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声》》WT无

24、十七

　　比赛结束后没过几天，乔抑声被人堵了。
　　是吴恒带着人去堵他的。
　　那时候晚自习下课，大家都零零散散地回寝室，教学楼人很少，而吴恒刚好卡在乔抑声和郑谨丞准备回去的这段时间在楼梯口等他。
　　没什么人看见，而且看见的人普遍选择匆匆逃开。
　　吴恒眉眼冷漠，其中带着一股怒气和杀意。
　　他想打他，我心一惊，下意识地想叫人帮忙，但又意识到这时候不可能有人会来帮忙。
　　我躲在一边看着，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想办法。
　　“诶……”我想开口缓解一下气氛或者分散一下他们的注意力，结果吴恒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开口说：“我不打女生，你走，不然待会误伤你。”
　　“……”好拽的语气。
　　等我意识到这处境是真的很危险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乔抑声和郑谨丞已经站在了一排，挡在了我面前。
　　听到吴恒这句话，他们俩对视了一眼，然后郑谨丞凑到我耳边，低声说：“叶洛洛，你先走，记得，下去的时候，随便去找一个老师，要是没老师，就去找个值班的教官或者保安，要是再没有……你就大声喊，随便闹，能吸引多少人就是多少人，最好是我们班的……”
　　我马上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然后点点头说：“那你们撑着啊。”随即使出跑五十米冲刺的劲儿往外跑，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
　　乔抑声和郑谨丞站在一起，呈战斗状态，说不清谁在护着谁，但我想他们俩可能都想保护对方。
　　结果……真的好巧不巧的是……教学楼一个老师都没有！值班巡逻的保安都已经巡逻完了！然后我再看了一眼宿舍楼……已经熄灯就寝了。
　　啊啊啊！吴恒卡的点真tmd好！
　　就在我焦虑万分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人从教学楼的老师办公室走了出来，我走近一看，是周华。
　　他是走读生，所以不在乎寝室熄灯的时间，但每次回家都是跟他爸一起走的，而他这时候在这……
　　啊，意味着教导主任在这！
　　我马上跑向他，他看见我狼狈的样子不由得感到疑惑，皱了皱眉，问：“怎么了？”
　　我气喘吁吁地说：“吴恒带人准备打乔抑声了，你爸在不在附近，叫他去管一下他们……”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沉思。
　　“你想什么啊！快点啊！不然乔抑声他们顶不住了！”这估计是我在高中里面第一次对人这样大喊大叫，但是我是真的着急了。
　　然后周华缓缓吐出一口气，说：“知道了，你带我去找他们。”
　　“……你能搞定？”我怀疑地盯着他。
　　他面无表情，甚至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快点吧，不然他们真的会被打的很惨的。”
　　于是我忙拉着他快跑。
　　回到乔抑声那里的时候，我看见的一幕是这样的。
　　乔抑声和郑谨丞依旧是站在那，衣服和头发都很乱了，汗水顺着他们的脸颊向下滑，他们的呼吸有些乱，看上去好像没有受太大的伤，但是内伤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反观吴恒这边，虽然人很多，大概五六个，但是身上好像都或多或少的挂了彩，吴恒站在前头，危险地看着乔抑声，仿佛非要和他拼命。
　　双方都很累，但是又在虎视眈眈地准备新一轮斗争。
　　这时候周华出声了。
　　“吴恒，你要是再这样搞，你信不信我告诉我爸？！”他的声音很冷，整个人看上去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冷漠。
　　“……”吴恒听到这个声音转头看了一眼周华，随即又偏头看了一眼乔抑声，然后又转头盯着周华盯了好久好久。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最后，我看见吴恒笑了，他轻笑出声。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乔抑声跟我哪里来的过节嘛……”他似是喃喃自语，却又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小华啊……你这次可真过分。”他又带着宠溺的语气对着周华说，只是眼神越发冷酷。
　　周华的身体一僵，在那儿伫立不动。
　　但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直直对上吴恒的视线，然后云淡风轻地说：“没有什么过不过分的，一开始就是你先骗我的，我现在被我爸囚禁起来也是因为你，所以这只是礼尚往来，一报还一报。乔抑声做的事情都是我让他去做的，他本来跟你一点恩怨都没有，这次的事情，要是过去了，你我就两清，以后谁也不认识谁，就像最初开始的那样，如何？”
