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这件小事》Dniww

18、早点休息

　　秦宇帮我解锁了手机，又点开外卖软件才递给我。
　　导航栏已经塞不下一整天的推送通知，我习惯性往下拉了想一条条删除，才猛地想起这根本不是我的手机。
　　看见他有一条微信提醒，竟然是上次找我签名的学妹林彩言：“老师，听朱老师说您…”

　　一串省略号抓住了我的心，我立刻把通知栏划上去，有点心慌意乱地和秦宇道歉：“秦老师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看见你微信提醒了……”
　　秦宇刚把一口粥塞进嘴里，他顾不上说话，只摇摇头，慢条斯理地咀嚼几下几下，才咽下去。
　　“叫学长，别忘了。”他竟然又纠正我一遍。

　　我的脸一定红了：“好的，学长……”
　　他笑，指指粥：“很好喝！”
　　“那就多喝点。”我也笑了。
　　“为什么你熬的粥和外卖不一样？”他又尝一口，低声嘀咕，“和我妈妈煮的也不一样。”
　　“因为时间久，还是用砂锅呀。”
　　“砂锅。”他若有所思地抓住关键词，重复一遍。
　　被他真心实意地夸了，我竟然还是有点心不在焉。
　　我不由自主想到那条我发出的，他尚未回复的微信消息。
　　这么明显的心怀鬼胎……我比关心他身体的林彩言还没有立场。
　　好想把那条消息给撤回啊……

　　低头继续翻外卖列表，心不在焉地想，秦宇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悄悄抬头看他一眼，原来他还是低头在专心吃粥，从手握勺子的姿势到挺拔的背脊都是很认真的样子。
　　“会不会很没味道？我还煮了冰糖雪梨呢，可以盛一点变变味。”
　　“我现在尝不出味道，等明天再喝。”他思索了一下才答。
　　“好呀。”
　　那今天肯定不用带锅回去了……
　　看见一家50分钟才送来的，我想和他多待一会儿，兴冲冲点进去，犹豫一下又退出来。
　　还是让他多多休息吧。
　　飞快要了一碗牛肉饭，我把手机递还给秦宇：“点好啦！”
　　他瞟了一眼便下了单，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继续一口口喝粥。
　　喝完一碗又去厨房盛一碗，看来这一天可真是把他饿坏了。
　　很安静，我还是靠着沙发坐地上，抱着我的电脑。
　　“学长，你平常吃饭的时候干什么？你也会看综艺吗？”
　　“我一般看推送，综艺看得很少。”他认真答。
　　“是哦……”那人设还没塌。
　　“不过，你怎么坐地上？”他反过来问我。
　　我囧囧地收了下盘在地上的腿：“这样坐了一下午，顺腿。”
　　“怎么不坐沙发上？”
　　“盘腿比较舒服嘛。”我一直习惯这样坐着，被他一问，摸摸鼻尖，犹豫着要不要站起来。
　　还好他放过我了：“好吧，你继续。”

　　“不过……学长，你怎么就发这么高烧呢？”
　　“肯定是淋雨淋的。真是年纪大了，抵抗力不行了。”
　　“呸呸呸，越说年纪越大。”
　　“昨天也是多亏你借给我伞，不然今天肯定更严重。这两天真是谢谢你了。”
　　“谢什么。学长，你要记得带伞啊。”嘿嘿，立刻叫顺口了。感觉还不赖。

　　秦宇垂了下眼，嘴角却是弯着：“我尽量，尽量。你这语气像我长辈一样。”
　　还不是担心你呀，我抱着膝盖，低低地笑了。我的语气好像还真有点语重心长。

　　“不过，之后你不是要去阅览室帮忙，我记不得时问你借就是了。”他又慢悠悠补充一句。
　　这话已经很亲近了。
　　可是我马上就要去北京了呀……千言万语在嘴边流转，我只是应：“也是哈。”
　　至少往后的几个月，他都不用担心的。

　　摸摸肚子，今天起来就只吃了几个生煎，有点饿了。
　　“你是几点过来的？”秦宇随口问。
　　“我也记不得了，”我干笑两声，“朱冰一和我说你生病，我就打电话给你了。”
　　他却举起手机看了一眼，大约是看语音通话的记录，“十一点多啊。”
　　的确呆了好久啊，我正尴尬，他已经总结：“那也该饿了。”
　　原来他是在问这个……
　　可是我想的竟然是——既然有了语音通话记录，他岂不是不会再看见我那条鬼迷心窍的求助消息？
　　那可太尴尬了。这条没有回复的消息会永远横亘在我的记忆里。

　　门铃响了，我去拿外卖，外卖员正低头看外卖单：“是秦先生……”他抬头看我一眼，改了口，“小姐吗？”
　　我恍恍惚惚点头，拎着袋子进来。秦宇喝了两碗粥，已经吃饱，站起来活动一下。
　　我缩到他对面的位置打开餐盒。这哪算一起吃饭啊……不过在同一空间罢了。
　　“往常这时候，应该下楼去散步了。”他摸了下肚子，懒懒散散地绕空旷的客厅走了一圈。
　　我赶忙吞下嘴里的第一口米饭，阻止他：“可别啊，感冒还没完全好呢。”
　　这点常识，秦老师总该有吧？

