
　　我不是没想过吴恒可能会再找别人的可能性，但是相比之下，我的脑海里勾勒出了一个更完整、更清晰的故事和人物梳理图，这是我学那么久历史以来所掌握的基本技能之一。而这个故事里面，唯有郑菡，是其中重要的一环，确切来说，我和吴恒能开始的故事，是以他和郑菡的故事为基础的。
　　哦，我捋顺故事了。
　　吴恒想利用我和他的事情，让我爸对自己这个儿子的正常性取向和学习以及前程感到十分担忧，从而逼迫他和我分开，而要完成“停止恋爱”这件事，就是让吴恒重新跟另一个女孩子在一起，因为他知道，我爸不可能允许我早恋或者继续自甘堕落，所以这样，我爸就不得不跟他达成一种妥协和退让。至少在郑菡这件事上，不用。
　　亏得他还有这种耐心。
　　我想起来以前有一次，我和吴恒趁着周末偷偷跑去附近的一座小山里飙车兜风。那时候我们在山顶上看到了一棵参天大树，据说是棵许愿树，还挺灵的。
　　我向来不信这些，所以我懒懒地问他：“要不然你去许个愿？试试这棵树灵不灵。”
　　“啧，你干嘛不许愿？”
　　“我才不信这些有的没的呢。”我摆摆手，靠在树的一边稍作休息。
　　“……”吴恒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那你等我一下。”随即转身向在树边卖“许愿符”的大妈买了一个许愿符和许愿绳，准备挂起来。
　　我看着他莫名真的十分虔诚地、认认真真写许愿祝词的东西时那严肃的表情，不由觉得好笑。
　　怎么还真的信这个呢？
　　我不是很喜欢偷窥别人的隐私，但是，我趁他闭眼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他写的东西。
　　“ZH是我的信仰，请让我守护好这份信仰。”
　　啊，我好像知道了。
　　原来那天我不对劲，是因为，我以为，ZH，是周华的意思啊。没想到居然是郑菡，啧，真没意思。
　　害我白白感动了是怎么的呢？真过分。
　　但是又或许……我是在失望什么吗？还是在……愤怒什么吗？
　　失望他的信仰不是我吗？
　　愤怒他利用了我吗？还是愤怒因为他的行为，我后来被我爸管的更严、更加失去自由了？
　　好像都不是。那我是怎么了呢？
　　“周华……打人是要……”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
　　我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发现叶洛洛和乔抑声他们正看着我。
　　我会打人吗？不会的，这样痛的是自己。
　　但我发现，我的手已经握成拳了，指甲甚至嵌进了肉里面。
　　嗯，我好像真的是要打人。
　　这是什么呢？我后来想了好久好久，终于才明白。
　　原来我真的上当了，然后心动，最后是因为嫉妒和吃醋，所以才想着报复。
　　报复他的离开，与他对我骄傲的破坏。
　　所以我找了乔抑声。
　　老实说，我挺嫉妒乔抑声的，明明从小一起长大，但现在的他，比我要优秀百倍。但又不得不说，他真的长成了所有人向往的样子。就像当年的他哥哥。乔抑言。
　　我得利用他。不然我达不成我的目的。
　　吴恒那么骄傲，只要让他感受被羞辱的样子就好了。这只是一点点小报复而已。
　　不过……我恐怕再也不能跟他一起玩了。
　　于是我拿着当年从乔抑声家中拿出来的那本抑言哥哥的笔记本，来和乔抑声做交易。
　　我知道的，他很想要它。
　　结果当然不负我愿。
　　只是当吴恒他们来打他的时候，我心里带着一点点愧疚。
　　对不起啊，乔抑声，我和你，终究不能是好朋友了。
　　哪怕过去多美好，现在和未来，都有可能产生截然相反的结局。
　　人生啊，就是这样的。
　　有一天我自己在那封闭的小房间里，想了好多好多，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里传来很久违的温暖而慈祥的声音。
　　妈妈，我好想你。等我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我的眼泪早已浸湿了衣领。
　　那个男人……为什么……允许我和她联系了呢？
　　一切仿佛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我一直想不通父亲转变的原因，直到后来某一天我在无意中发现了一封信。
　　那封信看上去是我的字迹，但我却没写过它。可里面的内容却真实无比，只是有些矫情做作，不太像是我会写的幼稚段落。
　　那会是谁呢？
　　脑海里第一个反应竟然是那个带着欠揍笑容的人。
　　可能真的是他。我想。
　　那么……咱们俩……两不相欠了，好吗？吴恒。

　　最后一次见到吴恒，是在毕业典礼上，那天他仍旧笑得恣意，与郑菡十指紧扣地走在所有人面前。
　　他和她留在了原来的城市，而我去了更远、更自由的地方、
　　此后漫漫岁月，我与他不再相见。
　　只是我希望，他能做到他所说的。切莫得到之后再抛去。
　　持之以恒，才是为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