　　他的语气带着笃定与自信，仿佛吴恒一定会接受这个提议一般。
　　吴恒勾起嘴角，讽刺地笑了一声，结果周华比他更讽刺地笑了，他说：“不然的话，你信不信，我有办法让你和郑菡再也没办法在一起……”
　　“……”吴恒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只剩下铁青与不甘。
　　他做了最后的一次反攻：“怎么，你终于要用你不喜欢的爸爸的身份来压制别人了？你身上的孤高自傲呢……”
　　他还没说完，周华只说了一句：“我乐意。”
　　“……”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
　　两个人像是精疲力尽了一般，再也不想斗了。于是我看见这场闹剧的最后一幕是，周华站在那，目光空洞地看着看着吴恒带着他的那些兄弟一步一步，决绝地消失在他眼前，两人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身上带着的是对方最陌生却又最熟悉的气味与情绪。
　　愿你我以后各走各路，江湖不见。
　　我脑海里浮现了这句话，没想到竟然能用在这儿……
　　“乔抑声，这次……对不起了。”这时候周华一句话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回头看见他在和乔抑声说话，本来他准备上前一步想扶着乔抑声的，但没想到郑谨丞先一步挡在了乔抑声面前，冷眼看着他。
　　他的身上是前所未有的强硬与敌对的气势，让周华微微一怔，然后无法再往前迈进一步，最后他只是缩回手，默默说了一句：“日记本我明天送给你，以后……不，不会再有以后了。对不起。”然后他慢慢地离开了这里，身上已经没有了往常清冷的气质，只是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他是个普通人啊，我想。
　　从高二到高三毕业，我见到周华的次数越发减少了，他和吴恒的事情也在这天晚上到此为止，他们俩后来基本上没什么交集，有的话，也只是出现在同学们讨论的八卦事件中。也算平静顺遂，这就是对他们后来生活的总结。
　　但我一直不明白周华当时到底是怎么了。
　　直到高三开学初的一次家长会上，我见到了周华的妈妈。
　　一位优雅的美人，她长得和周华十分相像，身上带着清冷的气质，微笑起来的样子又极为温柔，那次家长会的时候，她坐在周华身边，两人坐在一起，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后来很多人都在讨论他们俩以及……教导主任的事情。
　　据说当年周华的妈妈是一位芭蕾舞演员，在舞台上的成就很高，但她在事业巅峰期的时候爱上了一个普通的小老师，就是周成国。那时候他眼里只有她，那时的他的爱，单纯的像是一张白纸，只缺一个人来给它增添色彩。这就是最打动她的一点。
　　可惜某位自大的教导主任没有意识到她爱他的原因，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要给她一个更好的家庭与未来。
　　于是他拼命工作，拼命想着上位，这样，物质生活富裕了，她应该会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吧？他一直这么笃定地认为。
　　后来她为他生了一个孩子，一个很漂亮的孩子——因为怀孕导致身体发福，因为怀孕导致情绪不对……为了孩子，她真的放下了她热爱的舞蹈与事业……她变成了一个家庭主妇。
　　一天天的，她发现，自己没有了自由。
　　她每天做的事情是，等着忙事业的丈夫回来，等着哭闹的孩子长大……
　　她忽然感到了厌烦，有一天她问那个曾经眼里只有她的丈夫：“咱们能不能出去看看美丽的风景，就咱们俩……”
　　但他只说：“这两天学校有考试，我得监考，考完后我再看看有没有时间，况且儿子一个人在家里，不安全……”
　　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单纯的不耐烦，他只是埋头睡觉，不再搭话。
　　他还爱她，只是眼里不仅仅只有她了。
　　那晚她没有睡着，躺在床上想了一整夜。
　　那天之后，她开始重新寻找自我，但是越是寻找，越发现自己仿佛失去了自我。
　　于是就在有一天，她看见自己的孩子被爸爸强制性地要求写完对他来说很困难的家庭作业的时候，她想，我不能跟他一样。
　　后来……她和他离婚了，和那个曾经爱着她，她也爱着的男人离婚了。
　　他没错，他的责任感很强，只是……她不再爱他了。
　　离婚之后，孩子被判给了爸爸。她凭借自己的人脉和魅力，迅速投入了从事商业的方面，很快便就有了优秀的成绩。
　　而教导主任在离婚之后，为了不让自己看着原有的房子里的东西而想起她，于是带着周华搬离了那个家，再后来，他带着周华慢慢长大，从未想过再次结婚。只跟爸爸一起长大，这也导致了周华对异性并没有太多想要接近的念头和意愿。
　　周成国是爱着这个孩子的。
　　但是，他的控制欲太强，他的不安感也太强。随着孩子长得跟妈妈越来越像，他害怕有一天，他会和妈妈一样，离开自己。于是他不让妈妈见孩子，也不让孩子见妈妈。这很过分，也是错误的，他明白，但他就是不愿放手。