　　“今天当然不去。”秦宇脚步踢踢踏踏，拖着拖鞋坐到沙发上，很熟稔的姿势，“我看会儿书，你慢慢吃。”
　　“好呀。”被他一说，我好像连舀饭的速度都慢了一点。余光看见他打开书，安然地翻过一页。

　　吃完饭，两个锅里都有东西，我帮他盖上放进冰箱里，看他一筹莫展地站在一边。
　　“这些酱最好也要放进冰箱里。”他完全信任的目光让我格外膨胀，禁不住多言几句。
　　“是吗，但是在超市里都没有放在冷冻柜里啊？”
　　“因为你已经打开了呀。”我觉得自己太婆婆妈妈了，也实在不合适帮他整理冰箱，便又加一句，“你有空放进冰箱吧。”
　　他点点头，很听话的样子。
　　要回去的时候，他果然又说：“我送你回去。”
　　不知不觉已经天黑。一定是熬粥的时候厨房里袅袅热气蒸腾，我到现在还云里雾里。
　　“会晾了汗的，你还是休息吧。几步路而已。”
　　“大夏天的，没事。”他却先开了门走出去。
　　“……”他还穿着睡衣啊！
　　我低头穿鞋，他就站在门口，笨手笨脚地跺一下脚，把声控灯踩亮。
　　穿上鞋子起身的时候，我昂了下头，忽然发现——他的胡茬冒出来了。一定是他今天没有刮胡子。
　　我们的距离是这么近。
　　忽然想伸手摸一下。该会是很坚硬的触感。
　　可是，我只是默不作声跟在他的身后下了楼。

　　这是第二次和他走在小区里。夜风依然令人沉醉，大约还是我的心理作用，我觉得我也变得不太一样了。
　　他竟然还记得门牌号，一路走得笃笃定定。
　　“学长，那我就回去了。”五月初的天气还有一点凉意，我没忍住叮嘱，“你回去还是要早点休息。”
　　“你也是，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太客气了太客气了。”我无处安放的双手向他挥了一挥，虽然几天前我还是客气的那一个。
　　他在我的对面沉默。沉默的空隙，我的脸忽然红了。
　　竟然想起大学的时候，那些在女生宿舍楼下依依惜别的情侣们。我现在莫不是有了那样的心情？
　　谴责自己，不应该啊不应该。林微，哪能这么容易飘呢？

　　大三那年暑假，学院资料室不开，秦宇每天都在图书馆待到闭馆，我正好准备考研，便也一样呆整天。闭馆音乐响起之后才离开，有时会碰见他。S大的路七绕八绕，通向每一个地方，因此我们也能有一段同路。
　　只是我几乎不会主动和他打招呼。那条夜灯都昏暗的小路，两旁香樟树照得树影摇晃，我会远远地走在他的身后。
　　那段时间格外辛苦，和他走一段路就是我的枯燥生活中最大的慰藉。
　　之后的很多年，我都很怀念那时候。那条小小的路也被我记在心里，成了宝贵的回忆。
　　到了今天，我终于有了并肩的画面来填补那不远不近的距离。

　　“微微——”
　　这过分熟悉、由远及近的声音，让正默默致力于让自己影子与秦宇重叠的我耸然一惊。
　　没想到正碰上遛狗回来的我爸，我在原地尴尬了一秒钟。

　　“爸爸……啊。”
　　沉重如山的父亲啊……

　　“这是……？”我爸狐疑的目光在秦宇身上停留了一秒钟。
　　我尴尬极了，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这是我大学时候的，学长，就，正好碰上了。”
　　哎，在说什么呀。万年的“老师”说辞竟然被我改成了“学长”。
　　秦宇也显然有点意外，他礼貌地点了下头。
　　“哦……”我趁我爸还没反应过来赶紧拉开单元门，“快回去吧。”
　　我爸离开后，我和秦宇面面相觑了两秒。

　　“终于见到你家狗了。”
　　……
　　？？
　　……他竟然说了这个。
　　我干巴巴地应和：“是啊。”
　　也见到我爸爸了，呵呵。

　　“有机会再来找他玩。”
　　我刚应下，他又立刻接了话。
　　找狗玩吗……
　　一问一答太过快速，我这才从他僵硬的话语中察觉到他的尴尬。不过，他的尴尬刚好化解了我的害羞，我忍不住笑了。
　　“当然好。那你也快回吧，一定早点休息。”
　　“我从来不熬夜。”他一本正经。
　　哦……这个我也知道呀。
　　“你也早点休息。”他挥挥手，“之后见。”
　　好呀，我也傻兮兮地挥挥手，看他转身走远。
　　走到我家楼道的尽头，要拐弯的时候，秦宇回了下头。
　　我还在原地默默目送他，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回头。
　　顿了一秒之后，他又挥了下手。
　　我红着脸转身，躲进单元门。
　　好蠢啊……
　　可是，又有点轻盈的快乐。