　　他严格限制着周华的行为，无论是学习还是其它什么。他的爱对周华来说就像是密不透风的房间，丝毫无缝隙，连窗户都没有，这也阻挡了阳光的的进来。
　　周华越长大，越懂事，他就越叛逆。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那些事。
　　那么为什么妈妈突然回到了周华身边呢？
　　这是吴恒的事情。
　　高二的时候，有一次周成国出门赴宴，忽然见到有个熟悉的人不戴头盔地骑着摩托车在他面前来回转悠，他看见是吴恒，刚想开口骂。
　　结果对方吊儿郎当地喊：“教导主任好！”
　　“……”他见鬼似的盯着这么有“礼貌”的吴恒，心想他想搞什么。
　　结果吴恒下了车，径直走到他面前，给了他一个瓶子，看上去是个许愿瓶。
　　他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接过这个瓶子，然后吴恒吹了一声口哨，说：“看吧，你不会后悔的。”
　　最后他坐上了车，打了个电话，“喂，菡菡，怎么了？嗯好，我去接你，在原地哈，小心再丢了我找不着你……”随即打开开关，顺风而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诶……”这臭小子，不戴头盔开车，很危险的……教导主任心想，下次必须得好好骂他。
　　然后他低头打开瓶子，里面有一封揉皱了的纸团。
　　他把纸团伸开铺平，里面是一封信，来自周华的信。
　　后来怎么样了？
　　呵呵，教导主任花了一个多小时，站在路边看完了这封信，看完之后，他打了个电话，说“今天不去赴宴了，酒喝太多了，头疼。”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回到了家里，在周华异样的眼神中，他从书房里拿出了几本书，名字是《教你情商如何提高》《说动人的话一百招》《一百句实用情话》……？这都什么鬼？
　　“你，今天看完这些，不然别想出门。”
　　“……”周华看着这些书，嘴角疯狂抽搐，心想：你又想干嘛？
　　但是这天晚上，周华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他接通之后，里面传来了一个很熟悉却又很遥远的声音，那是很早记忆中的东西了。
　　“喂，是小华吗？”一道温柔地、带着颤音的女声从另一端传来。
　　嗯，是。周华想回答，但他的声音发不出来了。
　　“小华……我是妈妈。”这里已经带着哭腔了。
　　嗯，你好，妈妈……
　　那天周华哭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哭了。周成国躲在门口，偷偷听着他的声音，心又疼，又特别想打这个儿子。
　　为什么呢？
　　因为那封信其实不是信，也不是祝福的、许愿的东西。
　　那是一封写满了抱怨的话、饱含着不满情绪的吐槽及讽刺的“诅咒信”。
　　信上写道：我希望我爸的秃头永远长不出头发，让他牙快快掉，让他喝一瓶啤酒，肚子就大一圈，让他永远没有我妈妈高贵美丽……最后有一句却是深深触到了他的心。
　　我想妈妈了。
　　“……”没良心的小兔崽子，就想着你妈妈好！周成国越想越气，最后打开手机，在群里发布了一则任务。
　　“下星期开始，数学作业翻倍！让学生没有时间去做其它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群里一片寂静。
　　第二天在学校里老师颁布了这一则消息后。
　　“……”学生们一片寂静，且咬牙切齿，摩拳擦掌。
　　这个该死的教导主任！

　　不过那晚之后，第二天，周华很守信用的把他手上有的那本什么日记本给了乔抑声。
　　也就在那晚，我和乔抑声郑谨丞他们因为被锁在寝室门外，导致我们仨个被迫无奈地呆在医务室里，我给他们俩上药，看着他们俩的胴体，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他和郑谨丞看着我色眯眯的样子，一阵寒颤，生怕我做出什么不轨之事，在我上完药之后，他们俩很有默契的坐在了医务室的角落里，颇有一种抱着瑟瑟发抖地取暖的样子。
　　我白了他们一眼，然后一脸兴奋地讲起了我的想法。
　　“乔抑声！我给你写本小说吧！就叫《抑声传》怎么样？”我睁大我灵动的眼睛看着他，结果他又往远处挪了挪，挨郑谨丞很近。
　　我见他不回应，于是自顾自的说：“你看，你又会打篮球，又会打架，成绩又好……哈哈哈直接做个□□老大怎么样？然后给你安排个同样很强的cp……”我不怀好意地往郑谨丞那瞥了一眼。
　　“……”郑谨丞也很想往远处坐，但已经没空间了。
　　“我不要做女的。”他挣扎了很久，最终接受了这个结局。
　　“……”乔抑声愤恨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怎么可以这么没骨气？？！”
　　然后我继续说：“我给你安排很多个小弟，然后任你招呼，你掌控着整个国家，国家是否颠覆只在你一念之间……”
　　“……”我讲了好久，最后乔抑声默默地来了一句。
　　“那……我要当总裁，第一富豪的那种……”
　　“……”
　　于是那晚，《抑声传》定稿。
　　我也开始叫乔抑声叫乔总了。

　　至于吴恒和周华的故事，让乔抑声作结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